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七章
“醒了?”
觀長老笑眯眯地看着晏重燦。
“晚輩失禮了。”晏重燦趕緊爬起來,向他行禮。
“闖過九關可是大才,談何失禮?你若不暈,我們這些老家夥才覺得丢份呢。”聞長老是越看他越喜歡,這小子多好,像那葛妹子,長得讨人喜歡,說話也甜。
司決咳了一聲。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經傳了口信告訴宗主,只要他拜了師,弟子的份例馬上就會送來。”聞長老白了他一眼,瞧這護短的性子,也不知是學的誰。
這三個長老雖然修為高深,但是身份特殊,決計不能收徒,否則容易有失公允,所以他們本打算讓司決帶他去各個洞府拜訪拜訪,哪想還沒說出口,一個中年人模樣的男人便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喲,這不是呂怪麽,稀客啊。”思長老樂得開他玩笑。
呂赓雅朝他呲了下牙,轉而仔細盯着晏重燦看,繞着他轉了好幾圈,從頭看到腳,宛如在打量一件瓷器。
晏重燦被他看得心裏發毛,這男人能被長老稱為呂怪,想必修為也不凡,再看他長得英俊儒雅,氣質卓然,只是眉眼間總留有一分瘋癫之感,令他有些害怕。
“不錯,這小子不錯,我帶走了。”
“你當買菜呢?”觀長老年紀最大,忙站出來主持公道“宗門裏多的是大能,你別想在這占便宜。”
呂赓雅聞言怒了:“這麽多年了,當初司決小兒想入我門下我都沒肯,能被我看上是他的榮幸,他還敢不從?”
“我說呂瘋子,你也知道這麽多年了?今兒你要不說出要收徒的原因來,我們是絕不可能放手的。”思長老也摻和進來,要是往日,他們根本不會管人收徒之事,只是這回當事人是難得出門的呂赓雅,宗門鼎鼎有名的瘋子,就是心如止水如他們也忍不住逗上兩逗。
“你要理由是吧?我就和你說道說道。當初是我眼瞎,沒看出司決有哪裏好,這才被萬景清撿了便宜。現下好不容易有個闖到九關,模樣也還端正的,我可不得過來看看?再者說,你們也知道我的喜好,凡夫俗子我是瞧不上,但他不一樣。”呂赓雅手快如閃電,捉住了晏重燦的腕子“我不信你們沒看出來,他呀……身上有仙氣,玉髓玉骨……”
晏重燦剛想說一句“不敢當”就聽呂赓雅大聲道:“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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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重燦:“……”
“我且問你,你想學什麽功法?”
見問題終于問到點子上,晏重燦松了口氣,認真道:“當是修劍道。”
“好!那麽你可知,泓玄宗上上下下,劍之一道,萬景清可稱第一,卻只有我能與他相當。”
晏重燦雙眸發光,動心了。
呂赓雅再放絕招:“我看你和司決關系不錯,你又可知,他獨占一山頭,而只有我的山頭與他相鄰,數步便到?”
大善!
這樣豈不是就能日日見到司決?日日見到司決就等于能時時觀測,時時觀測就等于能徹底了解他的禀性與他交好,這就等于能趁早給姐姐選上如意道侶!
晏重燦當即跪下:“師父!”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呂赓雅雙眼都笑沒了,将晏重燦攙起“随我回山,再做拜師宴。至于司決小子,你就去掌事房走一趟,把小燦登記在冊,領了份例回來,切莫虧待!”
怎麽說這也是大前輩,且與他師父相交甚篤,司決也願意幫着走這一趟:“是。”
三位長老見事已成,熱鬧也看夠了,立馬将幾人趕出了明鏡堂,今天可真是耽擱了他們吃茶聊天。
呂赓雅好不容易有了個徒弟,再也不是孤家寡人,只恨不能瞬間移動到自己的山頭,一路緊趕慢趕,攬着晏重燦的肩飛得風馳電掣,只一會兒就到了他們的山峰。
翠山挺拔秀麗,仰脖不能望盡,山下立一石碑,上面卻是空白。
“我曾說,待有徒弟,我再為此峰賜名。今終得一佳徒,也是時候了。”
話音落下,呂赓雅以劍氣作筆,袍袖飛揚間,三個遒勁大字立時刻好。
“燕飛峰,你看可好?”
