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愛你2
深秋寒夜,沙發上的兩人似在對峙。
客廳電視上的武打電影正播到精彩部分,混亂刺激的場面不斷變換,光影投在兩人側臉,池念看見段牧之眼裏的光華不斷轉變,腦中紛亂的思緒一時停不下來。
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也猜不到他這會兒在想什麽。
看着段牧之的臉在眼前放大,池念渾身僵硬無法動彈,胸口下緊縮的心髒隐隐有一種即将發生什麽的預感。
“池念,你真的忘了我麽?”
段牧之這樣問她,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交換彼此的呼吸。
池念不敢喘氣,深怕被他吐息之間的酒氣熏醉了腦子。
但實際情況是她好像已經醉了。
段牧之的唇瓣貼上來的時候,池念瞪大的眼睛連眨都不敢眨。
他很輕地在她唇上磨蹭,片刻後,他做了一個池念既熟悉又陌生的動作——
他張開嘴,牙齒咬在池念的唇角,不疼,酥酥癢癢的感覺卻瞬間讓池念半邊身子都麻掉了。
段牧之愈發低啞的聲音就在耳旁,“記起來了麽,學姐?”
腦中嚓嚓嚓三道天雷劈下,劈得池念頭暈目眩,毫無還手之力。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池念腦中突然蹦出了一個念頭:這厮果然還記着當年一吻之仇!
他現在對她做的,與當年酒店走廊上池念對他做的一模一樣。
只是牆壁換成了沙發,主動的人成了被動。
池念看着面前這張變得愈發好看勾人的臉,腦仁裏嗡嗡嗡的聲響怎麽也停不下來。
客廳裏也不知靜默了多久。
段牧之看着池念一張臉紅成番茄,他忽然失笑。
“怎麽不說話?”
他問池念。
“還是記不起來麽?”
“那再回憶一下。”
說罷,他再度俯身。
池念呆滞地看着他靠過來,唇上似乎有了他唇上的觸感,電光火石之間,池念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她忽而一把将段牧之推開,飛速起身,連拖鞋也不要了,徑直往房間裏逃去。
聽着倉皇的關門聲響,段牧之仍保持着前傾半擁的姿勢。
面前似乎還留着池念的體溫與味道,他舔了舔唇角,酒意與她的香氣都還有所殘留。
段牧之輕笑,笑意卻未及眼底。
池念,這些年來,你果然還是忘了我麽?
段牧之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在遇見池念之前,他從來沒嘗過什麽叫求而不得,在遇見池念之後,他卻因單相思而困苦了好一段時間。
他總是想,大約就是因為他人生的前十七年都過得太平順了,所以老天才派了池念來折磨他。
在認識的女孩子裏,池念的長相不算絕佳,但偏生就是這樣沒有任何攻擊性的漂亮,産生了讓段牧之念念不忘的魔力。
池念的名字,其實他很早就知道。
班上人總是說起樓上有個學姐,一頭黑發飄逸,身材窈窕,一張素臉偏又幹淨得不行。那身段和模樣分明就是所有男生心裏最完美的初戀對象。
段牧之起初對池念這個名字的印象,只是樓上那個長了張初戀臉的學姐。
後來樓梯間相遇,他還是沒能将池念這個名字和面前這張臉聯系起來。真正讓他把名字和人對上號的,是高一下學期學校的文藝彙演。
主持人報幕的時候,臨時被拉去湊數的段牧之正在廣播臺調試音響設備。恰好手邊的錄音帶上寫着“高二六班池念,詩朗誦背景樂”的字樣。
在當時那一衆歌舞樂器的表演之中,所謂的詩朗誦當真是毫無技巧可言。
段牧之想,她大約也是被人推出來湊數的。
大約是命中注定,段牧之放好錄音帶後擡眼望過去,想看看那位傳說中的學姐究竟長了怎樣一張令人難忘的臉。
他沒想到,那真是一張令他難忘的臉。
舞臺上的池念一襲青衣廣袖,身姿輕盈飄逸,沒有化妝的臉素淨大方,沒什麽表情的表情頗有幾分冷豔之感。
段牧之有些不敢确定似的,反複将手邊磁帶的外殼拿起來看。
高二六班,池念。
池念。
那天在樓梯間裏遇見的,竟然是池念。
她竟然是池念。
池念這兩個字原先在他腦中只有依稀的印象,是個模糊的空殼,他記得,但卻沒什麽感覺。
可如今這個名字卻有了具體的形态與長相。
她是站在舞臺上,衣帶飄飄,如九天仙女臨凡的那個人;是樓梯間,羞怯不敢與他對視的那個人;是如雷貫耳,他卻從未曾謀面的那個人。
陶樂之前問段牧之怎麽還記得池念,他曾說池念上學的時候讓人印象深刻。
他沒有騙人。
池念自己或許不曾知曉,但那年學校裏的文藝彙演,她飄然欲仙的模樣被很多人印在了心底。
段牧之便是其中一個。
那時他只道自己平生第一次心動的對象,是池念。
但很久之後他才發現,他一生最後一次心動,亦是池念。
池念上學的時候是個乖乖女,乖到讓段牧之覺得她有些木納。多少次他都想法設法地與她靠近,她卻都只是吶吶地望他一眼,然後垂眼避開,完全不曾留意過他眼中對她不一樣的神采。
他一開始不相信還有這樣純情到遲鈍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後來那一個意外發生的吻,段牧之甚至覺得,她是不是讨厭自己。
池念上大學後是段牧之最忙的時候。
但高三的學業壓力不是最讓段牧之頭疼的,最讓他頭疼的是遠在B市的池念。
她離他那麽遠,她會認識很多不一樣的人,她會忘了他麽?
