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個世界12
蔥郁的翠色在山間蔓延,淡金色的陽光在樹梢間駐足。
然而在路邊的衆人間卻彌漫着慘淡的愁雲,上官雪殇皺着眉頭仰望着那高大的山石,她揉了揉自己已經酸麻的脖頸,突然眼眸一亮,計上心頭。
她有些興奮地扯了扯軒轅傲的袖子,一雙杏眸亮晶晶地看向他,開心地說道:“要不,咱們可以先用輕功跳起來,然後把劍插在一定的高度,這樣就有落腳點了!我們也都可以過去了!”
一旁的歐陽慢悠悠地踱步過來,有些無奈地用自己的扇柄輕輕敲了敲上官雪殇的額頭。
“哎呦!”上官雪殇捂住額頭,氣鼓鼓地瞪向歐陽“你打我幹什麽?”
歐陽無奈地說道:“你仔細看看這石頭的紋理。”他将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石壁上,上官雪殇疑惑地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見那石壁潔白而光滑,沒有一絲裂痕,在陽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冷芒。
上官雪殇不明所以地對着那石頭研究了半天,然後一臉茫然地擡起頭問道:“恩……怎麽了?”
一旁的軒轅傲終于忍不住插話了:“這石頭名為軒雲石,因為它通體潔白而且毫無裂紋與瑕疵,而它之所以能沒有裂紋,是因為它的硬度極高,岩體級密,堪稱舉世罕有。而想将劍□□去……即使擁有絕世武功,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的眸子中罕見地染上了一抹凝重,軒轅傲沉聲說道:“這種極為稀有的岩石,突然在這裏出現,而且體型還是如此之巨大,恐怕不簡單。
恐怕是有人不願意讓我們去赴這趟邀請。”說着,他輕輕眯起了雙眼,語意不明地感慨道:“看來這場邀約背後的水,比想象中的還要深啊。”
事情的進展又一次停滞了下來,空氣中的氛圍更加壓抑了,每個人都滿臉陰沉,上官雪殇一籌莫展地看着這塊堵路的巨石,突然眼神堅定了起來,她說道:“是在沒有辦法那就繞路吧!就這麽幹坐着也沒什麽用!我們放棄車廂,直接輕裝簡行騎馬上路,一定能夠及時趕到的!”
突然,從她身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帶着些許沒有睡醒似的低啞:“沒有必要。”
上官雪殇一驚,轉頭看去,只見周白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車,正抱臂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微微淩亂的青衣松松垮垮地挂在消瘦的肩上,散亂的衣襟裏露出肩頸間瑩潤流暢的線條,他半阖着雙目,唇角微抿,一副慵懶的仿佛沒有睡醒的樣子。身側,修長的左手松松地攏着那柄與他形影不離的破舊長劍。
上官雪殇眼前一亮,雖然她是因為害怕這個失憶的人出危險才把他“撿”回來的,但是在這幾天,她也清楚地看到了這個身世神秘的人實力的不凡。
她的心裏不禁燃起了一絲希望。上官雪殇有些興奮地問道:“難道你能把劍□□石頭裏去嗎?”
周白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上官雪殇亮晶晶的水眸,沒有回答,只是飒然地聳了聳肩,拿着長劍走到那塊巨石前面。
上官雪殇皺着眉頭,有些不解地看着周白的動作,張了張嘴想要問些什麽,但本來想說出去的話卻在嘴邊轉了一圈又重新咽了回去。
兩邊陡峭高大的黑色山崖間,高大的石塊聳立在灼熱的陽光下,越顯潔白的岩體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閃爍着隐隐約約的金屬色澤,巍然□□的仿佛已經屹立了千年,又将繼續屹立千年不倒。周白微微眯起眼眸,擡起頭仔細打量着這仿佛是彰顯着自然堅不可摧力量的象征。
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他沉黑眼眸中深邃郁然的神色,薄唇微抿,好看過分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白皙的近乎沒有血色的臉頰在耀眼的陽光下竟然顯得有幾分绮麗。
微風拂來,吹起他寬大的青衣,使他本就消瘦的身材看起來更加嶙峋,在那高他百倍,體型龐大到令人難以仰視的山石前,顯得格外渺小卑微。
周白輕輕地抽出劍,衆人終于得以第一次目睹那破舊的劍鞘裏長劍的模樣,劍身修長,劍形古樸,清冽的劍面如同一泓盈盈的秋水,在陽光下輕輕顫動着,冰冷凜冽的仿佛僅僅靠近就能被那鋒利的劍氣割傷。
