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腳還沒踏出游泳館大門,就感覺到一股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整個人好像走進了火爐裏,幾乎快要被這炙熱的陽光融化掉。
這個鬼天氣想要靜心下來散散步是沒可能的,肖芊芹接一陣小跑到食堂,買了兩瓶冰可樂,然後就跟陳言墨找個陰涼地坐下休息了。
考慮到陳言墨不能喝冰的,她又去把可樂換了常溫的礦泉水。
喝了幾口可樂後,肖芊芹的手機響了。
打來的,通知她下次拍攝的時間和地點。
在半個月後,還久呢,以防忘記肖芊芹添加到備忘錄裏了。
挂了電話後,肖芊芹随手将手機放在桌面上。
陳言墨歪頭問:“你的屏保是什麽?”
“喔,這個啊。”肖芊芹拿起手機給他看,“我的照片啊。”
屏幕上的那張照片也是給她照的,她的一頭長發繞成了一個個黑圈,經過的處理,具有了錯視,那一個個圓圈看起來仿佛在左右轉動。
本來推薦用這張照片當店招,但是堆堆說頭發搶了衣服的風頭,感覺像洗發水的廣告,于是作罷。
陳言墨沒看兩秒就受不了了,把手機還給她:“轉得太快了,眼花缭亂。”
肖芊芹笑笑,說:“我朋友說,越是心理壓力大的人看這個圖就轉得越快。”
陳言墨不置可否。
肖芊芹将手機收起來:“對了,你說找我有什麽事啊?”
還沒到飯點,飯堂裏安靜得沒有一絲嘈雜聲,肖芊芹只聽見陳言墨的腕表發出微弱的滴答滴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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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輕聲說:“我下個學期可能要去德國。”
肖芊芹愣了愣:“去德國幹嘛?”
“進修哲學。”
“喔,很好啊。”肖芊芹微笑,打趣他:“你這麽厲害,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蘇格拉底。”
陳言墨淡淡道:“我并不想成為蘇格拉底。”
“為什麽?”
“他一生坎坷不平,娶了個兇悍暴烈的妻子,而且最後不得善終,飲下毒酒而亡。”
喔,這麽聽來是挺慘的。
“那你想成為誰啊?”
“我不想成為誰,”似乎是因為談起自己的專業,陳言墨的話也多起來:“不過如果一定要選一個的話——馬克思是我心目中最偉大的哲學家。”
肖芊芹笑:“哈哈,他的妻子比蘇格拉底的妻子溫柔很多嗎?”
作為一個外行,她不過是調笑看看熱鬧,沒想到陳言墨還真的正兒八經地回答:“嗯,馬克思和燕妮的愛情是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馬克思在工作上嚴謹認真,生活裏卻是個很浪漫體貼的人,她的妻子也是個遠近聞名的美人,不惜放棄貴族小姐的身份,下嫁給他。”
肖芊芹驚嘆:“你知道的真多。”
陳言墨抿了抿嘴角,說:“想知道馬克思是怎麽跟燕妮求婚的嗎?”
肖芊芹的好奇心被勾起,點點頭:“嗯。”
陳言墨緩緩道:“馬克思和燕妮從小就是鄰居,青梅竹馬。他們一直情投意合,但誰都沒有先戳破那層窗紗。直到那年,17歲的馬克思回到故鄉,和燕妮在河畔的草坪上散心。
馬克思突然說,‘我有了一個心愛的姑娘’。
燕妮以為他終于要向自己表明心意了,期待地問他那姑娘是誰。
馬克思說,‘我無法形容她的美貌,不過我身邊帶了她的照片,你願意幫我看看嗎’。
燕妮心裏慌了,以為馬克思移情別戀,他口中的姑娘并不是她。”
說到這裏,陳言墨突然停下來了。
肖芊芹有些着急地問:“後來呢?”
“你覺得燕妮會怎麽回答?”
肖芊芹想了想,“唔,她應該會很想知道是怎樣的女孩獲得了馬克思的青睐吧。”
“是的。”陳言墨點頭,“馬克思拿出一塊鏈表,說照片就放在裏面。”
陳言墨将手機塞進肖芊芹手裏,說:“你可以感受一下當時燕妮的心境。”
肖芊芹垂眸,漆黑反光的液晶屏幕隐約倒映出她清麗的臉龐,大大的眼睛。
“什麽意思啊?”她疑惑不解。
陳言墨解釋道:“燕妮打開鏈表,發現并沒有什麽照片,裏面放着一塊小鏡子,正好照出她紅通通的臉蛋。”
肖芊芹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笑出聲來。
她感嘆道:“文科生點子就是多,求婚都有新花樣。”
陳言墨卻沒笑,他靜靜凝視着肖芊芹,突然說:“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德國嗎?”
