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徐徐圖之
既然趙光耀這樣說, 就相當于拍板定論, 王傑肯定在一兩年內是不會回來了。
宿舍裏幾個人都不覺得特別意外,陶筱也只是心裏有些唏噓。
其實當初在王傑和Jason住進來之前,他們也有過別的室友, 不過那時候陶筱自己都剛住進來沒多久, 和那兩個人也不算熟,對方搬走時的情景,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王傑是和他相處了超過四年的朋友, 感情自然不一樣。再加上陶筱最近心态有一些轉變,暗暗覺得,他總有一天也會離開這裏, 終于有了一種“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的感觸。
“我來整理吧, ”陶筱主動把活攬了下來,“有些東西是我倆一起用的。”
趙光耀點點頭:“成,那你盡快,藍喆那邊明天退租了就得住進來。”
“沒問題。”陶筱把手機揣兜裏,立刻開始忙碌。
宿舍裏其他幾個人也沒有想來搭把手的意思,吃晚飯,把外賣盒往桌上一堆, 開始吆喝着打游戲。
陶筱在王傑的衣櫃前面收拾東西, 周亞旻靠在自己床鋪一側的牆壁, 看着陶筱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有種沒來由的感覺,覺得陶筱正在漸行漸遠——不知道從哪一天起, 沒表演的時候,陶筱竟然開始不化妝了。他不再穿戴首飾,頭發會随意紮一個馬尾,衣服也開始往休閑簡單的方向選擇。
但這些改變卻并沒有讓陶筱看起來灰頭土臉,反而,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簡單的陶筱,比以前的他顯得更加幹淨清爽,朝氣蓬勃。
——只是看起來與“淆”這片天地,越來越違和了。
周亞旻突然就有了點兒危機感。
打完一場匹配,他借口沒意思,退出游戲,從宿舍的犄角旮旯裏把他許久沒碰的吉他翻了出來。
他現在的工作雖然以演唱為主,但他其實是會彈吉他的,只是自從他不再自己寫歌,樂隊也有了專職的吉他手之後,他就很少練習彈奏了。
看到周亞旻竟然重拾吉他,王小斌和許磊起了幾句哄,陶筱也忍不住扭頭看向周亞旻,隐隐有些期待他的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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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周亞旻把吉他從琴袋中取出來的時候,卻傻眼了——木制吉他的琴頸和琴弦之間,竟然蓄着一層灰撲撲的蜘蛛網,在光線的驟然照射下,幾只潔白的小蜘蛛在上面慌亂地竄來竄去,最後尋着暗處,爬進了琴箱裏。
周亞旻:“……操!”
……
悠長的尾音漸漸隐沒,沈峭寒完成小提琴練習,取來一塊柔軟的拭布,将琴身與琴弦上沾染的松香細粉擦淨。他把琴放在膝上,檢查了一下木制琴馬的方向與牢固程度,這才将琴收回琴盒,仔細扣緊。
這把小提琴他幾乎每天都會使用,最長也不會讓它閑置超過三天,因此不必每次都放松琴弦和弓弦。
收好小提琴,洗淨擦琴布,沈峭寒坐回鋼琴前,從琴鍵蓋上拿起幾張五線譜紙,看着上面塗寫淩亂的譜子,嘆了口氣。
他的創作依舊不順利,即便有之前積攢下來的一些靈感片段,想要将這些靈感譜成完整的旋律、做出相應的編曲,依舊需要不少繁複的工作。
更何況,他這一次的創作被限制了主題,由不得他随意發散。而“身在溝渠,仰望星空”這個主題,本就與他自身的經歷不算貼合。
他家庭優越,成績優異,從小就在無比簡單純粹的環境長大,人生中幾乎沒有遇到過什麽挫折。除了剛到法蘭西時試圖融入當地生活的那段時間以外,最近的創作瓶頸,是他第一次遭遇比較大的逆境。顯然,這點不順利還遠遠稱不上“身在溝渠”。
為了尋找與主題情緒相關的靈感,沈峭寒找出兩部立意差不多的老電影重溫了一遍,但收效甚微。直至夕陽西下,夜色漸漸浮現,他終于自暴自棄般地放下琴譜本,換了件衣服,拿上車鑰匙出門。
他記得陶筱提起過,今晚還有舞蹈表演。
……
沈峭寒到得有點晚,“淆”場子已經有很多人落座,可供選擇的位置不多,适合欣賞舞臺表演的地方基本都被占了,只剩下些邊邊角角,以及過分醒目的吧臺。
這次前來指引沈峭寒就坐的是Jason。看到沈峭寒的臉,他微微一愣,覺得這人似乎有點兒像周亞旻經常提起的那位發小。
“找個能看到舞臺的位置。”沈峭寒低聲吩咐。
Jason禮貌地微笑道:“抱歉,适合觀看表演的座位都坐滿了……您看,要不您先去吧臺就坐,要是有客人離開,我再來請您?”
