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有愛過
照片上的沈峭寒與沈君瑤印象裏的完全不一樣, 既沒有他為數不多的演出視頻中那種孤高、冷傲的感覺, 也沒有曾經在交流會上那一面之緣的疏離,反倒笑得暖洋洋的,歪着頭, 看向身邊半長發簡單紮起的大男孩。
阿洛洛說得沒錯, 沈峭寒這樣的笑容,竟然極具感染力,就算照片有些模糊, 只看一眼,都會令人心情變得特別好。
沈君瑤把照片放大,仔仔細細看了看自家表哥身邊的年輕男人, 見對方長相精致, 表情有些冷淡,看上去……好像自家表哥才是主動追求的那一方。
嗯,真沒想到,這位神仙似的表哥,竟然是喜歡男人的。
沈君瑤擡起手摸了摸下巴,突然就産生了某種使命感——作為一個好妹妹,她一定要和哥哥站在統一戰線, 幫着瞞住家裏, 尤其要瞞住那個老古板爺爺, 不能讓他成為阻礙表哥神聖愛情的“大反派”!
聽說當年大姑就是因為被爺爺棒打鴛鴦,才會離家出走的!
想到這裏,沈君瑤小心翼翼地将那張偷拍照片上傳雲端, 并删掉了自己手機裏存的底板。
然後她起身整了整衣裙,決定去找大伯,看看能不能要到沈峭寒的微信號,就以表妹兼崇拜者的身份,纏磨一下,大伯肯定會答應的!
對了,聯系表哥的時候不能太直接,要給他做好心理準備的時間,還要明确表态,告訴他,自己是站在他那邊的!
沈君瑤握起小拳頭給自己打了打氣,推開卧室房門,走了出去。
……
沈峭寒對這一系列發展完全沒有預料。
他和陶筱一起買了菜,稱了小半斤葡萄,又在陶筱的強烈要求下,去調料區挑了一瓶豆腐乳和一小盒甜面醬,很快結賬離開,返回家中。
到家已是六點多,兩人争了幾句由誰做晚餐的問題,最後毫無懸念地,陶筱贏了。
他按照之前說的做了簡單的雞蛋餅,又用沈峭寒主動切好的菜迅速扒拉出一盤胡蘿蔔炒雞絲,端上餐桌。
“你家這竈臺攤餅倒是挺好用,炒菜就差了點兒。”他笑着在桌邊坐下,指了指菜盤,“沒明火,又只能用平底鍋,還不能颠勺,這絲兒我都感覺抄不開,沒發揮出我的水平呢!不過口感應該還成,你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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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筱攤的雞蛋餅軟而薄,氣泡少,邊緣微焦,香氣四溢。
沈峭寒學着陶筱的樣子将一張餅攤開在盤子裏,稍微抹了一點點腐乳汁,加了兩筷子菜絲,卷成方便入口的細卷,然後動作無比優雅地遞進嘴裏。
“怎麽樣?好不好吃?”陶筱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峭寒。
他其實心裏也沒底,因為沈峭寒口味淡,他這次做餅和炒菜的時候,都減少了鹽量,菜裏也沒放醬油,還真不太清楚口味合适不合适。
沈峭寒将嘴裏的東西咽幹淨,微微點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明顯的弧度:“很好吃。”
得到了表揚,陶筱咧嘴一笑,一邊往餅上抹豆腐乳,一邊說:“攤餅子是我剛學做飯的時候,我媽一開始就教我的。做起來簡單,不管軟硬,就着鹹菜都能吃飽,她就不擔心我一個人在家裏挨餓了。那時候……我好像十歲吧,還上小學呢。”
沈峭寒夾着卷餅的筷子微微一頓:“那麽小,就要自己做飯?”
陶筱笑着回答:“是啊,那年我媽好像是新換了工作吧,反正中午不能像以前一樣趕回家了。我們村裏學校沒有食堂,中午大家都是回家吃飯的。最開始我媽就給我留饅頭鹹菜,後來為了我能吃上一口熱乎的,才開始教我做簡單的東西。”
沈峭寒想了想,問:“你小時候……十幾年前,去鄰居家吃頓飯,應該也算常事?”