他握緊劍柄,原本光華四射的劍身變得樸實無華,鋒芒收斂,卻越發危險,散發着嗜血的氣息,周白斂眸屏息,深黑的眼眸好似無波古井,悠遠深邃的仿佛歷盡千年滄桑輪回。
然後,他舉劍。
平視着前方,輕輕一揮。
那一劍悠然而輕緩,仿若羽毛飄落,微風劃過,卻又仿佛重若千鈞,聲浩日月。
平淡而簡單的一式。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然後劍影飄然入鞘,光華盡數收斂。一切又重新歸元于一,泯然于平靜。
眼前的一切猶如剎然碎裂的斑斓夢境,百人高的雪白巨石在眨眼間無聲地碎為微塵。
讓人不禁懷疑,到底眼前的一切是幻境,還是他自己本身就是幻境。
剩下的只有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滿臉空白,震驚的連合适的表情都無處擺放。空氣中安靜的甚至能聽到粉塵飄揚落地的聲音。
周白收回劍,回身向自己的車廂走去。
上官雪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下意識地看向經過自己身旁的周白,卻在下一秒正好對上了周白掃過來的目光。
黑暗如夜,冷漠如冰。徹底地撕開了之前灑脫不羁,懶散劍客的表象,只剩下其下冰寒無情的深邃黑暗,仿佛獨立于整個世界之外,而這個世界的一切,于他好似只不過是蝼蟻與塵埃。
周白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走去。
只剩下上官雪殇一個人呆立在當地,瞳孔微微放大,只覺得渾身汗毛直豎,冷汗淋漓。等到周白走過去好幾米遠之後,上官雪殇才反應過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扭過頭去凝視着周白遠去的背影,身姿修長,青衣渺然,上官雪殇目光有些空茫,她輕輕捂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髒,感覺灼熱的血液湧上雙頰。
她不清楚……自己這是怎麽了。
在上官雪殇出神之時,遠處,陌九淵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一旁毫無所覺的上官雪殇,狹長的眼眸中,嗜血的殺意無法掩飾,他狠狠閉了閉眼,漆黑的瞳孔彌漫着淡淡的血色,瘋狂而決絕。
他嫉妒了。
這個人的身影只能他一個人看到!就連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的背影也只能屬于他一個人!好想一寸寸地啃噬他的血肉,讓他一輩子永遠只能屬于他一個人。讓他深深融入自己的骨血……然後永不分離。
陌九淵垂下眼眸,掩蓋住內心彌漫起來的滔天的瘋狂與欲|望。
因為他……做不到。
對方的實力他現在了解的更清楚了,和他完全不是一個層面。不能囚禁不能禁锢,即使放手一搏,如果失敗,死亡還是小事,畢竟他對自己的生命毫不在乎,但是,他害怕的是……無法觸碰。
從此從對方的生命中驅逐出去,再也不能觸碰對方一絲一毫。
——他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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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那堵路的山石,他們一行人剩下的道路暢通無阻,過了不過僅僅大半日,就來到了珲楓山主峰。
落日璀璨的餘晖泛着蜜糖般的色彩,均勻地鋪散在嶙峋清隽的崖頂,盤旋在半山腰處的雲霧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輝。
一幢別致精巧的莊園矗立在主峰上,背倚着直入雲霄的陡峭崖壁,一邊是深深的懸崖,蔚然深秀,樹木豐茂。進宅的道路是別具匠心,岺然有序的青石板面,順着山腳蜿蜿蜒蜒地盤旋到高大巍然的正門前。
周白遠遠地綴在衆人之後,懶洋洋,慢悠悠地走着,而他的身邊依舊緊緊粘着那個甩不掉的陌九淵,和同樣趕不走的溫飒。
周白眯着眼睛,看不出眸中情緒。
現在,他對那個突然冒出的奇怪白團的話信了四成。
根據歐陽和軒轅傲着兩個人的敘述,即使是将金屬插|入這種岩體,就算是絕世高手也極難做到,而以他們第一富商和皇帝的身份,所說應該可信度不低。然而,将這塊岩石碎開,對他來說僅僅是一彈指的事情,用劍反而只是一種掩護。
甚至,如果他想,讓這蔓延千裏,雄偉威嚴的珲楓山脈泯滅于塵土,也只不過是一揮手罷了。
那麽,這說明,他的力量甚至是無法用武功這個體系來解釋的。
