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妩适才還驚慌不已的眼眸漸漸明亮起來，驚覺于偶遇舊識的欣喜，滿臉的恐慌已被随春風而來的笑意取代，兩眼彎彎似月牙那般，輕喚了一聲，“阿衡。”
屋裏似乎有人，聽聞屋外的動靜，快步走出來。
“衛衡！”久別重逢，溫暄見到舊友的身影，喜上眉梢，便喊了出口。
待他慢慢轉過身來，面對着從屋裏出來的溫暄，迎來的是一陣猛烈的低咳。
只見臺階上偉岸的身影，臉上的喜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陰霾。
“阿暄。”衛衡滿臉笑意地回了溫暄，卻沒有注意到他臉色的轉變。
這王爺竟然在王府裏！
宋妩心中一慌，不自覺地抓緊了衛衡的衣裳。
衛衡內心一緊，輕手輕腳地将宋妩放了下來，見她站穩了，雙手才離開她的手臂。
“小五，原來你是王府的人，可叫我好找。”衛衡望了望宋妩，雖一身粗布短衣，頭發也随意地挽起，不施粉黛，卻難掩秀色，一如初見般顏色美好。
溫暄見衛衡與宋妩談笑自如，臉色陰沉得無以複加，低低地喊了一聲，“妩兒。”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來自己身邊。
宋妩這會才發現，溫暄身邊一直站着的人兒，赫然就是那上官聽雪。
她本來就不願意與他親近，現在又見到上官聽雪站在那裏，更不願意過去，“王爺，既然有客來訪，宋妩先行告退。”
宋妩行了禮正準備退下，哪知溫暄快步從臺階上走了下來，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
“陪本王見見故友。”他刻意将她往自己身邊拉近了幾分。
宋妩瞪着眼睛看他，不知他此舉意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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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暄，這位姑娘是何人？”衛衡見溫暄親密地拉着她的手，心底裏燃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又見她穿着打扮素淨平庸，不像是他身邊的貴人，不免抱着幾分僥幸。
“怎麽愈發地沒有規矩，穿成這樣子就過來。”溫暄皺着眉頭打量了一下宋妩，還不忘伸手幫她正了正剛剛慌亂之中歪了的衣領。
宋妩見衛衡略顯尴尬，便順勢推開了溫暄的手，提醒着他，“阿衡問你問題呢。”
阿衡？
溫暄雙手微微一抖，即刻收了回去。
回想起衛衡剛剛那聲“小五”，吃驚之餘帶着滿滿的驚喜，他就算再不知情，也聽得出其中的意味。
這會兒便當做全然不知，若無其事地面向衛衡，帶着淺淺的笑意，語氣之間卻是不自然的寵溺，“自家王妃，讓衛衡笑話了。”
衛衡聞言，十足的失落盡顯眼底，但存的一絲僥幸消失無蹤。
上官聽雪低笑一聲，“沒想到阿衡也認識她，看來宋小姐結交的男子可是遍布皇城。”
她本意為了诋毀宋妩，卻不想當事人置若罔聞，偏偏她身旁的溫暄，臉色低沉得無以複加。
“想不到堂堂大南朝，一國之母的親妹妹，竟也是個滿口胡言，愛嚼舌根的市井女子。”當即頂了回去，不給她留半分情面。
宋妩如今是對上官聽雪抱着濃濃的恨意，以往對她毫不上心，只不過覺得她頂多是搶了自己皇後的位置，相對于下滅門的狠手，自然顯得無足輕重。
而今從她的言語聽出了幾分的意味，沒準她才是那個殺她全家的始作俑者！
念及于此，心裏又添了幾分仇恨，怨自己太過于軟弱，面對仇人卻束手無策！
當下竟紅了眼眶，蠻橫地掙開他的手，這個男人，就算是毫不知情，也是難辭其咎！
卻不想，相對于溫暄一個猛将的臂力，她這般蠻橫的力道，還是顯得微不足道，任他拿捏于股掌之間。
“就算是市井女子，也是懂得，既然夫家給出了休書，自然不能廉不知恥地賴着不走。”上官聽雪向來牙尖嘴利，口無遮攔。
宋妩冷冷地笑了一聲，并不回答，既然她答應過溫暄，也勢必死守承諾，不洩露此事半分。
溫暄向來以為她是明事理的女子，一如她為國殺敵那般清明透徹，不想她會這般與宋妩置氣，更是不自知地揪出了他的弱點，眼見他苦心積慮營造的謊言要被拆穿，怒氣一觸即發。
“閉嘴！”低沉的聲音帶着讓人不寒而顫的怒意，溫暄眸色冰冷地掃向上官聽雪，“以後不準任何人提及這件事！”