至少,在他自己兒時的記憶裏,鄰裏之間的關系還是很近的。尤其是家裏孩子年歲差不多的,彼此走動更加頻繁,孩子們經常一起玩回來就串門吃飯,家長也不怎麽在意。當年他和周亞旻就沒少去對方家裏蹭飯吃。
陶筱咂咂嘴,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家情況不太一樣,我媽本來就是外來人,又是未婚生了我的,那時候在村裏,嗯……不太有人願意和我家來往,同學也不怎麽願意和我玩兒。後來我上了中學,我家搬到鎮上,和鄰居關系才好了點兒。”
沈峭寒了然點點頭,沒再多問。
他雖然不清楚農村看待未婚母親的眼神,卻也知道,被周圍人孤立的感覺一定不好受。這樣的事沒必要繼續問下去,揭陶筱的傷疤。
“對了,明天不是要去我老家那邊的娘娘廟嗎?”陶筱忽然想起來, “得趕緊看看火車票還有沒有剩,別到時候只能坐汽車回去,我受得了,你可不一定習慣。”
說着找出手機,熟練地找到火車購票APP。
他家離燕市不算遠,又是個小城,沒有機場,坐飛機去省會再轉車,還不如直接坐火車回去方便。
“已經訂好了。”沈峭寒語氣淡然,“明天早上八點出發,有專車來接。”
陶筱不由愣住:“啊?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哪兒?你有我身份證號?”
聽他這樣問,沈峭寒失笑,擡手指了指“自己”。
陶筱這才反應過來,抓了把頭發,嘿嘿笑道:“我真是傻了,我身份證就在你那兒呢!”
聊着天,簡單吃了晚飯,又把葡萄“打掃”幹淨,沈峭寒即使披着陶筱的殼子,依舊雷打不動地坐在鋼琴前面練了一小時指法。
随後兩人修整洗漱,收拾行李,分房睡下。
等到半夜時分,陶筱突然被一連串的信息提示音驚醒。
翻身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眯着眼睛适應了好一陣屏幕的強光,他才勉強看清周亞旻發來的信息。
「陶子,哥跟你道歉,哥真不是想強迫你做什麽,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之前太傻了,沒認清對你的感情,只把你當弟弟看。最近這段時間你情緒不好,我都知道,之前那次意外可能讓你有點兒焦慮,所以才會對我沒什麽耐心,哥也理解。」
「但是你因為情緒不好,就去找人包養,這就不對了!」
這三條文字信息之後,跟着的都是語音。
陶筱吸了吸鼻子,用被角蘸幹不争氣溢出來的眼淚,調小手機聲音,躲進被子裏,點開語音信息。
周亞旻的聲音裏透着醉意,顯然沒少喝。
「陶子啊,哥剛才發那條不是教訓你,就是,就是想跟你說,你遇到什麽困難,有什麽心事兒,都可以跟哥說,別自己憋着,也別拿自己的身體賭氣,知道不?」
「之前都是哥不對,哥跟你道歉!哥明天就去跟小睿提分手,好不好?」
「陶子,原諒哥吧,給哥一個機會好不好?哥以後就疼你一個!」
聽完最後一條語音信息,陶筱蜷縮在被子裏,控制不住地哽咽起來。
周亞旻的這些話,他等了太久,等到幾乎已經快忘了自己最初在等什麽。如今終于得償所願,聽到周亞旻親口表白,他落下的眼淚,卻又好像不完全是因為感動,反而更多的,是滿心委屈和不知所起的難過。
沒有愛情沖昏頭腦的盲目,也沒有被巨大驚喜砸中的激動,陶筱在這一刻,竟然還能保持思維的清晰,想到周亞旻突然變成這樣的原因,想到這幾條信息源自于酒醉之後,想到周亞旻和他那些小情人的分分合合藕斷絲連……
最後,陶筱悲哀地發現,他其實早已不相信周亞旻說的任何一句話了,哪怕……是他等待已久的表白。
這個認知令陶筱覺得更加難過,終于控制不住,攥着手機,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大哭起來。
……
第二天一早,沈峭寒看着餐桌對面雙眼紅腫的陶筱,立刻猜到昨晚大概發生了什麽。他什麽都沒問,與陶筱相對而坐,随意聊了幾句不相關的話題,默默吃完早餐。
很快,網約專車抵達,兩人拎了各自行李下樓,上車前往燕市火車站。
沈峭寒這次沒坐副駕,而是與陶筱一起上了後座。等到車子開動,他從背包裏取出一副冰敷眼罩。
“冷敷一下,眼睛舒服點,也能消腫。”他把眼罩遞給陶筱,“到火車站要半小時,時間剛好。”
陶筱滿心複雜地看向沈峭寒。
“呃,你……”他支吾了一下,最後還是接過眼罩,把想問的話咽回去,改口道, “……謝謝。”
車裏很快陷入一片安靜。
專車司機很有眼力,見兩位乘客之間氣氛奇異,也沒試圖尬聊,擡手打開了音樂電臺。
電臺裏正在播放舒緩的晨間節目,不知是哪位聽衆點播的,恰好是周亞旻他們樂隊近期經常在“淆”演唱的一首民謠。
陶筱戴着眼罩,安安靜靜聽完一整首歌,忽然開口。
“沈哥,你說,”他聲音幽幽地問,“如果我對他說的話已經沒辦法信任,甚至開始懷疑他向我表白的動機,那……還算是愛嗎?”
沈峭寒沉默了好一陣,才低聲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沒有愛過。”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陶子的感情觀要漸漸覺醒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