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愛一個人沒有錯
一個人是怎麽把自己折騰死的?
得看那個人的個性。
薛柔壓抑了許多天的氣,一下子擁了上來。
生一場病到底能讓人改掉多少脾氣?
這個也是未知的。
已知的是能改掉脾氣的人活的長,依舊原樣的人總有一天是要把自己折騰死的。
可是薛柔不怕,活不到自己想要的樣子,活着沒一點兒屁用。
柏新立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正在開會的時候接到了家裏的幫傭蔣阿姨的電話,說是薛柔忽然暈了過去。
柏新立一聽,很是着急,也顧不上正在開會,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打電話給救護車了嗎?不去其他的醫院,要直接送到腫瘤醫院。”
“暈過去的時間不長,就是暈了一下,我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她不讓,現在在床上躺着,讓我打電話叫先生和小追回來。”
柏新立頓時就明白了,有些病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比身體上的病還要難以治愈。
果然,他和柏追回家了之後,薛柔就像是交代後事一樣,絮絮叨叨了很多,一直和他強調的都是柏毓和柏追的幸福。
人活到他們這個年紀,放不下的似乎只有子女的事情。
而他們從前的過往,就好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柏新立的心裏有些難受,不知道是因為薛柔的話,還是因為薛柔沒有對他放心不下。
話說起來可能有點兒酸,但是誰都年輕過。不管是誰年老之後,都會為了年輕時的選擇或享福或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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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新立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冬天,他抱在懷裏的他和薛柔的兩個孩子。
兩個女孩。
已經悄然沒有了生息。
而彼時,大出血的薛柔,還在昏迷。
他做了一個至今都不敢說到底是正确還是錯誤的決定。
沒有辦法,薛柔為了他,連子宮都沒有了。
有些往事,當然不是說想忘記就能夠忘記的。
薛柔至死都不會忘記的記憶,是柏新立所沒有的。
生不如死的陣痛,伴随着無盡的悔恨。
為了搶一個有婦之夫,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昏迷之前,聽見了醫生的聲音。
“十二點五十八,雙胞胎,兩個女孩。糟糕,孩子不會哭了……”
醒來之後,一切就像夢,她的兒子和女兒正安靜地睡在嬰兒床裏。
而她昏迷之前聽到的那句話,她沒有向任何人提起。
為什麽要提呢?
只有傻瓜才會提起。
要知道,她不止不甘心,還很害怕。
沒有重頭來過的勇氣,失去的東西也再也不可能回來了,既然一個男人願意哄着她,那就哄着過一輩子吧!
薛柔拉着柏新立的手說了很多話,最後又支走了他,單獨和柏追說話。
至于說了什麽,只顧上難過的柏新立,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追究一下。
——
薛柔走了。
真的沒有過去多久,林小年都還沒有搞定餘小曼,蘇紅提就接到了薛柔過世的消息。
此時,才将将七月。
聽說腫瘤惡化的很快,而薛柔拒絕進行第二次的化療,甚至連醫院都不願意去了。
柏毓匆匆忙忙從加拿大趕回來,見的只是最後一面。
聽到消息的那一瞬間,蘇紅提愣怔了一下,不覺得開心,也不會悲傷。
誰都會死不是嗎?
不管那個人是你想要拿生命去挽留的,還是絲毫都不在意的。
蘇紅提和江韶光一起去參加了告別儀式。
柏新立憔悴了很多,整個告別儀式上哭的最厲害的是他。
他不是沒有精力,而是已經沒有能力再做其他的事情了,他所有的思想只剩下悲傷。
不是非得做那個挺無聊的對比,蘇紅提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她媽媽的告別儀式。
那個時候,還很年輕的柏新立好像是一滴眼淚都沒有的。
并不覺得落寞,因為蘇紅提知道,她媽媽的告別儀式上哭的最厲害的男人是成叔。
男人,或許真的只有疼在心尖上的時候,才會控制不住淚流。
蘇紅提專門去看了柏追,見他神情并不是太異常,就此離開了。
其實她也是女兒,哪怕是做給別人看,也要等到告別儀式結束了再走才好。
可是她不想,活是為自己活的,何必要為難自己呢。
說她沒有良心也好,不通情理也好。
反正,她就像其他人一樣,來看了一下,就又走了。
不走幹什麽呢?
難道還要等到柏毓趁着人多大吼一句“我媽就是你氣死的”!
真若那樣,別管它是黑鍋還是白鍋,她是背定了。
實際上,柏毓還真打算那麽幹的。
只是被柏追攔住了。
柏追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她便将已經要脫口的話,生生咽下。
柏追說:“媽已經死了,你說爸能活多長?你要是不聽話,你猜,到時候我會管你的死活嗎?”
她這個哥哥從來都不是個善茬,也就是在蘇紅提的面前才善良那麽一下下。
蘇紅提!
柏毓一想起這三個字,就覺得心是難過的。
是不是真的印證了那句話,小時候享福不算享福?
她小時候過的多好啊,怎麽能想到一直過的苦哈哈的蘇紅提能有今天呢!
欲哭無淚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
柏毓想,她一定不會過成現在這樣。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
柏追想,那年夏天他會跟着那個穿着泥布鞋的男人離開柏家,哪怕是輾轉工地,至少可以說出來想說的話,至少有試一試的機會啊。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
柏新立想,好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不應該去看那場黃梅戲。
永遠都忘不了,她甩着袖子唱“春季裏相思百花開滿地……”
可能他往後的生活再也離不開《啼笑姻緣》裏的這段《四季相思》了。
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錯就錯在,錯誤的時間裏遇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