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沈家的人
當年, 沈芷蘭曾經是華夏最出色的歌劇演員之一, 後來她随沈峭寒的父親移居法蘭西,在語言關尚未完全跨過時,就能夠被法蘭西本土劇團接受, 足以體現她的優秀。
演出多年, 直到因為年紀漸高,嗓音退化,她才轉向幕後, 在某所私立音樂學校擔任歌唱老師。如今雖然辭去了老師的職務,常年在外旅行,但她依舊帶着兩個學生, 平時也會錄制一些教學視頻。
有她為陶筱的嗓音和資質量身定制訓練計劃, 陶筱的演唱技巧一日千裏,從呼吸到咬字,從情緒到表達,都在極短的時間內有了質的飛躍。
當然,這也與陶筱本人的努力分不開。他在這段時間暫停了舞蹈練習,将時間都投入了演唱技巧的進修上面——畢竟,沈芷蘭不會一直住在燕市, 能夠跟着她學習的日子, 浪費一天就少一天。
沒有老師不喜歡勤奮的學生, 尤其是,當這個學生還極具靈性,一點就透的時候。
沈芷蘭不止一次向自家兒子提起, 說陶筱是一個極為難得的藝術苗子。只是太可惜,受到成長環境的限制,他沒能在幼年時接受最專業的藝術教導,否則,成就一定還會更上一層樓,就算想要達到世界頂尖,也只是時間問題。
“他其實很聰明,悟性高,本來就學什麽都快,又足夠勤奮……”沈芷蘭站在落地窗前,看向遠方夕陽,語氣幽然,“幸好,你找到了他,把他從泥潭裏挖出來,沒讓明珠繼續蒙塵。”
陶筱以前的事情,沈峭寒已經全部講給了自己母親,沈芷蘭在惜才之餘,對陶筱更多了一層憐愛。
“你正在寫的那部交響樂,我看過了。”她笑着說,“旋律裏有一種不懼艱險、向陽而生的力量。是他帶給你的靈感吧?”
沈峭寒自然不會隐瞞:“是。”
沈芷蘭微笑着撫摸了一下沈峭寒的發頂:“一定要珍惜你的缪斯,永遠不要抛棄他。他之前那段戀情無疾而終,卻還願意信你,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你傷到他,他可能會就此破碎,再也不會相信愛情。到時候不論你再怎麽追悔,也不會有任何機會了,明白嗎?”
沈峭寒鄭重點頭:“明白。”
沈芷蘭面色嚴肅地叮囑:“別總跟着雷諾那小子一起玩,萬一被帶歪了,我認小桃子是我的學生,也不認你是我兒子!”
沈峭寒無奈失笑:“媽,雷諾雖然比較浪,但他有分寸,從沒拉着我跟他一起玩兒那些……而且,他最近挺老實的,和現在這個男朋友已經交往一個多月了。”
沈芷蘭挑眉:“哦?真的?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要是真的成了,我得告訴你皮埃爾叔叔。”
想到和闫輕為數不多的碰面,沈峭寒輕咳一聲,說:“是個挺特別的人,雷諾那些花花腸子,騙不了他。這個,還是等雷諾自己跟皮埃爾叔叔說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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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蘭點點頭,忽然笑着斜睨了沈峭寒一眼。
“你跟小桃子在一起久了,愛笑了,說話也活潑了許多,”她用開玩笑的語氣感嘆,“我以前還一直後悔,不該把你的華夏名字取成‘峭寒’,小名也該叫你‘陽陽’的。”
沈峭寒:……
“好了,後天就是你外公生日,”沈芷蘭拍了拍沈峭寒的肩膀,“你去陪小桃子吧,明天一早的飛機回蘇省,讓他今天別練得太晚了,早點休息。”
沈峭寒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客房,去樓下健身室尋陶筱。
……
第二天,臨近中午時分,沈芷蘭帶着沈峭寒和陶筱抵達了蘇省沈家老宅。
這是她在當年私奔離開之後,時隔近三十年,第一次回到這裏。
沈茂竹一路親自開車把人從機場接回家,等到在車庫停穩,他才終于意識到什麽,有點兒緊張了。
“姐,你回去,跟爸說話軟着點兒,別太強硬了。”沈茂竹低聲勸道,又掃了一眼後座,“別讓孩子們看笑話。”
沈芷蘭微微一笑,回答:“我都是知天命的年紀了,有什麽可強硬的。”
陶筱跟着沈峭寒下車,緊張得手指冰涼,手心全是汗。
雖然,在确定要一起來蘇省的時候,沈峭寒和沈芷蘭就給他做過“培訓”,告訴他該怎麽行事說話才能不露破綻,還特別教導了他一些談論音樂的專用術語,以免露怯。
但即便準備充分,到了真該上場的時候,陶筱還是有點發怵。
畢竟他的職業不是演員,想要扮演好一個年輕音樂家,一個外孫,他心裏還真沒底氣。
好就好在,沈家人對沈峭寒本尊也不是特別熟悉,他就算演得不那麽像,倒也沒有穿幫的危險——只要沈老爺子別再突發奇想,讓他演奏個什麽樂器。
将行李交給管家直接拿去客房,一行人先前去給沈老爺子請安。
當然,現代社會的請安也不需要行什麽大禮,就是見見面,喝口茶,坐在一起聊會兒天。
沈家老宅是一處占地面積不算小的院落,早年間受了點西方影響,雖然保留了兩進四合院的格局,建築也是紅牆黑瓦、立柱挑檐的華夏古典式小二層,但內部裝潢卻帶着一點點歐羅巴的風範。正屋整個都是會客場所,繞過門口屏風進去,客廳中間擺的也不再是太師椅,而是三面合圍的紅木沙發。
