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家四口吃過晚飯,陸千明說道:“晚上我還有事兒,說不定回來得晚。玉珍你和孩子們先睡吧。”
管氏皺眉道:“又出去啊,什麽事這麽忙?連避個暑都不消停。”
陸千明含糊道:“都是些公務上的事,玉珍你放心,明兒一定在家陪你。”
他回來的時候都快半夜了,管氏卻還沒有睡,正就着燭光倚在床頭納鞋底。
陸千明道:“怎麽還沒睡?”
管氏道:“睡不着,我看你鞋底走得廢,索性給你做兩雙。”
陸千明打了個呵欠:“這些事交給下人就行了,何勞這麽辛苦。”他換了衣裳,躺下不久就打起了睡鼾。
管氏放下手中活計,掃了身邊人一眼,眼中浮出幾絲郁憤,突然伸手拿起剪刀,将即将完工的鞋底絞得爛碎。
次日一早,傅清寧剛起床不久,管氏就帶着兩個孩子來串門了,“傅姑娘昨晚睡得還好嗎?”
傅清寧道:“挺好,很涼爽的一點不熱,我一覺睡到天亮。”
管氏道:“睡得好就行,我這個人就是怕熱,要是在青州,屋裏用多少的冰都沒這樣涼爽的,每年我都得帶着孩子們來,過了三伏才回去。不知道傅姑娘老家是哪裏,是不是也有這麽熱?”
傅清寧道:“我老家是薊陽,天氣和這裏差不多,不過沒有這樣涼爽的避暑莊子,頂多傍晚的時候到江邊吹吹風吧。”
兩人閑聊了幾句,突見一個下人媳婦走了過來,在管氏耳邊說了兩句。
傅清寧見管氏臉皮變色,便道:“陸夫人若是有事只管去吧。”
管氏勉強一笑,“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下人做不了主,要去過一下眼。”
說着便喚陸遠陸瑤回去。
這一對兒女在池邊玩得興起哪裏肯走,傅清寧道:“如果夫人你不介意就讓他們在這裏玩吧,我會看着他們倆的。”
管氏謝道:“那就麻煩傅姑娘了。”
她跟着那媳婦急急走了。
這裏陸遠見老娘走了,便如得了赦令般,跑過來問傅清寧,“傅姐姐,我們能在池子裏抓魚嗎?”
傅清寧道:“當然可以,随便抓吧。”
陸遠歡呼一聲,趴在池岸上去撈魚,廢了半天的勁,也沒有抓住一條。
陸瑤在一旁搖頭嘆息,“哥哥,這魚恁的狡猾。”
傅清寧和春雨都聽得笑了。傅清寧道:“你們要抓魚,得下池子才行。”
陸遠惋惜道:“我娘不許我們下水。”
傅清寧玩心大起,笑道:“好吧,那你們看我的,我給你們抓。”
她脫了鞋襪,将衣裙卷起,赤足踏入池中。
這水塘本來也不深,剛剛沒過了她的膝蓋,塘水也還算清澈,裏頭的魚也很不怕生,繞着她的雙足游來游去的。
傅清寧雙手對準了抓去,不一會便扔上來一條尺來長的大鯉魚。
兩個孩子都歡呼起來,陸遠道:“我去拿水桶來,晚上送廚房做魚羹吃。”
他說着便奔出去了。
這裏傅清寧在池中緩緩挪動,瞅準了又抓到了一條大鯉魚,正提在手裏,突聽陸遠在門外道:“溫叔叔,傅姐姐在抓魚呢,好大的魚,我們要拿桶盛起來。”
傅清寧聞言吓了一跳,手中的鯉魚沒握穩,哧溜落入水裏,飛快地游走了。
陸瑤叫道:“哎,魚跑了,姐姐你手抓緊些啊。”
傅清寧也顧不上魚了,急忙從潭裏爬了起來,放下衣裙去穿鞋,哪知兩只繡鞋只找到一只,另一只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眼見得陸遠拿着個大水桶奔進來,“桶來了。”
他後面跟着進來的正是溫榮,傅清寧急忙叫了一聲,“喂,你先出去。”
溫榮一眼瞧見她衣衫半濕一臉慌亂的站在那裏,光着一只腳,雪白的腳趾上還沾着塘底的淤泥。
他也吃了一驚,連忙轉過臉去了。
傅清寧也顧不得找鞋,直接奔到屋裏去換衣服了。
陸遠道:“溫叔叔你看,好大一條魚呢,晚上有鮮魚鲙吃了。”
溫榮和他說道:“這潭子裏的魚是家養的,味道不好,要吃鮮魚鲙,還是瀑潭子那裏的魚新鮮,讓你爹帶你去那裏釣去。”
陸遠撅了撅嘴,“爹爹公務太忙,平時總不着家,溫叔叔你給我爹放幾日假好不好。那樣他就能陪我們玩了。”
溫榮道:“這不是給他放假了嗎?”