肖芊芹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眼睛:“你說什麽?”
“願意去德國嗎?”
肖芊芹不明所以:“我去德國幹什麽啊。”
“你也可以深造你的專業。”
肖芊芹有些淩亂,“不,不,我并沒有出國的打算。”
“為什麽?據我所知,你的姐姐不就在國外讀書嗎?”
“是的,爸媽支付她的學費就已經負擔夠重了,所以我要節省開銷。”
“我可以幫你支付學費。”
肖芊芹頭搖得更厲害:“那更不行了,怎麽能讓你出錢!”
陳言墨靜了兩秒。
“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我們再也見不到面。”
肖芊芹喉嚨發幹,她張了張嘴巴,有些吃力地說:“你……必須去嗎。”
陳言墨說:“是母親的意思。”
那就是必須去了。
肖芊芹“喔”了一聲,也沒說話了。
手背上一暖,陳言墨修長清秀的五指與她的交疊在一起。
他聲音很輕:“你再考慮一下好嗎,我不想再也見不到你。”
她為難地咬着下唇:“你別這樣,那太不實際了,你也知道,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這裏,去了國外我就是一個人。”
陳言墨神情淡廖:“我也一樣,現在有你跟我做朋友,去了德國之後就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肖芊芹心裏的湖水全被他這副孤寂的表情和語氣給攪亂了,她沉默半晌,最後說:“距離下學期不是還有好幾個月嗎,你再讓我考慮一下吧。”
陳言墨眸子裏終于浮起些許亮光:“好,你若是改變主意了,就來找我。”
肖芊芹說:“你要跟我說的就是出國的事嗎?”
“嗯。”
“那現在輪到我問你件事。”
“嗯?”
肖芊芹問:“還記得13年前那場車禍嗎,當時厲風的爸爸跟你在一輛車上。”
陳言墨擡眸看她,淡淡答:“是的,怎麽了?”
“車禍是怎麽發生的,你受傷嚴重嗎?”
陳言墨面色如常地向她複述:“當時剎車失靈,撞到了高速公路的圍欄上,厲醫生一直把我護在懷裏,所以我只受了輕傷。”
跟厲峥所說的大相徑庭,相差很遠。
如果不是厲峥的記憶混亂了,就是陳言墨在撒謊。
可肖芊芹設想不出讓陳言墨隐瞞真相的理由。
*****
最近華雲裳的心情很陰翳,煩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來,擾得她夢裏都不得安寧。
簡揚那個吃裏扒外的小人,不過手裏掌握了幾個她的把柄,就自以為可以橫行無忌、無法無天,早已成為華雲裳的眼中釘。
他女兒始終吊着那一口氣,半死不活的,這筆巨大的開銷早已把他們家挖空,每次手頭拮據,就來威脅華雲裳。
陳家財大氣粗,自然不在乎那點錢,可簡揚就像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貪婪無厭,華雲裳砸在他身上的錢足有數百萬,而陳立旬最近也注意到她的賬戶資金流動過快,問起原因來。
最令華雲裳痛恨的,還是簡揚靠不住的為人,動不動就把“13年前”挂在嘴邊,擾得她人心惶惶、夜長夢多。
內憂外患,厲峥這個銷聲匿跡了數十年的人突然又活躍在眼皮子底下,還口口聲聲、不自量力地要找她報仇,實在可笑。
她念在他腦子壞了變得瘋瘋癫癫的份上才繞他一馬,息事寧人對雙方都有好處,他偏偏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槍打出頭鳥,就別怪她不仁不義了。
簡揚和厲峥這兩個心頭大患,要趁早除之為快。
華雲裳的眼神漸漸暗沉下來。
如果有什麽辦法……能夠一箭雙雕。
“叩叩叩。”
三聲有節奏的敲門聲。
華雲裳轉動座椅:“進來吧。”
陳言墨推門走進來,在桌前站定,畢恭畢敬:“母親。”
生硬而冷淡的用詞。
華雲裳眉梢微挑,詫異地看向他,“怎麽了?”
一般除非她有事找他,陳言墨是極少會主動來她的房間。
“關于移居德國的事……我希望能讓肖芊芹一起去,來征求你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