而且,在他将山石的阻礙去掉時,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有所恢複,那種從他醒來就一直存在的困倦感也減輕了不少,而這偏偏是在他去除道路阻礙,幫助完成所謂【劇情】之後發生的,着也給那個白團加了不少可信度。
再加上他對這個世界的陌生感,那麽白團所說地,他并不屬于這個世界,或許也不是空穴來風。
如果這樣的話,按照那個奇怪的白團所說,那麽溫飒應該是屬于上官雪殇的九夫之一的,但是根據他的觀察來看的話,溫飒不僅與上官雪殇這幾個人的氛圍格格不入,而且也沒有人在乎這種奇怪的隔膜。
甚至就連溫飒莫名其妙地回到整個隊伍來,所有人也都默契的沒有發出任何疑問,仿佛……這是他們之間都已經心照不宣了。
周白用餘光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側的溫飒。
依舊是身着那件不和季節的雪白厚重大氅,面無血色,眼眸幽深。一絲目光都沒有投給前方的上官雪殇,冷漠的仿佛對方只是一個半路上遇到的陌生人。
周白收回目光,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看來……事情另有蹊跷呵。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們就來到了那建築的正門口,只見高大的門柱被漆成了暗紅色,顯得分外威嚴,朱色大門大敞着,旁邊站立着一個看起來頗為機靈伶俐的小徒弟,一見到他們一行人就趕忙迎了上來。
他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身着簡單的短衣,外罩一件淡青色褂子,臉上一副樂呵呵的笑模樣,只見他迎上來,對着衆人不卑不亢地說道:“歡迎諸位,在下乃師父第十九名弟子,特來迎接諸位的。”
那小弟子稍微頓了頓,繼續說道:“師父本想親自迎接,但是奈何天色已晚,師父年老多病,只好先行休息,所以由在下在這裏迎接往來貴客。”
上官雪殇沖着他友善地笑了笑,迷人嬌俏的笑容讓那小弟子微微的紅了臉,他說道:“明日武道會才開,現在天色已經不早,客房已經備下,請各位随我來。”
說着,他從一旁招來幾個小童,在他們耳邊囑咐了幾句,然後讓他們分別帶着衆人走向各自的房間。
周白跟着其中一個小童向前走去,陌九淵一反常态地沒有緊緊粘着周白,而是跟着另外一個小童向前走去。
正當溫飒準備向周白的方向去時,突然,那個小弟子高聲喊了一句:“咦?大師兄你也在?”
溫飒步履一頓,沒有回頭。
那個小弟子又高喊道:“大師兄,你的房間在這裏呢!”他那注視溫飒背影的眼睛裏充滿着淡淡的崇拜之情,就連雙頰都染上了紅暈。
溫飒用修長的手輕輕攏一攏大氅,在雪白大氅的映襯下,他的手竟然比那衣服都白上三分。他用一雙幽暗的黑眸注視着周白的背影,漆黑的瞳孔深處竟然看起來有幾分悲傷。他垂下眼眸,低聲說道:“……好。”
周白跟在那領路小童的身後,步履平緩地向院落深處走去。越向內走,越顯幽深。深谷裏吹來的山風驅散了盛夏的暑氣,帶來山中清冽的草木香氣與淡淡潮濕的泥土味道。
精致的房屋錯落有致,幾人合抱粗的古老樹木根節盤曲,向外伸展的枝葉隐天蔽日,夕陽漸漸西沉,只剩半輪火紅的邊緣,餘晖與霞光在飛旋的流雲中顯得格外缥缈。
那小童将周白領入其中一幢獨立院落,稍稍一鞠躬,就轉身離開了。
入夜。
半鈎殘月挂在天際,漆黑的夜幕泛着深深的墨藍,月影在浮雲後若隐若現,淡淡的月輝清冷如練,明暗不定。
周白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深黑高遠的夜空,竟然有點一時不适應。
在他感受到力量恢複了一些後,他竟然第一次……有點睡不着了。
突然,從打開的窗戶躍進來一個人影,他的臉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清晰,長眉清俊,眼眸狹長,暗紅的唇仿佛飽飲了鮮血,邪肆地挑起。
——赫然就是陌九淵。
周白皺起眉頭,松開反射性地握起劍柄的手,沉聲說道:“你來幹什麽?”
陌九淵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長夜漫漫,在下無心睡眠,特來找佳人為伴啊。”
“……”周白冷冷地斥道“滾。”
陌九淵斂下眼眸,遮蓋住一整天裏醞釀積攢的瘋狂與極端,用傷心的口吻說道:“你這樣在下是很傷心的啊。”
說罷,他擡起眼眸,灼熱地看向周白,眼眸中流淌的熾熱仿佛能夠化為實質,他不怕死地欺身而上,舌尖挑逗性地劃過唇瓣,帶着情|欲氣息的嗓音低沉而沙啞:“在下可以自己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