段牧之想,她不能忘。
因為他不許。
放假的時候段牧之曾到池念的學校裏找過她,卻遠遠看見了她和陶樂親密走在一起。
段牧之當時有氣,他捏緊了拳頭,心中翻湧的酸意讓他想要沖過去質問。
但他到底沒有。
他生長在一個外人眼裏極其富有的家庭,這十幾年來他都如天之驕子一般的長大。高傲如他,從小的家教與修養讓段牧之從來不知道什麽是自卑和怯懦。但面對池念,他遲疑了。
看着池念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他小心地将自己藏在大樹後。
他不确定池念還記不記得自己,更不确定她對他究竟抱有什麽樣的心意,幾個月前的那一吻真的只是意外嗎?
如果他現在過去,迎接他的是她疑惑的目光,那他該怎麽介紹自己?
那個被你強吻過的學弟?
段牧之做不到。
從B市回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段牧之都在生氣。
氣自己,也氣池念。
她果然是忘了自己。
段牧之想,像暗戀這樣苦澀的事情終究是不适合他的。
那年寒假,他去B市參加全國中學生冬令營。在冬令營上,他被B大相中。有了B大的自招協議,他甚至不用高考,便可以直入這所全國排名前三的高校。
這大約是這段時間以來唯一值得讓他高興的事情了,可他卻并沒有想象中那樣開心。
他卻總是忍不住想起池念。
想她在臺上衣袂飄飄,想她被酒意染得酡紅的臉,想她抵着自己咬他時的觸感。
段牧之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B市很大,冬令營空閑的幾天裏,段牧之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這個城市裏游蕩,蕩着蕩着他就蕩進了池念的學校。
真是巧,她的學校與B大只隔了兩條街。
已經放寒假了,學校裏沒什麽人。段牧之獨自從東門逛到西門,又從北門晃到南門,他沒見到池念。
天色漸深,就在段牧之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看見了陶樂。
他正和另一個高大的男生在樹林中摟抱,兩人之間親昵的姿态相當暧昧。
那一刻,段牧之一直灰蒙的心情忽然就明亮了起來。
他從前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麽會栽在池念身上,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栽進去就爬不出來了。
但看見陶樂的那一刻,他忽然就什麽都想通了。
栽了就是栽了,就算爬不出來又怎麽樣?
他段牧之要做的事,要得到的人,從來就沒有失手的時候。
就算是池念,也不能例外。
進入B大之後,課業與研究更忙,段牧之基本沒有空閑,而談戀愛又是一件極其耗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
他和池念都是第一次戀愛,他想給她最好的體驗。
他不急在這一時。
但他不急,卻有人急。
池念着實是所有男人最理想的初戀對象,漂亮,單純,不谙世事又好說話,喜歡她的人不少。
這一點,倒是從高中到大學都不曾變過。
而且大學裏有那麽多人,喜歡池念的甚至比從前更多。
那麽在他沒有時間和池念談戀愛的這段時間裏,要怎麽阻攔這些狂蜂浪蝶,不讓他們進入池念的視線,又如何确保池念讓她一直牢牢記着自己。這就成了段牧之閑暇之餘唯一算是消遣的事情。
池念一直不知道在這些年裏,她的桃花原本應該開得很旺,但是因為有一個叫段牧之的男人存在,他親手将她枝頭上一朵朵未開的桃花全都悄悄掐滅在了暗地裏。
房間裏,陶樂睡得正香。
“陶樂!樂子、樂子醒醒!”
池念現在腦子一片漿糊,她急需找人傾訴。
陶樂睡得太死,池念叫不醒,又上床踹了他兩腳,還是沒醒。
段牧之還在外面坐着,她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
陶樂抱着被子翻了個身,睡得相當死沉。
“死樂子!”池念無奈,跳下床去用被子将自己裹好。
心髒跳得太快了,快得她呼吸都有點跟不上。
如果幾個小時前發生在混亂中的那個不算吻,那麽剛才那個一定算了。
段牧之親她!
他竟然親她!
池念一會兒捂着砰砰亂跳的心髒,一會兒捂着還有酥麻的嘴,不知所措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伸才好。
‘現在記起來了麽?’
他為什麽這麽問她?
還有,他剛才吻她的動作和她當年做的一樣。
別問她為什麽還把當年那個吻記得那麽清楚,那畢竟是她的初吻!
他還記得,他一定是都還記得。
池念手指緊張地絞緊被角,可他為什麽還記得?!
難不成那也是他的初吻嗎?
