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十六 回 不明
胡前程才說完,就被佘守義暗地裏掐了一記,好險沒痛呼出來。
衡候人聞言擡頭,眼眸微眯,道:“這玉原先尋了來,便是給太後壽辰預備的,何曾說過是給桑柔留的?不是孤舍不得東西,而是這樣的東西若給了桑柔,以她如今的身份,只會給她招禍。”
胡前程聽了也是一驚,方才他還說曾嬷嬷,可什麽時候起他也開始理所當然地以為,衡候人所做的一切,就該都是為了桑柔的?!
胡前程是愈想愈心慌,一頭磕地上了,才總算清醒了些。
看着跪伏在地以頭搶地的胡前程,衡候人說道:“你是越學越回去了。”
佘守義也趕緊跪了下來,告罪道:“是老奴沒教好。”
衡候人說道:“保公倒是兢兢業業,小心謹慎的。他卻愛自作聰明,揣摩主子的心思。揣摩對了還好,錯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胡前程又重重磕了三個頭,請罪道:“還請太子爺杖責。杖責畢,不論奴才死活,奴才也能有個終生的記性了。”
衡候人點了點頭,“去領罰吧。”
胡前程磕頭謝恩,跟着師傅佘守義出了正殿。
回頭再看正殿,胡前程想起曾經桑柔還在衡候人身邊伺候時,好心的桑柔常偷偷告訴他們,衡候人的一些行事,讓他們別一頭碰在衡候人的氣惱上,省了多少責罰的。
于是慢慢的,他便習慣性的依着桑柔所示,去揣摩衡候人的心思了。
佘守義見胡前程住步,怒其不争道:“我雖從小教你察言觀色,可事到如今,你到底是在察誰的言,觀誰的色了?”
“師傅,我……”胡前程垂頭喪氣的,“是我有負您老的教導。”
佘守義雖惱胡前程不争氣,但到底是從小看大的孩子,他還是說道:“若不甘心,便咬牙死也要撐住,不然什麽都是一場空了。”
宮裏的杖罰可不是能玩笑的,多少人死在那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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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前程雖是決心要堅持住的,可當大杖一下重似一下地擊打在身後時,除了痛他便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昏死才是最好的解脫。
也是多虧了還有佘守義這麽個師傅,在胡前程受刑畢,不能支持的危急時候,給他吃了幾片上好的山參吊着他最後一口氣,又請了太醫院的醫官來救治,胡前程這才又活了過來。
活了過來的胡前程,多少人勸他安心養傷,他卻執意要拖着破爛的身子去給衡候人謝恩。
佘守義還大為贊許。
衡候人正為桑柔的事頭疼,讓胡前程來磕了三個頭,便打發他回去好好養傷了。
故而這日去德壽宮請安,衡候人便略遲了些。
孫太後如今也沒別的念想,只盼着能多活幾年,好好享受這用盡半生才謀劃來的尊貴。
所以衡候人一說她氣色比從前好,孫太後便歡喜得不得了,還直誇衡候人尋來的方子好。
哄好了孫太後,從德壽宮正殿出來,衡候人又往後頭佛樓去。
佛樓內,果然就見看守香燭燈火的桑柔在出神。
衡候人唯恐唬了她,便安安靜靜地守了她一會子。
桑柔回過神來,眼中隐隐含有淚光,可在看見衡候人時,雙眼倏然又見了光亮,喜出望外地向衡候人萬福道吉祥。
衡候人心裏輕嘆,彎腰去扶桑柔,卻正好讓驗毒珠垂在了桑柔的眼前。
桑柔在衡候人身邊時,就是打理衡候人衣物服飾的,更深知衡候人的喜好。
若依着從前,這樣不起眼的珠子,衡候人是再不會往身上配的。
所以桑柔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見珠子下穗子亂了,還習慣性地想給衡候人順一順那穗子。
沒想,衡候人卻很是忌憚的,突然就躲開了。
桑柔見狀,是又愧又驚又慌,跪下告罪道:“是奴婢造次了,還請太子爺責罰。”
這時候衡候人才覺察自己的反應過度,再度去扶桑柔,又說道:“也是你還不知道的緣故。這珠子于孤有大用處,就是孤也少去碰的,省得不靈驗了。”
桑柔跪着答應了,“奴婢記下了。”這才起身,但心裏多少還是有了點被隔閡在外之感了。
因此桑柔難得主動問了一回,道:“不知奴婢何時才能回太子爺身邊伺候?”
衡候人微微一詫,道:“可是在這得委屈受了?”