晏重燦眼眶一熱,一揖到地:“徒弟當一飛沖天!”
“晏之一字,過于溫柔,不若生出羽翅,化燕而飛。”呂赓雅領着他往上走“我看你和燕子倒是頗像,靈動仁善,無甚不好。”
晏重燦自是了然他的用意:“徒弟明白。”
一路賞景閑聊,一個時辰終于到了山頂,果然兩山之間垂着一座吊橋,橋身頗為精致,橋下雲海翻騰,仙意渺渺。
“過了橋,就是司決的居所。”呂赓雅道。
“知道了。”
“拜師宴也不需什麽規矩,我這地方清淨,我做一桌小菜,打一壺熱酒,你我師徒二人吃吃飯,說說話,就算作拜師禮禮成吧。”
晏重燦本也不是什麽拘泥之人,立馬笑開了:“既如此,師父歇着,還是我來做吧。”
“哦?那正好,也讓我嘗嘗你的手藝。那邊有田地,什麽菜都有,你盡管摘吧。”
“是。”
此山有竹有樹,有花有草,還有良田小湖,堪稱世外桃源。
晏重燦興沖沖地去看菜,恰巧遇上辦事回來的司決。
“份例。”
“謝謝,你今夜來燕飛峰吃飯麽?我掌廚。”
司決長睫掩住眸中情緒:“拜師宴,外人不便打擾。”說罷,便順橋離開。
晏重燦看他穩步走在搖晃的吊橋上,再看那雲蒸霧繞,群山襯托,愈發覺得司決這身姿當真是仙人模樣。
份例除了弟子應有的衣物、基礎法決、身份名牌、月錢,還有整整一袋象征貢獻點的紙票,少說也有一千點,字條上說這是他采摘夜魄草的功勞。
把東西放好,菜也摘好,晏重燦撸起袖子進了庖屋。
起鍋時,突然聽見外面聲響,透過窗戶一看,卻是呂赓雅。
他現在只穿了件外袍,披頭散發,提着酒,就那樣躺在了崖邊的怪石上,嘴中還在豪爽地吟詩,間或喊上兩句:“好詩!”
晏重燦:“……”
他便邊聽着他胡言亂語,邊做菜,詩喊完,又聽他仿佛有些醉了,挑釁起對山的司決來:“小子诶!你知不知道這部經書的意思?你讀過書沒?”
光挑釁司決就挑釁到他做完最後一道小菜,本以為司決不會理他,就在呂赓雅正喊得暢快之時,幾道劍氣越橋而來,直接貫穿了他身下的怪石,呂赓雅險些顏面盡失地跌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呂赓雅不怒反笑,觀之神情是真的覺得好玩,可見這不是第一次了。
晏重燦不禁很同情司決。
“師父,請上座。”晏重燦把飯菜擺好方喚他。
“好菜!有菜有酒,有人陪,人生何憾也。”呂赓雅坐下後頻頻下箸,顯然滿意之至“明天也給司小子送點,讓他嫉妒嫉妒我。”
“好。”
呂赓雅突然湊近他,好奇道:“對了,你是怎麽和司決好起來的?”
“這……只是偶然碰上,便順路同來了。”
呂赓雅也不知信沒信,又問:“那你,可知他到底是什麽人?是什麽身世?”
晏重燦便睜着大眼睛乖乖地順着問:“是什麽?”
