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離開洛城
劉媽是廣東人，煲粥的手藝本來就很好，用砂鍋煲出來的粥又在竈上用小火一直溫着，佟蔻喝的時候口感依舊很好。只是。黏稠的薏米粥不小心灑出了一些，滴到了她的褲子上。佟蔻去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兩個膝蓋上都有些發紅。仔細觀察了之後，她才發現，應該是什麽時候不小心磕到了，可佟蔻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受過傷。
傷口處被及時的處理過，仔細趴上去聞聞還能聞到一股子藥味。也正是如此，所以佟蔻剛才才會一直沒有感覺到疼。她輕輕地按着紅起來的地方，這至少也是昨天的傷了。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裴成遠說的那樣，昨天晚上在書房門前發生的那一切并不是她在做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裴成遠又在騙她。
昨夜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佟蔻的頭腦，她是如何摔倒的，還有摔倒前偷聽到的話……
裴成遠派人殺了蔣建斌，還要繼續殺韓正德。休巨狀弟。
他說今天晚上會有一批貨到洛城的港口。佟蔻記得他還說過大陸的槍支管制如何嚴格。
天吶！
這八年來，裴成遠究竟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
佟蔻這裏還在絞盡腦汁搜集股份試圖在股市暗中操縱打壓盛華集團，裴成遠卻已經開始明目張膽的殺人了。
怪不得他會毫不猶豫地就把盛華集團那麽多的股票全部都轉給佟蔻。在裴成遠的複仇計劃裏，根本就沒有想過利用商業上的關系吧。
通過這些天來跟心理咨詢師和醫生的交談，佟蔻已經清楚，盡管當初她對沈淩謙說起的時候口口聲稱要親手殺了韓正德，可她實際上根本沒有那個勇氣。即便是現在，她仍舊會因為想起那兩個被她殺死的人而夜夜驚醒。
裴成遠和她，根本是兩個世界。
從衣櫃裏找了一件外出的衣服換好。佟蔻故作平靜的跟劉媽撒了謊，說她打算親自到裴成遠的公司找他一起吃午飯，讓劉媽千萬不要提前給裴成遠打電話。以免破壞這個驚喜。
佟蔻當然不是真的要去找裴成遠，可直到她坐上出租車，還是沒想到如今還可以去什麽地方。
可以面無表情、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說出殺人的字眼，這樣的裴成遠讓佟蔻覺得陌生，也覺得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麽做，只知道當時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在不停地叫嚣着：一定要離開。
佟蔻原本把裴成遠當成是自己的盟友，當成她的救命稻草，可如今看來似乎又完全不是這樣。
Advertisement
現在裴成遠手中那些盛華集團的股票已經全部都過戶給佟蔻了，他從來不過問她的舉動，也完全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計劃。除了知道他是想要用槍殺了韓正德之外，佟蔻對裴成遠的打算也是一無所知。
當出租車司機又問了佟蔻兩次她要去什麽地方時，佟蔻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個地方來，那裏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去看過了。
一個小時後，在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情況下，熱血來潮的佟蔻就坐上了從洛城開往永川縣的大巴車。
永川縣是佟蔻的老家，從她記事起就住在那裏，她也是在那裏遇到了轉學的裴成遠。只是父母全都去世之後，佟蔻既沒了親人也沒了戀人，又剛經歷過流産，那麽多悲慘的事情加在一起，佟蔻不想留在那個對她來說有過太多回憶的地方，所以在父母下葬以後就離開了永川。
後來她到了洛城，進入盛華集團，又不想引起韓正德一家的懷疑，所以這八年來居然一次都沒有回來過。但眼下她已經無路可走，佟蔻忽然就想起這裏還有一個自己的家來，幹脆什麽人都不說，悄悄地買了票。
她今天出門只是帶了個随身用的挎包裝了點零碎的東西，要去永川縣完全是心血來潮，根本和逃跑沒有半點關系。雖說對裴成遠計劃的殘忍程度完全沒有預料得到，但其實佟蔻自從聽到他的計劃開始就從來沒想過要離開他，即便後來發現他在騙自己也是一樣。
