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傅清寧知道衛昀武功高強,他真的想走,溫榮定擋不住他,留下來定然也是為了她的緣故,便叫道:“衛昀你趕緊走吧,不要管我了。”
溫榮微微一笑:“衛昀,你可想清楚了,做奸細的後果是什麽,你想讓她給你陪葬,我也不會手軟。”
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太可惡了。
衛昀手中長劍緩緩垂下,突然往地上一擲。
暗衛們立即拿刀劍指定了他,其中一個拿着繩子就要往他頸上套去。
傅清寧突然叫道:“等一下。”
她轉過頭,對着溫榮道:“先等一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單獨說。”
溫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傅清寧惦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聲道:“我知道雲相的藏寶圖在哪?”
溫榮一怔,傅清寧接着道:“只要你放過衛昀,我就告訴你。”
溫榮看了一眼外面,将她拉進屋裏,“我憑什麽相信你,就憑你一句話?”
傅清寧低聲道:“信不信在你,我敢以性命擔保,我外祖父的那份,衛昀的那份,都是假的,只有我手中的這份才是真的,我放在一個很隐蔽的地方。你要殺了衛昀,我也不會獨活,你永遠都別想拿到它。”
溫榮看了她一眼,悠悠地道:“我生平最恨人家威脅我。”
真是個只許州官點燈不許百姓放火的家夥。
傅清寧清了清喉嚨,“這不是威脅,只是交易,你抓衛昀,不就是為了地圖嗎?只要你放了他,我保證拿給你。孰輕孰重,你自已掂量。”
溫榮沉吟了片刻,目光森然掃了她一眼,“要是你敢騙我…”
傅清寧立即道:“我要是騙你,讓我不得好死。”
聽她起了毒誓,溫榮也有些動容,“好,我可以放衛昀一碼,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傅清寧道:“說吧。只要我做得到,我會答應你。”
溫榮笑了一下,“你做得到。這件事事關重大,你是知情人,為了避免走光露風聲,在找到寶藏之前,你得老老實實留在溫府,不許離開,我叫你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麽明顯不平等的條約傅清寧怎麽可能答應,她立即抗議道:“那怎麽行,難道你讓我殺人放火陪你暧床我也要聽嗎?我做不到。”
溫榮看她一眼,頗有些嫌棄地道:“放心吧只是避人耳目而己,殺人放火你不內行,我也不會叫你去做。就你這個樣兒,在我院裏做個小丫頭還湊乎。”
傅清寧追問道:“只是做你院裏的丫頭,沒有別的?”
溫榮哧笑一聲,“你還想要做什麽,要說暖床我還看不上呢。”
好吧,忍了。
“好,成交。不過。”她頓了一頓,“我也有個條件,找到寶藏後你要放我自由,不能再為難我和衛昀。”
溫榮答得很爽快,“當然。”
他走到屋外,吩咐道:“放了他。”
他見衛昀撿起地上長劍,臉上猶有幾分躊躇的神情,便冷笑道:“還不快走,別等我改變主意,到時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傅清寧奔了出來,“衛昀,你快走吧,你別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衛昀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十分複雜的情緒,過了良久,他終于開口道,“小寧子你照顧好自已,記着我和你說過的話。”
傅清寧忍着眼淚,哽咽道:“我知道了,你教我的,我都記着呢。”
衛昀點點頭,躍上房頂,幾個縱躍,便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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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已經降臨,一輪圓月升了起來,雪月交輝之下,便是夜裏雙目也能看得頗分明。
花小姑娘一出門,只見門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一輛馬車,車篷上都積着薄薄一層雪。傅清寧正抱着一個包裹從屋裏出來。
花小姑娘大吃了一驚,“傅姐姐,你這是要去哪?”
傅清寧道:“小花,我要出趟遠門,你幫我和你娘說一聲。”
花小姑娘雖然年幼,也察覺事情有些不對了,她又問:“那你還會回來嗎。”
傅清寧的眼淚便掉下來了。只覺這三個月和衛昀相守的美好時光,都已成為一團泡影。
她哽咽道:“會回來的。”
花小姑娘便叫:“那我等着你。”
傅清寧的眼淚掉得更多了。
她聽馬車裏溫榮哧笑了一聲,原來強壓着的一口氣終于爆發了,一把将那包裹向他狠狠擲了過去。
溫榮一側頭,那包裹落在車壁上,裏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他倒沒有發怒,只是淡淡看一眼,說道:“東西在哪?”