陶樂說他喜歡她,是真的嗎?
可是為什麽呢?
他明明那麽優秀,明明當年在學校裏暗戀他的女生加起來能站滿一操場,這其中長得好看的都不少,他為什麽偏偏喜歡她?
就因為她奪走了他的初吻?
啊!好亂啊!
池念窩在被子裏無聲地将頭發揉得一團亂。
腦子裏思緒紛雜,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越來越歪,池念甚至覺得剛才那一切都只是她在做夢。
可段牧之身上的酒意似乎還在鼻尖萦繞,他沒叫她學姐,而是叫她池念。
‘池念,你真的忘了我麽?’
他低啞的嗓音簡直像是在念什麽要人命的咒語,池念根本不敢閉上眼睛,只要黑暗降臨,她眼前就全是段牧之的臉和他的吻。
嗚,她覺得自己可能要瘋了。
陶樂這一夜睡得極好,等他心滿意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窗外秋日陽光不熱不燥,曬在眼皮上,格外舒服。
“嗯~!”陶樂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抱着枕頭翻個身一睜眼,正好對着池念。
又是一夜沒睡,後果是池念眼下兩個烏青烏青的黑眼圈就快掉到下巴了。
她抱着枕頭靠在衣櫃門上,皮頭散發,臉色慘白。
“我靠!”陶樂被她女鬼一般的模樣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直往後退,“池念!你這大清早的是想吓死我嗎?!”
熬了整個晚上,池念終于把陶樂熬醒了。
她扁扁嘴,苦着臉差點沒哭出來:“嗚,樂子救我!”
陶樂餓了,指揮着池念出去給他做飯,池念蔫蔫去了。
客廳裏沒人,段牧之一早上就出門了。
池念一夜沒睡,段牧之也在客廳裏坐了一晚上。
天快亮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
池念聽見他的聲音隐隐傳來,是一口流利的英語。
他語速很快,池念只聽懂了幾個單詞,連起來好像是說公司有什麽事。
池念不解。
段牧之明明說自己是個無業游民,怎麽還會有公事找他?
挂了電話之後,池念聽着段牧之的腳步回了房間,然後又出來,在她房門口停了一會兒。
她以為他要進來,可他沒有。
大門開合的聲響很輕,像是怕吵醒清晨的寧靜。
他不知道其實池念一晚上都不曾合眼。
客廳裏茶幾上的酒瓶已經被收拾幹淨了,昨晚兩個人在沙發上發生的一切也都已經沒了蹤跡。
池念心神恍惚,只簡單地給陶樂下了點面條。
陶樂洗漱完出來端面,瞥見垃圾桶裏的酒瓶,吹了聲口哨說:“喲池念,你家還有這麽好的酒呢?藏得挺深啊。我來這麽多次都沒見你拿這酒出來孝敬過我,昨晚上倒是知道拿出來和人喝酒談心了哇?不過我說念念,就您那酒量,你好意思在人家牧之面前丢人現眼嗎?”
他前半句話已經說得離譜了,她什麽條件他還不清楚嗎?如果不是收了段牧之的租金,她自己的吃喝都快顧不上了,還有閑錢買酒?
更多小說資源,關注VX攻重呺:小甜寵文
後半段更是有故意揶揄她的嫌疑。
池念于是面無表情地推了他一把,“滾。”自己拿了半截黃瓜邊啃邊往客廳去。
陶樂餓極,腰還疼。呼哩嘩啦吃完一碗面條,趴在沙發上哼哼唧唧地讓池念給他揉腰。
池念沒有那個心情,她毫不留情地一把将陶樂抓起來,開始向他傾倒苦水。
從段牧之到地鐵站給她送衣服開始,再到廣場唱歌,再到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對話和吻,池念越說越覺得害怕。
“樂子你說我怎麽辦啊?!”
比之池念一臉苦相,陶樂倒是滿臉寫着驚喜。
“他給你送衣服,還大庭廣衆地給你唱歌?我天,牧之真的好浪漫啊!”陶樂捧着臉,一臉的春心蕩漾,“怎麽可以有人長得那麽帥,還那麽會來事兒呢?!嗚嗚,池念你這是什麽福氣啊!”
池念完全不覺得這是自己的福氣,她扁着嘴:“我一開始就說他住進來肯定是目的不純。你偏不信。”
陶樂斜了她一眼,“什麽目的不純我完全沒看出來,我只看出來他是個用情專一的好男人。”
池念覺得陶樂可能是被一碗面條漲昏了頭,“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他都記恨我這麽多年了,你還說他是好男人?!”
“記恨?天吶池念,你這個腦袋是木頭做的吧!”陶樂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一下池念的腦門,握住她的肩膀一陣猛搖,“我的念,你趕緊醒醒吧!他這不叫記恨,這叫念念不忘!念念不忘你懂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段:恨鐵不成鋼啊!
陶樂:木頭做的腦袋怎麽煉都成不了鋼(微笑.jpg
池念:……
我們小段都說得這麽明顯了,念念真是個榆木腦袋!急死我了!
今天平安夜呀~祝大家平平安安開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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