第1章
掉進喪屍堆裏時,葉清舒以為自己會驚聲尖叫,然而并沒有。
她內心很平靜,自從末世來臨,死亡的陰影就一直伴随着每一個人,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會死去,或者某一天會變成以人為食的喪屍。
在末世中,每個人都在艱難求生,大多數人也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包括葉清舒,父母親人早在末世來臨的時候變成第一批喪屍,她沒什麽好牽挂的。
不過讓葉清舒意外的是,她沒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又一次被困在某個小城市的頂樓,無聊時,她曾與朋友猜測,在喪屍化的過程中,病毒有會不會讓腦子漸漸僵硬。
現在,這樣的情況沒有出現在她身上,不過她不是科學家,只是一個異能不太強大的普通女孩,猜的不對很正常。
葉清舒的腦子不僅沒有僵化,反而越來越清醒了。
也許是清醒到了極致,她感覺自己開始出現幻覺,鼻尖嗅到的喪屍腐臭味在一瞬間消失,不僅如此,她還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
“娘,她不會死了吧?”說這話的是一個男人,聽聲音年紀應該不大。
只是他說話時表達出的情緒聽起來不是擔心或者傷心,而是緊張、恐懼,甚至有點氣急敗壞。
那男人是個普通的鄉下漢子,聲音跟外貌不太搭,十六七歲的聲音,外貌看起來卻像二十好幾的莊稼漢,皮膚被曬得黝黑,中等身材,身板挺壯實,此時站在一米外。
床邊還站着一個身穿磚紅花棉襖的中年女人,身量矮小瘦弱,三角眼,高顴骨,看起來有點兒刻薄。
棉襖的尺寸明顯跟她身材不搭,上面有一個補丁,但也比那男人身上的衣服好多了。
從衣服的新舊程度來看,中年女人身上的衣服,很明顯是新做的,但是這個年代,崇尚艱苦樸素,就算做新衣服也要在衣服上縫一塊補丁,要不然可就太打眼了。
而床上躺着一個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大概十五六歲的姑娘,這大冷天,身上只蓋着一張舊棉被。
中年女人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探了探姑娘的鼻息,松了一大口氣,轉身對着男人罵道:“瞎說啥!這不是還有氣兒呢!這賠錢貨命硬,且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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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死啊?”男人的腳沒動,就站在原地探頭探腦,生怕這賠錢貨死了自己要擔上一個殺人犯的名聲。
這會兒正嚴打呢,偷個雞蛋被抓到都要送去勞改,萬一賠錢貨真死了,他撈不着媳婦兒不說,還有可能要吃槍子兒。
“要不,我去請陳大爺過來給她瞧瞧?”男人還是不太放心,陳大爺原本是個赤腳大夫,現在是大隊裏的鄉村醫生,還有個正兒八經的辦公室,看點兒小病小痛還是可以的。
中年女人白他一眼:“請啥請?請他一趟就得費好幾個雞蛋,萬一要吃藥還得花錢,咱家現在哪有閑錢?”
男人一想,娘說的也是,要是家裏有閑錢他也不用拖到現在才說上媳婦兒,別人家多少都有媒婆上門問問,就他家,連媒婆的影子都沒見着一個,還不是因為太窮了。
“娘,你看着她點兒,我去鎮上一趟。”男人說完也不等中年女人回話,一溜煙兒跑了。
“狗蛋!狗蛋!”中年女人喚不回人,只得在後面罵罵咧咧:“成日不着家,不知道一天到晚跑鎮上幹啥!一年公分也掙不到幾個,幸好這會兒不是農忙的時候……”
‘嘶——’葉清舒這會兒剛吸收完原身的記憶,沒等感慨一下,手上就是一痛,她皺着眉睜開眼睛瞪了旁邊的女人一眼,罵兒子就罵兒子,為什麽要掐她?