桑柔搖頭說道:“奴婢這差事,是再安生輕省不過了的,怎會委屈。只是太子爺和佘公公、小胡子都在東宮應對變故,獨奴婢在這躲清閑,奴婢心中實在難安。”
衡候人攜着她的手說道:“只要你好好的,孤便也能好了。”
……
衡候人不來,虞褰棠便有了許多的閑暇。
和山中的獵戶買了些皮子,虞褰棠就試着給誠國公和三位兄長做了暖耳,給誠國公夫人則做了卧兔。
得了卧兔的誠國公夫人,眼睛都哭腫了。
還是雙胞胎安撫她說道:“妹妹如今好多了,頭疾再沒發作過,眼睛也朦胧可見光了。”
誠國公夫人聽了,又心疼道:“眼睛好容易好了些,怎麽不知道愛惜,還做那麽費眼睛的東西。家裏什麽是沒有的?只要她好好的,康康健健的,比什麽都強。”
虞召鼐說道:“我也是這麽說她的,可妹妹說這是她的心。”
誠國公也紅了眼睛,安撫妻子說道:“咱們的囡囡,終是長大了。”
誠國公夫人又哭了,但卻是笑着哭的,“三郎,四郎。”
雙胞胎兄弟趕緊答應,“娘,兒子在。”
誠國公夫人頓了頓才說道:“你們回去告訴囡囡,讓她安安心心地養病。咱們一家子都在等她大痊歸來。”
臨近中秋,宮裏也比往常熱鬧。
這日,皇帝的親生兒子——衡候人的堂弟——衡序人——十三歲的序皇子,從溫泉宮回來給皇帝和魏皇後請安了。
序皇子禀賦羸弱,受不得半點寒涼之氣,春夏還好,秋冬便不得受用了。
因此方入秋,序皇子便到溫暖的溫泉宮去住了,逢年過節才回宮來。
禦花園裏的假山子石上,虞褰櫻披着件青灰素淨的鬥篷,看着被人小心簇擁着往中宮而去的序皇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皇上的子嗣太單薄了,不過若是皇上還有別的子嗣,怕是皇後娘娘就不能答應了吧。”
這時,一個小宮女偷偷上了山子石來,看見虞褰櫻便趕緊萬福請安,道:“才人吉祥。”
虞褰櫻立時收起了臉上不可言說之色,換上了良善可親的淺笑,回身扶起小宮女,說道:“燕兒快起。銀子可送出去給你娘看病了?”
叫燕兒的小宮女卻又跪下了,感恩戴德地說道:“多虧才人大恩,奴婢的娘總算是有好大夫給看病了。才人的大恩,奴婢一家感念不盡。”
虞褰櫻又趕緊讓燕兒平身,說道:“你我也算有緣,這才幫了你。”說着,虞褰櫻又嗽了起來。
燕兒利索地伺候虞褰櫻往背風處去,還說:“才人身邊的姐姐,怎麽沒跟着伺候?”
虞褰櫻緩了緩因為咳嗽而急喘的氣,說道:“她不樂意跟着伺候,我也不願意她跟來妨害咱們說話,可是正好了。”
說到這,虞褰櫻頓了頓才又說道:“也不怕你說我是攜恩圖報的,今日我就有一件事要相托于你。”
燕兒鄭重回道:“當日因為衣裳的事兒,才人不深究,奴婢們這些打理衣物的,這才沒平白受了責罰,如今又得才人相助,救了奴婢娘一命。才人什麽吩咐的只管說,奴婢敢為才人肝腦塗地。”
沉寂了下來的虞褰棠,終于使得魏皇後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宮女偷安松懈了,讓虞褰櫻有了可行事的餘地。
虞褰櫻就先培養了一個能使喚的心腹。
這心腹正是燕兒。
有了心腹的虞褰櫻,頭一件事就是寫了一封信,讓燕兒悄悄送到東宮去。
燕兒深知輕重,得了信貼身藏了,又說道:“才人放心,除了胡公公,這信要緊時候就算奴婢吃了,也不能給了別的人。”
虞褰櫻聽了,甚是滿意。
也是虞褰櫻主仆不知道胡前程受傷的緣故,所以信是在中秋的前一日,才堪堪送了出去。
這還是因為正好的,伺候胡前程的一個小內侍來東宮給佘守義回明胡前程的傷勢,得知有人找胡前程,回去時帶了話。
若依着從前的胡前程,是懶得理會這樣找上門示好的人的,可如今他在養傷,閑着也是閑着,便讓小內侍把人帶了來。
胡前程聽說是虞褰櫻的信,便紮掙着進宮,又等到衡候人寝殿中沒別的什麽人了,才呈給了衡候人。
虞褰櫻信裏都寫了什麽,胡前程不得而知,但他見衡候人看了信便開始大笑,還說:“她們姊妹倆,真真是大不相同的兩個人。也罷,既然她有這樣鬧得天翻地覆的膽量,孤幫她一把又如何。”
說着,衡候人讓佘守義去取來一個方子交給胡前程,還說:“你告訴她,假的始終都是假的,讓她斟酌着行事,不然,出了什麽岔子,可別怪孤不能相救了。”
胡前程是全然不知這到底是什麽方子的,但佘守義知道,還說:“只要吃了就能見效,但要是停了藥,再怎麽吃就都不中用了。”
胡前程奇怪道:“這到底是什麽方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月到中秋分外明,佳節好事伴你行。寶寶們,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