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路沉默地回到了溫府,傅清寧直接回住處去了。
此後溫榮沒有再來找她,倒是派了個名□□雨的婢女過來侍候。
春雨是個鮮言寡語的,問她什麽一問三不答,唯有微笑而已。久而久之,傅清寧也不再和她說話了。
眼看已經入夏,傅清寧是個怕熱的,因屋內悶熱,她便把竹椅搬到院中樹蔭下,無事常坐着乘涼。
夏日天長,蟬聲鳴噪,吵得人心煩。
她閑來無聊,就向春雨要了根長竿,竿頭綁一個紗籠,又在牆角樹從裏找了些蛛絲放在裏頭,伸到樹上去粘那知了。
初時沒能粘到幾個,後來熟能生巧,竟讓她粘了在大半桶下來,她就讓春雨送到廚房去炸了。
春雨看着那半桶知了犯了難,想了想悄悄地去找溫榮的貼身大丫頭姬月去了。
“傅姑娘讓奴婢把這些送到廚房去,說要吃什麽炸金蟬。奴婢不敢冒然做決定,特來請姑娘示下。”
姬月皺了皺眉頭,“什麽炸金蟬,誰吃那些玩意兒,你拿出去讓小厮處理了吧。”
正巧溫泓過來探望傅清寧,路過這裏聽了一耳朵,他是個好吃的,忙道:“先不忙着扔,我去問問傅姑娘,這炸金蟬該怎麽做。”
傅清寧聽他問起,便道:“掐頭去尾,剪去翅膀洗淨後,過油的再放入熱油中炸!”
溫泓向來沒甚麽大的愛好,偏在吃食這一塊上有些講究,好吃些個稀罕的,聽了笑道:“我還從來沒有吃過知了呢,這下一定要嘗嘗鮮了。”
他親自提到廚房交給管竈的廚子處理。
看在他的面子上,廚子三分也拿了十分的力氣出來,很快炸了一鍋知了肉,果然很是美味,外殼酥脆,裏肉噴香。
溫泓吃了贊不絕口,說道:“可為絕佳酒食。”又命春雨送了一盤給溫榮。
春雨回來後,說道:“大爺說了,讓二爺多做學問,不要耽于食樂。”
溫泓因這順水的人情反被教訓了一頓,臉上便有悻悻之色。
傅清寧在一旁笑道:“馬屁拍在馬腿上,誰叫你想讨好你大哥那個閻王爺,活該。”
溫泓面子上也有些下不來,說道:“大哥也真是的,有吃就吃,哪來那麽多廢話。”
話音剛落,突聽溫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你說我說的都是廢話?”
溫泓一向對他頗為畏懼,連忙站了起來,說道:“哎呀,哪裏哪裏,大哥你聽岔了吧,我是說我自已呢,平時太多廢話。”
溫榮走了進來,看了他一眼,“你不跟着陳夫子上課,到這裏來做什麽?”
溫泓忙道:“陳夫子生病了,放半日的假。”
溫榮道:“放假就不能溫書了?”
溫泓忙道:“是,大哥,小弟這就回去溫書。”
說完,他見傅清寧對他擠着眼笑,便偷偷做了個鬼臉,腳底抹油跑了。
溫榮打量了傅清寧一眼,只見她斂眉垂目,端坐在細竹編的躺椅上,穿着一身蜜合色羅衫,臉上脂粉未施,頭發梳成兩個抓髻,簡簡單單的也沒戴什麽首飾,只插了支翠玉簪子,在這悶熱的夏日裏顯得很清爽。
他便在原先溫泓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你這裏倒是很清靜。”
傅清寧暗道:“廢話,我捉了那麽多的知了,當然清靜了。”
又聽他下一句說道:“我書房外頭的蟬噪聲也大得很,聽說你粘知了的手藝是一流了,不如也替我那邊粘一粘。”
傅清寧道:“對不住,這兩日我的胳膊很酸,舉不動了,不能替大人你分憂,大人你另請高明吧。”
溫榮道:“手酸就好好休息,不要折騰。”
傅清寧橫了他一眼,也沒有說話。
溫榮道:“溫泓已經訂了親了,以後你別和他走那麽近,不然容易讓人閑話。”
傅清寧再佛性的人聽到這話也要七竅生煙了,更何況她的性子并不好。
她騰地立起身來,“笑話,你還來怪我了?是誰無緣無故把我關在這裏?溫大人,這些日子只怕你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查清了吧,請問我究竟犯了什麽事。”
溫榮等她發完飙,盡量用溫和地語氣說道:“你沒犯什麽事。”
傅清寧焦燥道:“沒犯事你為什麽這麽關着我?”