天氣漸沉,雪下得越來越密了,前往青州的大道上,已積起了厚厚一層雪,就連地上蜿蜒的車輪痕跡,也很快被風雪遮蓋住了。
村郊的孩兒們卻不懼冰寒,開始忙碌起來,忙着捏雪團,打雪戰。
眼見得一隊行伍駛了過來,孩兒們便開始跟着中間那輛最大最豪華的馬車跑,鑒于後面跟着彪悍的騎士,又都紛紛停了腳步,不敢上前。
與外面寒冷的天氣不同,車廂裏是一派融融的暖意,裏面放置着銅火腳爐,炭火燃得很旺。
溫榮将目光從手上的地圖移向對面的少女,過了良久,方問:“這圖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傅清寧道:“孟府的香樟苑。”
溫榮一怔,随即笑道:“這副圖,你外祖父那只老狐貍,怕是已經找了半輩子,想不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怕他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他頓了一頓,“你是他外孫女,怎麽也沒想着把地圖給他。”
傅清寧道:“剛拿到的時候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後來才發現的時候已經離開孟府了。”
溫榮又問:“那麽衛昀呢,你沒告訴他?”
傅清寧沉默了一會:“沒來得及。”
溫榮将圖一卷:“很好,總算你沒騙我。”
傅清寧暗道:“我敢騙你嗎?我才十六歲,還想長長久久活着呢。”
她掀開簾子往外看去,只覺一股朔風撲面,外頭雪野茫茫,一白無垠,想到和衛昀去蘭江鎮時,還是秋高氣爽滿心歡喜,如今卻是雨雪菲菲前途堪憂,思及此,心下又是一陣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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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溫府後,傅清寧沒想到第一個來拜訪的人居然是牟瑞月。
“我說,你跑就跑了,為什麽又被抓回來了,為了你的事我被我爹打了五十軍棍,爬都爬不起來。我這不是白挨揍了嗎。”
要說在青州,傅清寧對誰最感激的話,便是這個心直口快的縣主了。她眼圈一紅,情深意切地道:“對不起,我害你挨了揍。”
牟瑞月道:“沒事,現在己經不疼了,你也真倒黴,怎麽不躲得遠點?”
傅清寧一時無語,想想自已确實倒黴,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自已竟落到了這個地步,她越想越傷心,眼淚便啪啪地掉下來了。
牟瑞月見她哭了,倒慌了神道:“唉,你別哭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溫榮的錯,他是不是看上你了,要不怎麽讓你侍候他呢,說不定還要納你為妾,這不是逼良為奴嗎?哼,我真是看錯他了。”
傅清寧聽她嚷嚷,倒吓了一跳,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牟瑞月道:“嘿,你敢不敢再跑一次,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再幫你一次吧,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落入虎口。”
傅清寧忙擺手道:“不行不行。我不想你再挨揍。”
牟瑞月滿不在乎地道:“沒事,頂多讓我爹再揍一頓,從小到大,我都習慣了。”
話音方落,突聽一人接口道:“你讓你爹還沒揍夠,還要我再揍你一頓軍棍嗎”
牟瑞月回頭一看,只見溫榮帶着姬月走進來,她呀的一聲,吐吐舌頭轉身跑了。
姬月是溫榮身邊的大丫頭,不管是模樣還是做事都是一流的,很得溫榮的信任。
她事無巨細地告訴傅清寧,“大人不是個很難侍候的人,最主要的就是不要多嘴,要安靜,他愛幹淨,特別是書房,一點點灰都不行,所以,每日的第一件事,是要整理書房——”
末了又加一句,“廊下的那只八哥別忘了喂,大人養了它很久了。要用專門的鳥食,就在小庫房裏頭,如果用完了就和嚴管家說,讓他去買。”
傅清寧聽她一條條道來,聽得臉都皺了,“這還叫不難侍候嗎?”
姬月道:“時間長了就習慣了。你現在是大人身邊的二等丫頭,每月二兩銀子,月底發。如果做得好,升了一等,就有四兩,頭等的話,是六兩,所以做事要勤勞,切不可偷懶,知道嗎?把大人服侍好了,從二等到頭等也不是難事。”
傅清寧乖巧地點頭:“知道了,姬月姐,今後我一定以做頭等丫頭為已任,争取早日拿到六兩銀子。”
姬月笑道:“孺子可教也。”
到了月底發工錢的時候,傅清寧卻只得了一兩六錢銀子。
傅清寧道:“為什麽少了這麽多。”
姬月一條條地數給她聽,某一日遲到,扣一錢,某一日倒的茶太燙,扣一錢,再某一日惹溫榮不高興,扣二錢。
傅清寧叫起屈來,“他高不高興,關我什麽事啊,我又沒有得罪他。”
姬月便問:“清寧妹妹,侍候主子最重要的是什麽?”
傅清寧猜了幾個:“勤快,忠心?拍馬屁?”
姬月搖頭,娓娓道來:“最重要的是讓主子舒心高興,如果他一見你就不開心,你想想還有什麽機會?所以,做個合格的仆人,要在主人不開心的時候逗他開心,主人開心的時候逗他更開心,知道嗎?”
傅清寧聽傻了,“這個,我做不到啊,我是人,又不是狗。”
姬月冷冷地道:“別看不起狗,你要有狗的覺悟,那就是出師了。”她板着臉走了。
傅清寧嘀咕道,“都是侍候人的,怎麽蘭草就沒有這樣的覺悟呢。”
她搖了搖頭,将一個月的血汗錢收好,轉身去整理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