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田豔秋
禮拜六。
天空晴朗，盛夏即将到來，空氣中彌漫着玉蘭花的香氣，鋪天蓋地的知了聲響徹雲端。今天是葉青然到女校拿畢業證和大學準考證的日子。
吃過早飯她就出了門。為了答謝鐘淑淑她特地帶了足夠的錢，中午請客——去“英格蘭西餐廳”吃西餐。
最近幾天，窩在家裏，葉青然一心撲在複習功課上，過得很舒心。
今天的心情不錯，她穿了件淺綠色領口綴着一圈小珍珠的短衫，下身着了件珍珠色的及膝裙子，兩個長長的發辮上系着淺綠色的蝴蝶結。
領到畢業證和準考證，班主任宋老師對青然說了一些鼓勵的話和大學考試應注意的問題，她默默地記在心裏。
同學們陸續來到學校，靜谧的校園又沸騰起來。
葉青然把證書放進書包，漫步林蔭道，等着兩個好朋友的到來。
“青然。”鐘淑淑穿了件白色紗裙洋裝，戴了一頂白色的蕾絲漁翁帽，腳上踩了雙三寸高的白色高跟鞋。
“光在家挑衣服，我來晚了。”
青然笑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像個從西洋留學來的。”
鐘淑淑兩手掂起裙擺，轉了個圈，“剛買的，不錯吧，哎，如果我再瘦點就好了，不像你和靜雪，穿什麽都好看。”
“靜雪怎麽還沒來？”青然看了眼校門口。
“喔，對了，昨天下午我見靜雪了，她說今天要去聖瑪利亞小學做教前培訓，畢業證讓我替她領。”
青然略顯失落，“我今天還準備請你們吃西餐哪，看來只有下次了。”
“不行。青然，給你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是我，正好我今天穿了洋裝，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在這身洋裝的份上，去吧？說不定我的白馬王子正穿着黑色燕尾服品着卡布奇諾等着我呢！”淑淑抓住她的手，撒起了嬌，“這次我只點一份五成熟的牛排和一份甜點，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浪費那麽多——”
“好，好，我請。這個點兒去‘英格蘭西餐廳’也太早了，拿完證書，我們一起去書局看書。”
“一去書局我頭就大。我們還是去霞飛路逛萬安百貨吧，聽說裏面剛安裝了冷氣機，一樓還設有冷飲部，二樓全是女裝，連大不列颠的洋裝都有！”淑淑如數家珍。
葉青然忽然想起來，下個禮拜天是媽媽的生日。自打爸爸搬出去，媽媽嘴上雖然什麽都沒說，可心裏的苦，她能體會得到。這次媽媽過生日，她這個做女兒的一定要送個禮物給媽媽讓她開開心。
“好吧，去逛百貨公司，我正想給媽媽買件生日禮物。”葉青然挽起淑淑的手。
等鐘淑淑拿完證書，倆人乘電車來到霞飛路的萬安百貨。
“萬安百貨”是近兩年在上海崛起的最大百貨公司。它地處法租界，在上海最繁華的霞飛路上。一樓經營日用百貨，二樓至四樓以高檔服裝首飾為主，小到老百姓的針頭線腦，大到西洋來的時興家俱鑽石珠寶，一應俱全。
十幾個收銀口每天都會排起長龍，用日進鬥金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坊間流傳，它的幕後操縱者與當前叱咤黑白兩道的“炎龍堂”有莫大關系。
能在寸土寸金的霞飛路日進鬥金，屹立不倒，就說明“萬安百貨”shuihenshen。
葉青然和鐘淑淑挽着手走進一樓，琳琅滿目的商品，看得兩個女孩子眼花缭亂。
“有電梯！我們去二樓看女士用品。”淑淑拉着青然在人群中穿梭。
二樓相對一樓的人聲鼎沸來說，簡直是世外桃源，伴着悠揚的鋼琴曲，一些闊太太，小姐們正與溫柔耐心的女店員小聲地交談着。
鐘淑淑眼睛只瞅新款女裝。
葉青然想給媽媽買個胸針，只打量女士飾品，兩人便分開而行。
青然看到一個綴滿珍珠的心形胸針，有些心動。
一個女店員笑容可掬地把胸針遞給她，“小姐，這是剛到的新品。上面的珍珠可是深海裏放養的，你瞧，珠子圓潤瑩澤，堪稱上品。當然價格也相應高一些。我們店裏的每件飾品都只此一件，講究的就是獨一無二。”
青然越看越喜歡，問：“多少錢？”
“九個銀元。”
青然心中暗道，自己身上只帶了請客的3個銀元和一些零碎的銀角。那十個銀元給了靜雪，自己手頭也有些拮據。這個月的零用錢早就用光了，今天請客的錢還是給媽媽要的，媽媽看樣子也是捉襟見肘，因為爸爸這個月還沒給生活費。
還是不買了，可這個胸針真是太養眼了，配在媽媽剛做的旗袍上一定別有風味。
“我要了，給包一下。”一個軟糯糯的女子聲音傳來。
随之，一只塗滿西洋指甲油的芊芊玉手從青然手裏拿走了胸針。
青然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女人，這女人花信年華，個子中等，燙着時下流行的外翻翹及肩短發，鵝蛋臉上畫着精致的柳葉眉，高挺的鼻梁下是略微豐滿的嘴唇，前凸後翹的身材裹在合體的淡黃色香雲紗旗袍裏更顯風情。
葉青然苦笑一下，誰讓自己沒有那麽多錢，人家想買就買吧。轉身剛想去找淑淑，竟然看到葉介之朝她走來。
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爸爸了。自從上次與媽媽争吵後，他就一直沒有回過永民巷的家。
“茉茉。”葉介之喊了一聲。
青然嘴裏“爸爸”兩字還未出口，剛從她手裏拿走珍珠胸針的女人已經來到葉介之身旁，親昵地摟住他的胳膊，嬌滴滴地說，“介之，你看多漂亮的胸針，才九塊大洋，我要定了。”
她是田豔秋。
她就是把爸爸從媽媽身邊奪走的女人，她就是破壞自己家庭幸福的罪魁禍首。
九塊大洋！對她來說，也許真的不算什麽，可對于自己呢？如今想送媽媽一個生日禮物卻買不起，這一切不都是拜這個女人所賜嗎？
葉青然眸色清寒，沉默着。
－－－－－－題外話－－－－－－
過路的親
偶的萬分努力只想換回您的回眸，點擊······收藏！
鞠躬，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