他的話自帶威懾力，上官聽雪不自覺地顫抖，她深知他的脾性，此言既出，便是他的底線，任何人都試探不得。
倒是旁觀的衛衡，聽明白了其中的意味，苦笑了一聲，沒想到這幾年遍尋不到的佳人，竟是舊友的結發妻子，真當世事無常啊！
“今日事起突然，他日再聚吧。”衛衡再無相聚的喜悅，雙手抱拳，跟溫暄道了別。臨走還順帶拉走了噤若寒蟬的上官聽雪，生怕她再口不擇言，再起事端。
宋妩望着衛衡漸漸走遠的背影，心裏忍不住一陣嘆息，又突然一個機靈，輕呼一聲，“宋妩告退。”拔腿便想跑。
這溫暄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一把拎住了她。
“怎麽，昨晚還讓本王遵守約定來着，今天自己就破了規矩。”
宋妩此時懊悔至極，自己怎麽就聽信了李浩的鬼話，偷偷跑來前院呢！想到這裏，她将眼光移到了李浩身上，說好的短時間不會回來的呢？
李浩這會兒也是十分不安，自知害了宋妩，只能吞吞吐吐地道，“王爺不是說要去外面跟衛公子相聚的，怎麽改到家裏來了？”
溫暄嘴角微微勾了勾，輕笑一聲，“若是本王不回來，還不知道某人一直秉持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想法偷偷出入我的住處！”
自知被抓住了把柄的宋妩，只好乖乖閉起嘴來，默不作聲。
“王爺，王妃也就這一次……”
李浩忙着為宋妩開脫，沒想到溫暄橫掃了他一眼，“你且下去，你的賬等下再算。”
李浩惴惴不安地望着宋妩，磨蹭着下去了。
宋妩絕望的眼神一直落在李浩身上，直到他整個人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王爺，我可否也回去了？”宋妩一雙大眼微微轉動了一下，便見溫暄站了起來，掏出懷中的帕子，往她臉上湊了過去。
他的手，執着帕子，一下一下，拭去她臉頰的灰，“這麽大個人了，還弄得一臉灰，你這是鑽了煙囪？”
宋妩見那原來幹淨的帕子，頓時蒙上薄薄的一層灰色的污漬，這會兒才醒悟過來，剛剛來得急，不曾洗過臉，倒是讓人給笑話了。
想到在那麽多人面前失了面子，宋妩一臉懊悔的頹喪，惱怒自己竟選了這般時機來主院。
溫暄将弄髒了的帕子放到洗手的盆子裏，盆子的架子上面，赫然晾着她那繡着鴛鴦的帕子。洗得發白的帕子上面，隐約帶着淡淡的棕色的痕跡，宋妩想起昨晚他用帕子幫自己拭去臉龐的藥水，想來是那會兒弄髒的。
“髒都髒了，還洗着來做什麽，扔了便好了。”這堂堂王府難道還缺一方帕子，這樣子的節儉着實讓她難以理解。
溫暄聞言愣了愣，待他見到眼前那方帕子，方才領悟過來，順手拿了起來，送到宋妩跟前，“你且收了起來，一日後再還與本王。”
宋妩眼睛看着，手卻不去接，“你自個兒收好就好，我不要了。”
溫暄也不多言，直接将帕子塞到她手中，“一日後本王便跟你要回，弄丢了唯你是問。”
宋妩也不知道他此舉是做何意，但也默默地收起帕子，“王爺可放我回去了。”
“不行，今日的事，你破了規矩，還沒受到懲罰。”
宋妩撇撇嘴，自知理虧，“那王爺說說要如何處罰？”
她想着順水推舟，讓溫暄立了規矩，以後他若是踏入後院，也按照規定接受懲罰。
“罰你以後不準去買花！”這個小女子，就單單去買花這件事，就不知道招惹了多少男人了，這以後再單獨放她出去，恐怕是要有人尋上王府了。
宋妩明亮的眸色頓時暗了下來，這算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了，竟然連這個也要扼殺掉，她不滿地扯着手中的帕子，原本平整的帕子在她手中被揉得皺巴巴的，溫暄想着這力度若是用在他臉上，少不了要皮起肉破。
念及于此，又服軟道，“若是想去了，本王可以陪着去，你一個女子出門，總是不大安全。”
特別是生得這般好模樣的女子，一個人出門，若是沒有男性陪同，少不了要被那心懷不軌之人看了去。
要他陪着去，這跟不去有什麽差別？
“有府裏的下人陪同，不會不安全。”她向來謹慎，坐的是富貴人家的馬車，去的又是鬧市街頭，又不做長久的逗留，想不出如何不安全了。
“那你如何認識衛衡的？”這句話從進屋開始，就一直憋到了現在，終于有機會問了出來。
宋妩柳眉微挑，那是嫁入王府前的事情了，原本以為不會再遇見了，沒想到而今在王府相見了。
“以前買花相識的公子。”她輕描淡寫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