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十一 回 誰技高
見虞褰棠還拘着禮,衡候人便伸手去扶,還說道:“當日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挂齒。姑娘快起。”
仍蒙着眼的虞褰棠,感覺被觸碰到的一時,腦中乍現多少賤女和衡候人的床笫纏綿。
虞褰棠的潔癖便倏然發作了,跟被什麽髒東西觸碰到了似的,當下就甩開了衡候人的手。
是的,她甩開了,毫不猶豫地用力甩開了。
當時的場面,真的很尴尬。
佘守義大喝道:“大膽,竟敢對我家主子無禮。”
衡候人雖有不快,但還是說道:“與姑娘不相幹,是我孟浪了。”
虞褰棠強忍住惡心,輕“咦”了一聲,避重就輕地說道:“方才是公子?公子原來是在這邊嗎?我竟錯了方向。公子,實在對不住,我看不見,我……我……”
末了,虞褰棠一副着急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衡候人安慰道:“姑娘不必如此。姑娘雖目不能視,在醫術一道上,卻是多少明眼人都比不得的。”
華杏林唯恐虞褰棠又做出什麽有礙衡候人臉面的事來,趕緊說道:“回禀……公子,小徒的眼睛并非無法醫治。”
衡候人問道:“當真?”
華杏林說道:“如今只缺一味百年的木血竭。”
若缺的是別的什麽藥材,衡候人還能賞些出來。
可有年份的木血竭,就是皇帝家也沒餘糧。
因為木血竭又稱麒麟竭、海蠟、麒麟血等等,有袪風、散氣、去痛,通筋活血的等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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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難得的有年份的麒麟竭,還能用來熏屍,以保屍身不壞。
話到此,衡候人也只能說會吩咐人,幫忙找了。
罷,華杏林趕緊把虞褰棠先打發走。
從藥房出來,虞褰棠還是沒敢摘絲帕,扶着小藥童走出來,說道:“一會子,你幫我取些爐甘石熬水送來。”
小藥童說道:“眼下就有現成的,姑娘可要?”
“要,要,要,快拿來。”虞褰棠一疊連聲地說道。
小藥童把水端來,虞褰棠迫不及待就伸手去洗,使勁兒搓,來回地揉,把手都洗通紅了,皮膚火辣辣的,虞褰棠才覺好受了。
華杏林在藥房,給衡候人又請了一回脈,在原來的方子上做了加減,按方撿了藥,又給了個玉容方,才恭送着衡候人去了。
見華杏林終于得閑了,虞褰棠趕緊問道:“何時才能作法鎮壓我這執念?”她一點都不想看賤女和渣男的小黃片,她會随時狂暴的。
華杏林說道:“當真是缺木血竭。法清寺的老禿驢就有,還是天然的佛頭血竭。我正想法從他哪裏換。”
虞褰棠說道:“這種事,師父你去要,絕對會吃虧。”
華杏林說道:“那也沒法子。”
虞褰櫻得意一笑,道:“許我家有些辦法。師父,這事兒交給我就是了。”
回到南極觀精舍,虞褰棠打發人下山去告訴虞召鼐和虞召鼎。
沒出三天,虞召鼐和虞召鼎便又打發人上山來了,随同的果然還有兩顆佛頭木血竭。
這下可把華杏林高興壞了,昧下了一個,夜裏便作法了。
在虞褰櫻看來,起壇焚香獻祭,都不過是儀式,最後應該還是要她吃了木血竭了。
反正木血竭也是藥,吃就吃了,別讓她就着什麽符水吃就行。
然,讓虞褰櫻怎麽都沒想到的是,世界上還真有那麽不科學的事。
也不知道華杏林對那顆佛頭血竭做了什麽,虞褰棠就見血竭隐隐滲出了紅色的霧氣。
接着紅色霧氣被牽引成一線,沖着她就來了。
虞褰棠才要躲開,又被華杏林喝住了,“別動。”
虞褰棠幹脆閉眼不去看。
就在虞褰棠感覺全身一松,再睜眼時,紅色的霧氣裹挾着什麽往佛頭血竭裏收。
待霧氣收盡,華杏林又将佛頭血竭封進藥玉裏,最後收式。
把封存佛頭血竭的藥玉遞給虞褰棠,華杏林說道:“戴着,千萬別離了身。”
虞褰棠依言把藥玉戴在了頸項上,說道:“果然好受多了,不然總覺得頭腦發沉。”
華杏林一面收拾法器,一面說道:“可是還要裝瞎?”
虞褰棠想了想,又調整了下計劃,說道:“暫且還要再裝些時日,不能讓人知道。”
華杏林說道:“衡公子就是太子,你是知道的吧。你裝瞎,是不是就是不想進宮備選?”
虞褰棠也不隐瞞,說道:“正是。”
華杏林又說道:“往後太子怕是還要常來,你自己小心。
可就算你還要裝瞎,實情家裏人還是要告訴的。雖然他們不能上山,但每每只要是我莊園裏的人下山,你兩位兄長必定要仔細向他們問詢一番你的境況。
這樣一片對你的愛惜之心,你可要知道珍惜才好。”
虞褰棠胸口一片溫暖,說道:“我知道的。”
所以以後,就由我虞褰棠來守護他們了!