自己現在僅剩下的能夠擁有和韓正德對抗的力量就是盛華公司的股份了，而這些股份也大都來自于裴成遠。如果想要親眼看着殺害了自己父母的兇手受到懲罰，跟在裴成遠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佟蔻心裏還是略微有些不舒服。
他們昨夜才打破那條線重新在一起，半夜就讓她發覺自己的枕邊人另外一種模樣，第二天起來更是又讓她知道他在欺騙他。換做不管是哪個女人，肯定都無法接受的。佟蔻知道裴成遠是自己唯一能夠依仗的人，她不知道跟他挑明昨夜發生的事會發生什麽，最聰明的選擇自然是裝作什麽都不知情。
可就算是不能質問他，自己總還有散心的自由吧。就算劉媽真的找裴成遠說破了，佟蔻身上又沒有手機等任何的電子設備，等他真能找到她，估計佟蔻散心也散夠了。
永川縣在全省的地理位置都比較偏僻，所以當初佟思榮和裴成遠的外公才會不約而同的都選擇了這個地方定居，來避開在洛城的韓正德。佟蔻記得她從永川到洛城去的時候坐大巴車路上要走五六個小時，但這兩年和洛城剛開通了高速公路，回去倒是只用了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
等佟蔻到縣城裏的時候，才不過下午五點左右。這樣一來倒是也給了佟蔻找住處的時間，小縣城的人生活簡單，一入夜就有許多商鋪關門睡覺。原來的縣城早就被佟蔻在讀書期間就跑遍了，路線也都記得滾瓜爛熟，腦子裏就像是有個活地圖。可這次回來，顯然有很多地方已經重新改建裝修。佟蔻沒走多遠的路就放棄了，找了個車讓人把她送到了自己家。
好在佟蔻家當初買的就是個院子，不是單元式的小區，所以盡管她家周圍的房子有不少都被出租或是出售開始做生意了，但佟蔻家的房子還是保持着原來的樣子。住在附近的鄰居們面孔已經幾乎全部都變成陌生的了，不過這樣也省得她被誰認出來，再次成為別人茶餘飯後閑談的談資。
但院牆上有不少坍塌的地方，佟蔻很輕易的就找了個缺口跳到了院子裏。裏面雜草叢生，入眼一片荒蕪，但所有的陳設都還和自己記憶當中的一樣。家裏的鑰匙早就不知道丢到什麽地方去了，即便此刻就站在自己家的院子裏，佟蔻也完全沒辦法進屋。她只能隔着玻璃朝裏面看了看，裏頭一片漆黑。佟蔻看着因為趴在窗臺上而被沾染上不少灰塵的衣服和雙手，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就算再在這裏站上幾個小時，就算真的能進到屋裏面，一切也都改變不了。
她能做的只有緬懷。
反正左右這房子是沒辦法住了，佟蔻沒待太長時間就離開了，在縣城裏另外找了一家旅館住下。等洗完澡躺在床上，佟蔻看着床頭櫃上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還不知道裴成遠見自己一夜都沒回去會不會生氣。不過，她本來也不是被裴成遠囚禁起來的，在外面待上一夜算不上什麽大事，而且反正等明天去給爸爸媽媽掃了墓之後就要回去了。想到這裏，佟蔻又很快就安心地躺好睡覺了。
不知道是賓館裏陌生的環境裏她開始認床，還是又重新回到一切都開始的地方，佟蔻覺得自己一整夜都在做夢，夢裏有爸爸媽媽，有她有裴成遠，也有沈淩謙，還有她的兩個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混亂不堪，雖然這一次她并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被噩夢吓醒，但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頭依舊覺得不舒服。
佟蔻在賓館裏又休息了好一陣子才出去，她這次再沒有朝家裏走，而是徑直去了她父母被埋葬的墓園。
這裏只是個小縣城，推廣集中火化集中埋葬還沒有多久，雖然整個墓園的範圍很大，可眼下又不是逢年過節，墓園裏此時并沒有多少人，佟蔻也沒有在意，反正現在還是上午，等吃過午飯之後再回洛城也完全沒有問題。她在墓園外的花店裏買了一束百合和菊花後，一邊拿着一邊靜靜地朝着裏面走去。
安靜的早晨，腳步踩在石板上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墓園裏回響着，顯得越發幽靜。等佟蔻走到墓園深處的時候，腳步突然頓在原地，無法繼續邁出。
佟思榮和梁雲佳的墓地在墓園的最裏面一排，佟蔻一直走到後面才發現，原來今天掃墓的人不止她一個，早就有一個修長的黑衣的男子也在一座墓碑前站立着。随着越走越近，她終于認出，那個人面前的墓碑居然是她媽媽的，而那個從剛才起就讓她覺得有些熟悉的背影，則是沈淩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