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聞驟變驚摯友遇險,難傳話又推至風口
華妝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說得這樣明白,無論如何席澤總不能再接下去。卻沒料到,席澤帝君,他的臉皮實在有些厚。“我便是喜歡同你膩在一起,你待如何?”
她待如何?她還真是沒法子做些什麽。
華妝一時沒能接下去這句話,席澤剛想開口,卻看見外頭有個仙婢十分匆忙地闖進來。只是門口守着許許多多仙姬,她一時不能進去,急的團團轉,只能不顧儀态,高聲大喊:“絲縧求見飲墨帝君同華妝王姬,還請帝君相見!”
只因近來求見的仙婢委實多了一些,他們原本是不想理會的。聽到絲縧這名字,卻不約而同吃了一驚,相互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華妝因道:“絲縧是緋裳身側最貼心的侍婢,如今她去了無音山,自然絲縧也要跟着去。怎麽今日,她竟然來這裏求見我們?”
飲墨也是一頭霧水,只是想到一種可能,于是緊皺了眉頭。“只怕是緋裳那裏有什麽事,她又沒什麽求得上的人,故而來了。”說着便起身往外走去,步履匆匆,竟然有些慌亂。
可知飲墨帝君乃是傳聞之中最為穩重,最為巋然不動的一位帝君。如今只為這一個自己平白幻想出來的可能,便失了分寸,倒讓席澤有些許吃驚。
“怎麽飲墨帝君他很看重那位公主麽,竟然慌得這樣。”
華妝聽了那一番話,心裏也是亂的。“你這樣的人,自然不懂我們是什麽樣的感情。”說着,便追着飲墨的步伐往那邊走過去。
玉緋裳已經經歷過太多苦楚周折,如今她在天界,一絲仙力都沒有。從前下界之前,又同許多人有磕絆。只消這樣一想,就讓她十分擔心。
看見飲墨同華妝二人走過來,絲縧松了口氣,只是面上卻還是十分急切。“絲縧見過帝君,見過王姬。”
飲墨尚好,還能穩住了叫她起來。華妝卻往前一步,急急道:“你怎麽來這裏,是不是緋裳那裏出了什麽事情?”
她不問還好,這樣一問,絲縧原先勉力忍住的眼淚便掉了下來。她擡袖擦去,“還請王姬去看一看公主,公主被人從誅仙臺上面推下去……”
這是如何石破天驚,如何讓人心驚肉跳的一句話!
須知玉緋裳她現在仙骨尚且未修補好,周身上下一點可以當做屏障的仙氣都沒有。誅仙臺是什麽地方?那本就是誅仙人修為的所在。緋裳如今雖然毫無仙力,骨子裏面卻仍舊算是仙界的人。她這一下去,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
飲墨聽得倒退了一步,面上竟然出現懼怕。這樣的失去,多年之前他就曾經經受過一次。世事輪轉,怎麽如今,竟然還要他承受這樣一番錐心刺骨的疼痛麽?
“哥哥!”華妝蒼白着臉叫了他一聲,眼裏的神色分明是祈求。“哥哥,不要再那樣做。”
“你當我想做什麽?”他苦澀地逼着自己擠出一個笑來,轉頭又看向絲縧:“緋裳現在何處?”
他面上看着還是尋常,但是倘若仔細看清他眼中的情緒,卻能看出來一絲懼怕。當年面對血流成河的天地,曾經為了三界安寧戰場厮殺的飲墨帝君,他此時此刻,竟然是懼怕的。
“回帝君,公主被人推下誅仙臺,是淩澈帝君憑一己之力,将她從下頭撈了回來。如今在三十三重天,淩澈帝君的崇林宮中。”
飲墨先是被那個消息弄得心驚肉跳,如今聽聞淩澈竟然将她救了回來,這心中百味陳雜,如何能說得清楚。他面上表情略有一些複雜,口中說的卻是:“這樣才能讓我略微放心一些,你且在這裏等我一等,我去取了水露丸來與緋裳吃。”
絲縧前來,本就是為着水露丸。如今聽他自己主動提及,自然忙不疊得點頭應了。“帝君且去,奴婢在這裏候着便是。”話雖如此,心下卻終究焦急,一雙眼睛止不住地往裏頭瞟,好确定飲墨他到了何處。
天界之上太上老君宮裏頭,丹藥仙丹本就林林總總不知道有多少數目。比起什麽還魂丹之流,水露丸聽着自然不過是十分一般的丹藥,名字也并不是很霸氣。然而外人有所不知的是,還魂丹這類,不是是叫凡人吃的。于他們是靈丹妙藥,于緋裳而言,卻委實沒什麽大用處。正兒八百天界用的丹藥,名字總是取得十分普通。譬如這水露丸,正是太上老君用了許許多多上古靈藥煉制出來,是滋養仙氣療補傷處的聖藥。
原本也有一些分量,不說許多,卻總是不缺的。不過當年被一只姓孫猴子偷偷吃去了許多,如今太上老君那裏存着的也不多。飲墨帝君從來同天界中人交好,他這裏自然有那麽一兩粒。絲縧正是這樣想,故而不想多費工夫,還要去叨擾太上老君。
飲墨去取水露丸,華妝卻想起一樁事情來,疑問:“怎麽反倒在崇林宮裏頭住下了?沒有回鳴越宮麽?”
