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信仰
【因果報, 熨鬥精】
很快, 一個女子身邊出現了一個圈, 族人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而她正無措地扭頭試圖看清他們所說的血龍紋。
“青琉?”
族長緩緩地起身,狠狠地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你也曾經是青字輩的佼佼者, 只是去外面這麽幾年就背叛族人……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族長,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青琉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 “我前天剛回到族裏,回來是為了參加青钰和青閩的婚禮。”
“你頸部的血龍紋不是已經說明了一切!”
“族長, 我願意報警,警察怎麽說我都認。但是這血龍紋, 我不認。”
“神明在上,豈容區區小輩質疑?!”族長氣得胡子都直了,額頭青筋暴起, 多少年沒人當面挑釁過他的權威了?
“族長, 我也有一事不明白,編年史上記載, 我們已經上百年的歷史不曾請神明降臨的,敢問為何?”青琉把手背過去探入衣領重重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伸出來展示給衆人看的手幹幹淨淨沒有一點印記,“既然是血龍紋, 血又在哪裏?還是說, 這所謂的血印就跟貼紙一樣, 這所謂的神明降臨是提前預知的?”
丁钰愁眉緊鎖,壓低了聲音關切道:“琉兒,你從小就反骨為這個沒少挨打,我給你送過多少吃的?你忍一忍,說不定這裏面有誤會。”
青琉看着她,面無表情。一頭的小粉毛在人群中确實格外地鶴立雞群。
丁钰确實沒有說錯,青琉看起來就是一身反骨。
青琉搖搖頭:“要不是你三催四請讓我來參加你的婚禮,我會回來嗎?”她當機立斷結結實實地跪了下來。
“神明在上,青琉從前有不敬之處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但事關人命,若神明真的認為這四條人命皆為青琉所為,請再賜青琉一道印記。”
丁钰臉色變難看了起來,伸手要去扶她:“琉兒你說什麽胡話呢?這事是鬧得玩的?”
青琉推開她的手,再次磕了三個響頭:“求神明再賜兇手一道血龍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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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叫了起來。
丁钰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頸部,脖子上就像是有人用細細的繡花針在皮膚上縫針,一針又一針,疼得她幾欲暈厥。
“血……啊,血啊!丁钰是殺人兇手!”
丁钰不敢置信地感受到掌心上略微粘膩的觸感,鼻尖上還能嗅到濃烈的鐵鏽味,滴答——滴答——血在地板上綻開了一朵朵小花。
青琉驚訝地看着她,似乎也沒有料到這一幕的發生。
伸手碰了碰她:“你沒事——”
“滾!”丁钰推了她一把,“族長,是她陷害我的!我要報警報警!”
這樣一個推搡,反而讓衆人看到了丁钰脖子上的印記。
一個呼之欲出渾身都在滴血的血龍,全須全尾活靈活現。
與之相比,青琉後頸上的血龍紋就像是個劣質的冒牌貨。
“你為什麽幫她?”
謝木佑笑了笑,捏完了手上的訣,那條血龍切切實實地就趴在了丁钰的脖子上:“這小姑娘挺聰明的,她的發簪幫了我們,我們也幫她一把。”
“是你,我可沒幫他。”景安嘟囔了一句,“我不聰明嗎?”
“聰明。”謝木佑偏着頭,撐着下巴沖他笑,“我會的你都會,你不會只是因為你還沒有想起來,你沒想起來的,我會陪你想起來的。”
景安盯了他許久,看着那對深幽卻澄澈的鳳眸,看着裏面流動的淺淺溫柔和笑意。
“謝七,你不是人吧?”
謝木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是不是自己又多說了些什麽讓景安想起了什麽?
結果景安的大手就按在了自己的頭頂,用力揉了揉:“你一定是熨鬥成精。”
熨鬥……精?
謝木佑開始在腦海中瘋狂地回憶,物有靈他知道,可那都是上百年上千年的古物了。
熨鬥……有這麽長壽的熨鬥嗎?!