溫榮道:“我會送你回去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傅清寧追問:“究竟是什麽時候?”
溫榮道:“等找到衛昀再說吧。”說着便起身往外走。
剛要門口,突聽傅清寧叫道:“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
溫榮回轉身,“什麽話?”
傅清寧将心一橫,“溫大人,你要是為了那件事,你盡管放心,我一絲口風都沒和人透過。我以性命發誓,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溫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要不然你現在也不會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
他轉身往外走,傅清寧瞪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十分洩氣。
她一眼瞅見桌上那盤炸金蟬,心頭頓時湧出一股無名怒火,伸手操起那盤炸金蟬,連盤帶蟬對着他的後背狠狠地砸了過去。
溫榮聽到背後風聲襲來,頭也沒回,只将手一伸,将那盤子穩穩當當的接住了。
他回過身,看着雙眼冒火的傅清寧,難得的居然沒有動怒,将盤子往地上一扔,又對從屋內出來快吓傻了的春雨道:“好好侍候傅姑娘,別讓她累着了。”
春雨回過神來,應了聲是,對着傅清寧道:“姑娘回屋換身衣衫吧。身上這件濺了油漬了。”
傅清寧見溫榮旁若無人的走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無處使,有氣沒處發,春雨這會開口,正好撞在了氣頭上。
她冷笑了一聲,說道:“你這會兒不裝啞巴了?你家公子讓你好好侍候我,那你先給我載上十身八身衣服,把一年四季的都補齊全了。”
說完便回屋去了。
春雨看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自去拿了掃帚,把落了一地的炸蟬清掃了。
清理完畢,她又去尋了姬月,把傅清寧要裁衣裳的事和她細細地講了。
姬月也覺得數量太大做不了主,說道:“等着,我去請示公子。”
過了一會,她走了出來,說道:“裁吧,要的布匹針線你去庫房領。”
春雨得令,便領了兩個小丫頭,到庫房領了一堆各有花樣不同料子的布匹來。
走在半路上,突聽路邊一人叫道:“春雨姐。”
春雨轉頭一看,只見一個矮胖丫頭走了過來,卻是在表姑娘院裏侍候的雙喜。
雙喜看着那堆布匹,好奇地問道:“春雨姐姐你領那麽多布做什麽?”
春雨道:“做衣裳。”
雙喜啧啧了兩聲,說道:“這麽多匹布料,要做多少身衣裳啊,是給姬月姐她們準備嗎?”
春雨搖頭,“不是。”
雙喜兩只小眼一亮,“那是給誰啊,難道是給新來的?”
她湊了上來,悄悄地道:“聽說你現在新的主子是大人新納進來的,是不是給她做的衣裳?她為人怎麽樣,好侍候嗎?”
春雨一向嘴緊,“我做丫頭的,侍候人是本份,雙喜,沒啥事我就先走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雙喜從她嘴裏掏不出有用的信息,有些不高頭地撇了撇嘴。
走回雪攏院,見了自家姑娘馮雪茵,她如此這般說了幾句。
馮雪茵瞪眼道:“真的,你看見了?”
雙喜道:“人是沒見着,不過,春雨領了布料回去,足夠裁上十幾身衣裳了,奴婢悄悄摸了下,都是上好的料子。”
馮雪茵便有些憤憤不平,“裁那麽多穿得了嗎?別說一個新納的小妾,就是連姨媽她這樣的長輩也沒這樣浪費的。”
雙喜附合道:“姑娘說的是,依奴婢說,姑娘不如去阮夫人那裏問問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府內的事不都是夫人管着嗎?”
馮雪茵經她一提醒,說道:“對哦,我去問問姨媽。”
她便往姨母小阮氏處來。
小阮氏是溫泓的生母,也是溫榮的姨母。
因兩兄弟都還沒有娶親,所以府裏的內務便由她管着,不過小阮氏為人一向小心謹慎,除了規規矩矩的打理內事,一向是深居簡出不管閑事的。
這會兒,她正在看夏季各院管事遞上來的帳單,見外甥女兒馮雪茵進來,便和她聊了幾句。
馮雪茵很快便把話題扯到了衣服上頭,“姨媽,我剛遇見春雨那丫頭領了那多麽布料,說是要做十幾身衣裳,這夏日還沒過呢,就要準備四季的衣服了。府裏有這樣的先例嗎?”
小阮氏道:“這件事姬月姑娘和我說過的,那是給榮哥兒院裏新來的姑娘做的。”
馮雪茵好奇地問道:“表哥院裏什麽時候納了姨娘,怎麽都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