陸遠搖頭道:“我看我爹還是一樣忙,每天晚上都出去。”
溫榮神色一凝,“你爹和你說的公務忙?”
陸遠道:“不是和我說的,是他和我娘說的,被我聽到了。”
正說着,傅清寧己經新換了衣服鞋襪出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裏有鬼,好像溫榮的目光在她腳上一掠而過,臉上還帶着一絲可疑的笑意。她突然覺得有些窘迫,問道:“你來有何貴幹?”
溫榮說道:“沒什麽,順道過來看看你,你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傅清寧最看不得他一副故作好心的樣子,沒好氣地道:“習不習慣又有什麽區別,我有得選嗎?”
溫榮道:“沒的選。習慣了你自己會舒服些。”
他頓了一下,又道:“這外頭的景致還是不錯的,你有空可以去轉轉。”
他說完便向着陸遠陸瑤道:“你們倆跟我來,我帶你們去潭水邊釣魚。”
陸家兄妹歡呼一聲,立即跟着他跑了。
春雨看着桶裏的魚問道:“傅姑娘,這魚還要嗎?”
傅清寧随口道:“要,你送廚房去,晚上吃魚吧。”
廚子的手藝不錯,清蒸上來的魚正是傅清寧喜歡的,正巧溫泓和牟瑞月前來串門,兩人坐下趁飯,吃了幾口牟瑞月說道:“味道還好,就是太清淡了,不夠辣。“
傅清寧道:“我喜歡吃清淡一點,青州這邊不管什麽都放些辣,我吃不慣。”
牟瑞月道:“那你還沒去過永州呢,那才叫吃辣,一碗湯面端上來,滿碗都是紅的,一咬一口辣椒。”
溫泓打趣道,“難怪你的脾氣也象小辣椒似的,原來都是吃出來的。”
牟瑞月橫了他一眼,“現在就嫌我脾氣差了,我真正的脾氣你還沒見識到呢。”
許是這裏暑氣小,又涼快,牟瑞月的脾氣也軟和了一些,有時還能和溫泓說笑上幾句。
她和傅清寧不打不相識,現在己經混得很熟了,兩人時常一塊出去散個步什麽的,看得溫泓酸溜溜地,說道:“你們也和我說說話啊,我在這裏好無聊。”
牟瑞月道:“你可以找你大哥說話,要不陸千明也行。”
溫泓道:“大哥就算了吧。和他說話我是嫌命長嗎?陸千明自己家裏的事都顧不上來,哪還有空和我說話。”
這話立即挑起了兩位姑娘好奇心:“陸家出了什麽事嗎?”
溫泓道:“別提了,陸千明把瑟瑟帶過來了,就在隔壁水家的莊子裏,被陸夫人知道了,帶人去那女人的住處鬧了一場,扇了她幾巴掌把她趕走了。”
傅清寧想不到管氏那樣溫婉的女人也有彪悍的一面,“陸千明有什麽反應?”
溫泓道:“能有什麽反應,他是唠叨着要休妻,被大哥訓斥了一頓,乖乖回家陪老婆孩子了,總不能為個煙花女子抛棄發妻吧。”
傅清寧奇道:“難道瑟瑟的事陸夫人以前都不知道嗎?”
溫泓道:“肯定知道的,不過揣着明白裝糊塗呗,只是這次陸千明做得太過份,居然把人帶過來養在莊外了。”
牟瑞月哼了一聲,“要是我,才不會這麽便宜他,一準把他閹了,然後再和離,反正孩子也生了倆,還有啥好怕的。”
溫泓吓得一哆嗦,忙站起身來,“哎呀我突然想起來了,我還有件事要和大哥說,我先走了。”
他走後傅清寧向着牟瑞月道:“你把溫泓吓跑了。”
牟瑞月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要敢納小的,我真能做出來。”
傅清寧笑道:“那也不能當面說罷,多摻人哪。其實溫泓這個人還不錯啦,脾氣也挺好。你別老對他那麽兇。”
牟瑞月道:“嘿,憑什麽不能對他兇,當初他逃婚的帳我還沒有他算呢。你也別替他說好話。我知道你們兩個關系好,要是沒有我,說不定就成了一對呢。”
傅清寧無語地看着她,暗道和這位牟姑娘果然沒什麽道理可講。
牟瑞月逗留到天快黑才回去了。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傅清寧起得早,吃過早飯眼看無事,便出了門準備去瀑布那裏散個步。
循着轟隆水聲走去,轉過一個山彎,眼前一道數十丈的瀑布,直流而下,飛花碎玉般,瀉入下面的深潭中,便是相隔百步,仍有水霧撲面。
走近了,那水霧欲濃,幾如細雨一般,将人的身上打濕了。
瀑邊有一六角涼亭,亭邊有小路通向潭邊,傅清寧見潭邊亂石堆積,石上放着一雙男子的靴子,想來是有人在潭中游泳,只是水面上又沒有人影。
她心下正詫異,突見潭中浮起一個少年的半個身子,向她揮手大叫:“清寧救命呀。”卻是溫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