這天晚上有陶筱的表演,趙光耀顯然已經把消息傳到了熟客們的耳朵裏。雖然藍喆最近異軍突起,獲得了很高的人氣,但依舊沒法和陶筱比。這天晚上早早就來搶占有利位置的熟客,大都是沖着陶筱來的,顯然不會那麽早離場。
但Jason猜測,沈峭寒應該是來看周亞旻的樂隊表演的,時間上有可能和那些客人錯開。
沈峭寒環視酒吧一周,沒見到雷諾。最近兩天公司那邊的事物比較多,雷諾前天剛應約出來玩過,今天沒有出現,也是情理之中。
最終,沈峭寒權衡利弊,選擇在吧臺落座。
這裏視野不錯,只要轉過身,就能清晰地看到舞臺,唯一的不好之處就在于,太招眼球了。沈峭寒是獨自一人來酒吧的,再加上他形象氣質十分出衆,往吧臺一坐,頓時就有無數人向他望過來,眼中盡是蠢蠢欲動。
沈峭寒點了一杯薄荷蘇打水。
一個瘦小嬌豔的年輕男人忽然跑到吧臺邊,站在沈峭寒身旁,裝模作樣地糾結了一會兒,扭頭沖沈峭寒笑:“您喝的是什麽呀?我想點一樣的東西。”
這種搭讪手段很簡單,卻足夠直接有效。如果沈峭寒是那種來“狩獵”的人,而且看上了眼前這位,只要對調酒師說“給他來一杯,算我的”,大家就都心照不宣了。
但沈峭寒顯然不是來找樂子的。他面無表情地微微颔首:“抱歉。這是薄荷蘇打水。”
之所以說抱歉,就是在明确拒絕對方了,出于禮貌,他又給出了飲品的名字。
那人吐了下舌頭,朝調酒師要了杯雞尾酒,說了自己桌號,很快離開,沒在吧臺邊逗留。
沈峭寒看向依舊空蕩的舞臺,緩緩呷了一口蘇打水。
忽然,一道笑聲從他身後吧臺的轉角傳來。
周亞旻穿着綴滿金屬流蘇的演出服,滿臉笑意地從吧臺後繞出,沖沈峭寒打招呼:“嗨!你怎麽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要不是Jason認出你來,我還不知道你來我們場子裏玩兒了!”
“你好。”沈峭寒似乎毫不意外,點頭致意,“我只是來坐坐,沒想打擾你。”
從見到Jason的那一刻,他就猜到,這次大概躲不開周亞旻。也正是因此,他沒有試圖選擇邊角的位置——反正總會被找來,那坐在吧臺至少還能看到表演。
周亞旻笑着說:“你是來看演出的?Jason說你在找靠近舞臺的位置。啧,想看表演,你早聯系我呀!我這邊可以幫你安排預定,保準是好位置!你看,那幾個空位,都是提前就約好的,人還沒到呢。下回你想看演出,提前給我發微信,絕對給你安排得好好兒的!”
沈峭寒語氣淡淡:“太麻煩你了。”
周亞旻:“嗐,咱倆誰跟誰,你還客氣什麽!”
沈峭寒沒有直接拒絕。
他和周亞旻的的确确是兒時玩伴,就算如今變成了……嗯,或許是情敵……但沈峭寒也不想在和陶筱确定關系之前,與周亞旻鬧得太難看。
畢竟,陶筱目前的意願還是留在酒吧,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上,都要與周亞旻朝夕相處。沈峭寒不想因為自己的追求,而讓陶筱在周亞旻面前難做。如果将來……陶筱真的選擇了周亞旻,他也不想讓周亞旻有借口刁難陶筱。
再加上,現在陶筱還是喜歡周亞旻的,沈峭寒知道,他只能徐徐圖之。追得太緊迫,只會讓陶筱想逃。
見沈峭寒半天不說話,周亞旻有點兒尴尬地換了個話題:“沒想到你也會來看酒吧的表演,我還以為,你平時的娛樂都是去歌劇院,去聽交響樂呢。”
交響樂?沈峭寒心頭一動,覺得這似乎是個好主意。雖說他聽過無數場超高水準的交響樂團表演之後,對華夏這邊的日常演出場次有點兒看不上,但,下次可以帶陶筱去聽。
這樣想着,他可有可無地回答:“不同的音樂形式,都有其自身的氣質。”
半點也沒提及有關他工作內容的事。
說話間,酒吧舞臺處燈光驟變,彩色射燈全部熄滅,柔和的暗紫色光暈勉勉強強籠罩在整條T形舞臺上方。
酒吧內轟然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唿哨,然後,就見一道披着短款牛仔夾克的身影躍上舞臺,驟然間,一束燈光将他照亮。舞者的夾克裏面什麽都沒穿,下裝是卡在胯骨的超低腰褲,配合燈光渲染出的影調,将他漂亮的腰腹線條展露無遺。
陶筱踩着音樂的鼓點,随着沙啞的唱詞,一邊起舞,一邊用目光、表情和即興肢體動作與臺下觀衆互動,很快将場內的氣氛哄起。
他一路舞到T形臺的頂端,在舞曲的第一個停頓處擺出跪姿,接下來的舞蹈內容都會在這裏向客人們呈現。
就在這時,陶筱的目光忽地一凝。
他看到了在吧臺處落座的沈峭寒,以及幾乎緊貼在旁邊,正滿臉笑意,身體微傾,側着頭與沈峭寒說話的周亞旻。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虐陶子的,冬冬怎麽舍得呢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