絲縧道:“太子并不在宮裏頭,只怕鳴越宮也不能安生,淩澈帝君便将公主抱了回來。”說着,倒也想到了從前那許多事情,皺眉。“也不知帝君他存的什麽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添上王姬你也在三十三重天住着,自然便當一些。”
“話是這樣說沒錯,他妹妹傷得這樣,他總要來看一看。”華妝十分不滿。
如今天帝天後算是已經放權,什麽事情都讓瀝澄去辦。緋裳回來之後也一直在他宮裏頭住着。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應該找他來處理。倘若再尋天帝,只怕再出事端,有失偏頗。然後就在這節骨眼上頭,他竟然不在。華妝頓時覺得,他這個哥哥當得十分稱職。
“總要能傳話進去才是。”絲縧也未免有些嘆氣,低了頭躲避一般。“這兩日傳出話來,說是殷凰仙姬有些不大舒服,太子總陪着。天後從前就很喜歡殷凰仙姬,特意在第九重天上頭賞了留凰宮給她住着。太子今日去看她,不到晚上處理事情的時候,怎麽能夠放他出來?只怕是,連話也傳不到太子耳朵邊上的。”
旁的都是次要,唯有瀝澄總是在留凰宮陪着,這一句刺穿了華妝的心扉。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卻終究沒能掩飾得過,面上那一兩分蒼白。留凰宮是什麽地方?天界的人,自然沒有不知道的。留凰二字,也唯有太子妃,未來的天後娘娘才能用。這留凰宮,自然是為太子妃建造的宮殿。如今殷凰住在裏頭,瀝澄又日日去看望她,自然是已經大白于天下的事情。
這廂飲墨取了水露丸過來,趕巧聽到這番話。當下便有些皺眉,将裝着藥丸的盒子遞與絲縧,“華妝跟着絲縧一起去看一看緋裳,我且去尋一尋瀝澄,免得他過後知道了,要怪罪別人不告訴他。”
他這番,卻是存的讓華妝躲避的心思。
須知華妝從來是愛躲避事情的,要她去面對這樣一個令人傷心的事實,未免有些為難她。
她卻搖了搖頭,“哥哥能替我一次,哪裏能總是替我?總是事實,早點晚點,我總要自己面對。哥哥心裏擔心緋裳,自然先去探望緋裳。旁的事情,原本也不是哥哥你該操心的。”
倘若換了從前,她肯定是大大的一只鴕鳥,自己将頭埋在沙子裏面。只因她當年存的是,自己不去面對,那件事情就不會發生,這麽一個心思。然而如今在人世走了那麽一遭,別的沒學會,這個卻是明白了。其實她知不知道,事情總是事情,要發生的,總歸不能騙自己一輩子。
不破不立,不這麽痛一回,只怕她自己永遠也不能看破。
“我擔心裳兒,自然也心疼你。”略微停頓了一下,“罷了,左右是你的決定。只需你覺得好,也沒什麽可怕的。”
華妝笑,“本就沒什麽可怕的。”伸手招來祥雲,“咱們就在這裏分頭走,稍後我自然帶上太子去尋你們。”
二人點點頭,飲墨也招來祥雲,帶着絲縧徑直往崇林宮去了。
三人這一番商量,确實結結實實将席澤帝君給忘了一個幹淨。他一人坐在院子裏頭,慢悠悠地喝淨茶壺中的茶水。那茶水一開始還是溫熱的,只是他喝得慢,後來也就涼透了。末了還将一根茶葉杆子喝到嘴裏,隐約有些苦。席澤閉了閉眼,扯着嘴角嚼了兩下,将那根茶葉杆吃了下去。那茶葉杆一早被水泡透了,吃在嘴裏便很有一些苦澀,如今竟然還被他咀嚼着吞咽了下去,委實是苦得叫人連話都說不出來。
席澤卻仍舊是笑着的,只是那個笑容很有些詭異,叫外頭觀望他的衆多仙姬都不由自主懼怕得抖了一下。
他涼聲道:“時間隔得久了,對當年嗜殺的席澤,我自己都真是有些陌生。”
方才華妝同他們說話的時候,他一直聽着,也一直等着。哪怕華妝回過頭來交代他一聲,或是告訴他一聲,他也不至于這樣不甘心。
只是她慢慢讓他失望變成了絕望,絕望最後變作了扭曲。她終究沒有回過頭,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放在他身上。席澤覺得自己就像又回到了當年嗜好虐殺的時候,只是如今,想要的卻不過是華妝的一個目光。
他要她此後再也不能夠忘了他。
他要她此後永永遠遠都記着他。
原本細水長流的渴望,終究變作了扭曲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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