“嘿嘿,不告訴你。”呂赓雅自斟自飲。
晏重燦:“……”
“我不說,你想知道,自己問他去。”呂赓雅補充道。
“嗯。”這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交上心了,晏重燦心裏嘆氣。
這一桌飯菜他們因為暢聊,直吃到深更半夜。
吃完,兩人還要拿着酒在月下繼續。
呂赓雅把自己的底子掀了個徹底,他如今四百多歲了,當初也是天才般的妖物,十五煉氣,二十築基,而立金丹,此後二十年元嬰,三十年化神,百年大乘,卻沒再往上一步。
“為師是在等你啊……”呂赓雅打了個嗝“以我的資質,到虛境,再到飛升,百年足矣,到時連個徒弟都沒有,豈不是虛妄!”
晏重燦也喝得雙頰通紅,抱着酒壇連連點頭:“師父真厲害。”
“可不是嘛,當年,天下多少仙子仰慕于我,數也數不清。”呂赓雅眉飛色舞“以你的年紀,恐怕不知當年風靡修真界的第一美人,莫清莫仙子,那時,天下修士,只有我能與她月下共飲,羨煞萬千之人喲。”
莫……莫清?
晏重燦酒醒了一半:“師父說的莫仙子,可是左眼眼皮有一點紅痣的莫清?”
“怎麽?你也認識?”呂赓雅瞬時來了精神。
“不,不認識,只是聽說過……”
“我說呢,那莫仙子鐘愛英俊威武之人,你定是入不了她的眼。”
晏重燦只能幹笑着點頭,心道,是啊,可不是看不上自己,現下自己不就是被派出來尋找英俊威武的人了麽?
不想了解他們的往事,他是不信呂赓雅和自家大姐頭有過姻緣的,忙把話題引向別處,一飲一啄間天光便即将大亮了。
“今夜忘形了,去睡吧,修煉之事待醒來再說。”呂赓雅說着就伏在怪石上睡着了。
晏重燦便強撐着收拾完殘局,再依言回房沉睡。
自此他就算真正在燕飛峰落了戶。
相處幾日,也了解了呂赓雅的部分脾性。他是真有些瘋病的,正常的時候衣冠博帶,風度翩翩,發作的時候袒胸露乳,飲酒作詩,更瘋癫的時候,便是提劍出去找人打架,多是找萬景清,一打短則數個時辰,長則十天半個月。
但他教起人來倒正常得緊,深入淺出,只看教導弟子的模樣,簡直比凡間先生們還要正經。
這段時間,葛慕雲也上山來找過他,想看看他過得怎麽樣。有閑的時候,便帶着他在宗門走走,熟悉一下地形和人。
只有司決再沒了動靜,除了第二天去送過一回飯後,他再不敢貿然去決雲峰尋他。
在燕飛峰的日子平靜異常,有呂赓雅兇(或瘋)名在外,也沒有不長眼的人來找麻煩,更沒有其他弟子那些莫名的事務纏身,作為呂赓雅的首徒,甚至可能是唯一一個弟子,他雖未露過幾回臉,但地位卻是水漲船高。
前幾個月呂赓雅抓他修煉抓得很緊,打基礎是最為重要的事,更遑論他的劍法深奧奇妙,所以晏重燦很是瘋狂修煉了好一段時日,直到呂赓雅有事外出才稍微松散一點。
也就是這一次下山,滿宗門傳得風風雨雨的傳聞他隔了幾日總算知道了。
“司決怎麽會受傷?”晏重燦又驚又急。
那弟子聳肩道:“只聽說他遭了其他宗門圍攻,從兩名金丹前輩手下死裏逃生。”
“金丹?我常聽說司決修為可當金丹……”
“那可是兩名!再如何跨境界,他也還是築基啊。”
晏重燦忙問:“那他情況到底如何?”
幾名弟子打了個太極,一起散了:“那可是大師兄,我們連面都沒見過,晏師兄你和他關系好,你去看看不就行了?”
是啊,晏重燦恍然大悟,都怪自己太忌憚司決那副冷淡的模樣,以至于連探傷都不敢。
想想司決這德行,恐怕是連照顧他的人都沒有,也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思及至此,他到醫館用貢獻點買了些藥,飛一般地去往決雲峰了。
“希望沒事。”晏重燦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