又說宮裏。
宮裏,私底下多少人傳言衡候人對虞褰櫻的青眼。
虞褰櫻因此得了一些好處,但更多的是明裏暗裏的刁難。
這日早起,虞褰櫻的衣裳就不知被何人飛濺了幾點菜汁,顏色還挺深的。
可虞褰櫻卻似未見,該怎麽穿還怎麽穿。
瞧見的自然要問的,虞褰櫻便說:“不過零星的幾點污漬,我若鬧出來,打理咱們衣裳的宮人怕是又會平白挨罰了。到底還是省些事的好。”
這話,同是貴女的聽了,只當虞褰櫻是沒底氣和她們較真的,越發的不屑了。
但底下的小宮女小內侍,卻對虞褰櫻是感恩戴德的。
自打這些貴女進宮習學備選,明争暗鬥從未停歇,他們這些宮人也跟着沒少挨打挨罰,更有甚者連命都丢了。
宮人卑微,命如草芥,死了就死了,草席一裹,運出宮去,那裏的亂葬崗一丢就完了。
虞褰櫻寧肯自己委屈些也不追究,宮人都便記在了心裏。
所以沒過午,虞褰櫻便得了準信,知道弄髒她衣裳的人,正是衡候人生母的娘家姑娘。
“蠢貨。”可虞褰櫻再一想,也覺得是有些棘手了。
幾番思量之下,虞褰櫻還是繼續穿着那一身髒污的衣裳,到德壽宮花園去了。
虞褰櫻這是想要試上一試,衡候人對外祖家的态度。
所以在衡候人來給孫太後送華杏林的玉容方子時,便瞧見了衣袖被打濕,哭得兩眼通紅的虞褰櫻。
這日,衡候人并未擺駕,只帶了伴當胡前程便來了。
迎面碰上衡候人,虞褰櫻連忙把濕了的衣袖藏了藏,深福道安。
衡候人将她扶起,虞褰櫻還如受驚的小兔子般,紅着眼後退了幾步。
也是正巧的,衡候人就撫上了她濕透的衣袖。
衡候人便驚訝道:“虞姑娘的衣裳怎麽濕了?這樣的天,仔細着涼。”
虞褰櫻又把衣袖藏身後去,說道:“看園子裏的錦鯉好玩,不小心便濕了衣袖。并無大礙的,臣女這便回宮更衣。”
只是才要告退,虞褰櫻又被衡候人叫住了,“姑娘稍待。這披風姑娘暫且披着回去,以免路上受風。”
接着衡候人又打發胡前程,護送虞褰櫻回去,自己這才去了德壽宮。
這回,胡前程特特将虞褰櫻送進屋裏,又吃了一杯茶才去的。
多少人知道後,險些把銀牙都咬碎了。
胡前程回去,就把打聽來的前因後果,都回禀了衡候人。
衡候人當時正習字,便寫了個大大的“張”字。
衡候人的生母張氏是正經世族之女,奈何福氣淺薄,誕下衡候人沒一年便殁了。
其娘家——張家,原為伯,有女為後,才由伯晉為侯,一時風光無限。
只是這樣的好景不長,張皇後和老侯爺一走,張家便再沒個支柱人物。
加之衡候人的父親被俘,朝中另立新帝,張家的境況便一落千丈了。
張家野心不小,奈何家中無人,只得又想走老路——送女進宮,想再博一份嘉恩。
而對于如今的皇帝來說,這樣一個豪無是處,許還會被其帶累的妻族,與衡候人結親是再合适不過了的。
所以張家女一路過關斬将地進宮來了,還被留到了如今。
衡候人都看在眼裏,他也的确需要一位愚鈍的太子妃和無能的妻族,讓當今皇帝對他有所松懈。
因此,衡候人一直都不動聲色。
衡候人正想得出神,就聽說德壽宮的賞賜來了。
因為衡候人尋來了好方子,孫太後用得好,高興了就賞了些玩意兒。
來送賞賜的人裏,正好就有桑柔。
別的人都給了銀子,還被佘守義領去吃茶,只桑柔留下了。
衡候人攜着桑柔的手,往裏頭炕上坐去。
桑柔拿出一包果脯,說道:“這是奴婢新制的糖臘白果。因着不得便易,也不敢多做,太子爺先将就着吃。”
看到那包白果,衡候人便想起了華杏林說的話,不由得心有餘悸,決心以後再不吃了,便對桑柔說道:“德壽宮的規矩比東東宮多,以後這些事還是要少做。只要你好好的,我便什麽都有了。”
桑柔今年二shi三,是shi六那年到的衡候人身邊伺候,那年衡候人才八歲。
如今七年過去,衡候人的絲毫異常,她都能了然在心。
只是桑柔都沒說出來,全都擱在了心裏。
覺察桑柔有心事,衡候人便說道:“委屈你了。待孤納妃定下大局,你便能回孤身邊了。”
桑柔回道:“奴婢不委屈,奴婢安心等着太子爺來接奴婢。”
衡候人喜歡的,就是桑柔的識大體。
也是如今時候不對,二人不過一番耳鬓厮磨地親熱,桑柔便要回德壽宮複命了。
幾日過後,虞褰櫻不見衡候人對張家姑娘有何動作,便自以為是地懂了他對外祖家的護持。
又經幾番思量,虞褰櫻覺察出這裏頭的水深,便心生了退意。
之後幾次幾番碰上衡候人,虞褰櫻便都趁機躲開了。
可宮中對衡候人青眼于她的事,卻傳得越發的沸沸揚揚了,隐隐有了風雨欲來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