看到葉清舒醒了,女人先是一喜,死不了就好!又看到她敢瞪人,女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喲~大小姐醒了?高中生還真是了不起呢,連我這當娘的都敢鼓着眼兒瞪,個喪門星、賠錢貨,我看那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得虧你沒考上大學,要不然啊……”
葉清舒急忙把被子扯起來遮住自己的頭,到不是怕了她,只是這大嬸罵人就罵人吧,說話還噴口水,也不知道多少年沒刷牙了,那口氣實在令人窒息,葉清舒怕自己剛醒過來又被她熏死。
這大嬸應該就是原身的母親王桃花,原身的名字也叫葉清舒,從小跟着奶奶長大。
原身父親衛大強和母親王桃花育有三女一子,大女兒衛紅已經出嫁,四妹衛小雨年紀還小。
剛才說話的男人應該是葉清舒的三弟,衛大強夫妻倆千盼萬盼才盼來的兒子衛建國。
葉清舒是二女兒,也是這夫妻倆第二個孩子,大女兒是第一個孩子,就算不喜歡至少也好好養大了。
第二胎還是個女兒,這不上不下的排行,又是個賠錢貨,衛大強和王桃花就想着把她送人算了。
但是那年頭大多數人家裏都好幾個孩子,鄉下家家都過得不寬裕,就算想抱養都是要抱養男孩兒。
賠錢貨送人沒人要,生她時又在冬天,王桃花就跟衛大強商量,幹脆就把這賠錢貨扔到林子裏讓她自生自滅。
沒想到這個二女兒被扔林子裏後,瘋瘋癫癫的老太太又抱回去自個兒養着了,衛大強夫妻幹脆就不再管她們倆。
從此祖孫倆相依為命,葉清舒也随了老太太的姓。
老太太姓葉,她時而瘋癫時而清醒,就這樣也磕磕絆絆地把葉清舒養大了,還送孫女去上學,平日葉清舒的吃穿不比村裏其他孩子差。
王桃花不是不眼紅,按理她的兒子也是老太婆的後輩,還是嫡親的男孫呢,憑什麽供一個丫頭片子不供她兒子?
可王桃花不敢鬧,她曾經鬧過一次,被瘋瘋癫癫的老太太舉着菜刀圍着村子追着砍了幾刀,要不是冬□□服穿得厚,估計要見血。
一個瘋瘋癫癫的老婆子,又是她婆婆,還是王桃花先招惹的人家,也不能送監獄吃牢房去。
大隊長又不向着王桃花一家,不僅不向着,王桃花還被生産隊大隊長數落了一頓,說她不孝,衛大強是個慫的,也不敢幫老婆出頭,最後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王桃花不敢再去招惹這瘋老婆子,雙方相安無事十幾年,直到葉清舒長大,王桃花夫妻倆就又蠢蠢欲動起來。
葉清舒順了一遍原身的各種關系,心裏着實為原身感到惋惜。
在這個年代就算只是高中學歷是很不錯的,就算在2019年,鄉下能上高中的人也不是大多數,很多人念完九年義務教育之後,就跟着父母或者同鄉外出打工去了。
可惜,原身因為這一場風寒病死了,她還有個卧病在床的奶奶呢。
對了!奶奶還病着呢!
葉清舒一把掀開被子,把還在罵罵咧咧的王桃花吓了一跳,王桃花上手就要擰她:“你作死呢?”
“滾開!”葉清舒懶得跟王桃花廢話,推開王桃花就往外走,既然繼承了原身的身體,葉清舒當然會幫她照顧奶奶。
想到奶奶,不知道為什麽,葉清舒的心裏頭沉甸甸的,仿佛存着什麽事兒,又像是有什麽可以做卻沒做到的願望,葉清舒甚至覺得,這不是自己的情緒,有可能是原身的情緒在影響着自己。
王桃花被推了一個踉跄,原本還在咒罵,結果看到葉清舒跑到隔壁老太婆的房間裏,瞬間沒聲兒了。
她怕葉清舒跟這老太婆告狀,老太婆不知道怎麽入了生産隊大隊長的眼,遇上老太婆的事兒,大隊長總是護着這老太婆的。
萬一她們去大隊長那裏告狀,自己可不得吃不了兜着走?王桃花下意識就想往自己家裏跑,跑到一半,遇上一個大娘把她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