沈家老爺子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穿着沒什麽形狀的休閑襯衫,外面套了件V領羊絨背心,懷裏抱着一只雪白的貓咪,正悠悠然地給“主子”梳毛。這樣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老翁,比陶筱印象裏曾經那驚鴻一瞥顯得随和不少。
聽到一群人進屋的動靜,沈老爺子掀了掀眼皮,然後繼續垂眸服侍膝蓋上趴着的主子,随意說:“找地方坐吧。”
沈茂竹就引着兩位小輩往老爺子身邊走,估摸着是覺得,隔代祖孫挨着坐顯得親近,而且能在沈老爺子和沈芷蘭之間做個緩沖,別讓兩個倔脾氣直接對上。
陶筱倒沒什麽,跟着往前走,餘光卻忽然注意到,沈峭寒站在原地沒動。
他疑惑地回頭看去,卻見沈峭寒臉色微僵,死死盯着沈老爺子懷裏那團雪白的毛茸茸。
想起當初兩人第二次互換的細節,陶筱忍不住樂了。
客廳裏原本很安靜,他笑得雖然不算特別大聲,但也無比突兀。
于是沈老爺子和沈茂竹的目光,就都落到了陶筱身上。
陶筱尴尬了一下,覺得這時候如果不解釋,顯得有些奇怪。
他猶猶豫豫地将身後披着他自己殼子的沈峭寒讓出來,解釋道:“他……怕貓。”
沈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叫來保姆,将懷裏的貓咪和梳子一起遞了過去。
“帶瑞雪回它屋裏吧。”老爺子細心叮囑,“把毛梳順了,盯着它吃點東西。”
保姆應了一聲,抱着貓轉身離開。
沈茂竹這才招呼幾人順利坐下。
沈老爺子也沒問跟來的這個陌生小家夥是誰,只垂着眼睛,稍稍整理了一下粘在身上的貓毛,咳嗽了兩聲,伸手端起茶幾上的水,喝了一口。
“瑞雪是……秋絨的孫女,今年已經十七歲了。老了,自己走不動路,也總不記得舔毛,有時候連吃飯也想不起來,必須把它抱到飯碗前面,它才肯吃一點。”他聲音淡淡,仿佛在自言自語,“你當年離家的時候,秋絨還是個巴掌大的小毛團呢。”
沈芷蘭沒說話。好在,也沒像年輕的時候那樣跟老爺子嗆聲。
沈老爺子放下茶杯,看向“沈峭寒”,問:“是冬冬吧?今年,二十七了?”
陶筱立刻挺直腰背,正襟危坐,認真回答:“外公好,我是……沈峭寒,嗯,二十七了。”
沈老爺子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個幾乎初次見面的外孫說話。
憋了好一陣,他問:“年紀也不小了,有對象了嗎?”
陶筱:……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點尴尬,沈老爺子咳了兩聲,沒等答案,直接換了個話題:“我聽過你寫的曲子,技巧沒什麽問題,就是缺少些靈性,缺少些感情。這個,這個音樂創作呀,是要能調動聽衆的情感才好嘛,對不對?只靠技巧,是寫不出好曲子的,哎,對不對?”
說起音樂,他果然順溜了不少,口癖也冒了出來。
但是,陶筱不敢讓沈老爺子說得太順溜了,萬一這個話題溜得太遠,說不定沈老爺子一高興,就該讓他彈一首來聽聽了!
這也是當初沈峭寒和沈芷蘭在“培訓”他的時候,達成的共識——絕對不能讓沈老爺子跟陶筱談音樂超過三句話!
于是,沈芷蘭出面救場:“爸,我還沒向您介紹呢,這位,”她指了指披着陶筱軀殼的自家兒子,笑着說,“這位是冬冬的學生,嗓音天賦極佳。我這次帶他來,也是想拜托您給掌掌眼。”
和沈峭寒聊音樂,沈老爺子就算聊一整天,沈芷蘭也不怕。
沈老爺子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去:“哦?學生?”
沈峭寒十分淡定地打招呼:“您好,我叫陶筱。”
沈老爺子審視他幾秒鐘,問:“你跟他都學些什麽呀?演奏,還是作曲?”
沈峭寒:“他主要教我樂理基礎,也有一部分演奏技巧。不過,我的發展方向是聲樂。”
沈老爺子少年時是戲曲班子出身的,後來才接觸的西洋音樂,一聽這位年輕人主攻演唱,他立刻認真起來。
“蘭蘭說你嗓音天賦不錯,”他說着,又咳嗽了兩聲,卻沒在意,向前傾了傾身子,雙眼炯然,“來,唱一首我聽聽。”
這一出,本來就在沈家母子的預料之內——為了幫陶筱打掩護,沈峭寒必須将沈老爺子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于是他絲毫沒有怯場,悠然起身,颔首致意,然後挑了一首最能體現陶筱聲線優勢的歌唱了起來。
這段時間,沈芷蘭在指導陶筱演唱技巧的時候,沈峭寒也一直在旁聽,同時跟進訓練,一方面是要讓陶筱的身軀能夠得到及時的鍛煉,另一方面,是想在母親離開華夏之後,他能接手指導陶筱演唱。
所以,他的唱功也有進步,優秀的音準配合着陶筱的聲線,一首歌唱得宛如天籁。
沈老爺子看着面前這位年輕人,雙眼越來越亮。
等到歌曲唱完,他一拍沙發扶手,叫了一聲:“好!”
“哎,好好好……”老爺子滿臉笑容,靠進沙發裏,嘴裏還在念叨,“雖然你不姓沈,但既然是我沈家孫兒的學生,那就也是我沈家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您老金口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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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們平安夜快樂~(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