景安看着苦思冥想的謝木佑頓時覺得他又可愛了一點。
可不就是熨鬥精嗎?春雨潤物一般,一句話就把他從開始到現在所有面對未知事物時的不安都撫平了。
景安第一次感受到了內心的平靜,那股從他在香爐起內心就在燃燒着不甘,一團火,一團無名之火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仿佛有人推開了一道縫隙,一直關得嚴實的通天大門開啓了一道縫隙,外面的光照射了進來。
但景安不知道的是,他的變化,并不僅僅是因為謝七的那句話。
還有謝木佑對青琉的舉手之勞。
天道講求因果,萬事萬物所思所想都逃脫不過天道的眼。
雀氏族人是否虔誠,別人不知但天道知曉。
青琉下跪時求的是他們供奉的黑龍仙君,她那番話或許只是為了自保與虔誠信仰無關,可随後丁钰脖頸處的血龍紋卻讓她瞬間相信了神明的存在。
除了相信還有感激。
不止是她,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丁钰都開始不由自主地相信那位被他們束之高閣的神明其實還存活于天地之間。
這樣的意念之力,無須訴諸于口便已全部為天道知曉。
因緣果報,回報在景安身上的便是信仰之力。
雖然很贏弱,贏弱到謝木佑都沒有注意,但仍然幫着景安推開了那扇未知大門的縫隙。
……
那天的事後來是混亂的,丁钰就像發瘋了一般不停地念叨有人在陷害自己。
鬧得族長心髒都不舒服後,這個古老而保守的氏族終于向外人敞開了大門。
“我們就這麽出去?”
“幹嘛不出?”謝木佑撩了撩縮在吊床裏的景安。
景安有氣無力道:“我沒身份證。”
“放心,沒事,是黑戶七爺也能罩你。”
“七爺。”景安看着他嘚瑟的樣子手有點癢,可打又打不過……
景安徘徊在自尊心和求生欲之中,最後自尊心占了上風。
謝木佑向後一翻躲過了景安從天而降的一腿,伸手輕松一擋,反手握住他的腳踝就不讓這人往天上蹿。
景安這回學乖了,再加上這幾次的實戰早已比他們第一次對戰時機敏了許多。既然謝七不讓他飛,那他就不飛。順勢下蹲後撤,一掌探向謝七的胸口。
謝木佑就地一滾,雙腳跺地一個鯉魚打挺向後空翻,沒等景安回過神,腳尖已經勾在了他的下颌。
景安向後一仰,絕佳的平衡能力讓他躲過了那記倒挂金鈎,伸手一探握住了謝七的小腿。
謝木佑也不掙紮,突然間卸了渾身的力道,景安感覺自己抓住的人突然間就像是變成了一團棉花,飄呼呼地往自己身上黏。
“這招叫,四月柳絮。”
四月柳絮……
景安這麽一想,鼻子都有些發癢了,謝木佑已經黏了上來。
四月的柳絮,可不就是粘人嗎?
謝木佑就跟面條一樣纏在景安身上,讓他一身的力道無法施展。
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這句話放在此刻的兩人身上無比的貼切。
景安想着幹脆別打了,這樣黏着也挺好的。
謝七卻趴在他的耳邊提醒他:“專心啊,萬一以後碰上美人計——”
景安剛想反駁他的話,門就被一把推開了:“景老師謝老師,警察要問你們話。”
等到于桐看清楚屋內兩人的姿勢,臉噌地就紅了。
呆愣愣地看着他們,随後,通紅的臉慢慢變得慘白。
“你們這是……”于桐搖了搖腦袋,覺得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可揉揉眼睛這兩人還是這樣的姿勢。
謝木佑終于松開了禁锢景安的手腳,站直了身體:“抱歉,于老師,您找我們有事嗎?”
于桐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結結巴巴地終于吐出一句話:“你、你們是那種……關系嗎?”
見對面的兩個男人沒什麽反應,似乎沒有理解她說的關系是什麽關系。
再一看他們臉上的坦坦蕩蕩,半點沒有被戳破奸情的尴尬。于桐覺得自己一定是庸人自擾了,理智終于回爐想起了正經事,順便給自己打了個圓場:“是我誤會了誤會了,兩位老師一定是感情特別好的兄弟。對了,我來是因為警察要找你們詢問一下案件的情況。”
謝木佑搖了搖頭,景安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雖說他不知道于桐說的是什麽關系。
而且他和謝七心魔和收魔人的關系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可見謝七搖頭他還是滿心的不舒服。
但下一秒謝木佑再一次證明了自己是熨鬥成精,景安聽見他說——
“你沒有誤會,我們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