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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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湛覺得江名然的話怪怪的,有點撲湯蹈火壯士斷腕的離別悲壯感。
“名然,你到底去哪兒了?”
“曼徹斯特。紫薇出了點事兒,我臨時改變了行程。林湛,我想跟你說個很重要的事兒。”
“有什麽事兒回來再說。”林湛這邊等紅燈,中午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怎麽還堵車堵成這樣啊!希望還能趕得上段琦的飛機。
“我答應與紫薇結婚了。”
江名然拿着手機的手,微微的顫抖,連帶聲音,也有點發顫。
林湛這邊很驚訝,非常驚訝,自家經紀人對賀紫薇的态度不冷不淡,過了個元旦,直接上升到了談婚論嫁的新高度。
結婚是好事,林湛為兄弟高興,“祝福你們,小賀董終于修成正果,不容易啊!怪不得玩失蹤。他怎麽求的婚?有視頻嗎?”
“我與紫薇結婚後,作為條件,我答應賀醒,離開娛樂圈,再不……見你。”
江名然那天在醫院,賀醒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與林湛永遠不再見面。他質問過,賀醒憑什麽?這與約束他人身自由有什麽區別?
賀醒的回答很簡單,他不想看見,弟弟的法定愛人,整天跟情敵混在一起。即使只是職業使然,林湛與江名然之間絕對是清白的晶瑩剔透的兄弟愛,但表面現象的卻是——形影不離。
他賀家也是有頭有臉的豪門貴族,繼承人跟個男人結婚已經夠奇葩了,結了婚還要整天頂個綠帽來回跑嗎?
賀醒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六尺巷是兩邊讓出來的,一人讓一步,才能讓出海闊天空。
江名然答應了賀醒,本來賀醒代勞所有事,他想了很久,才下定決心,親口與林湛說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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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約定過,一起走向娛樂圈的巅峰王座,一起改變那些陰沉險惡的游戲規則。
讓謝駿的悲劇,不再重演。
他退出了,他自己也是恍然大悟,原來為了賀紫薇,他可以放棄承諾,放棄事業的。當然他也有其他的考量,他與賀紫薇的婚姻遲早曝光,一單曝光一定會影響到林湛,畢竟有個同性戀經紀人,很多人會聯想出無數種其他可能。
“國內不承認同性戀婚姻,我們準備移民,具體哪個國家還沒确定。我把工作室留給你,工作室所有的一切。看了這次的事,沒有我在你身邊,你也可以做的很好。我……”
“不準,”林湛忽然按下挂機鍵,垂下手,然後喃喃的嘟囔,“不準,我不準。”
開車的衛書紅問,“剛剛是然哥嗎?然哥他有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說走就走,把這兒當什麽!”林湛的拳頭直搗在車窗玻璃上,從中指滲出的血水滴答滴答的落在車座皮布。
把這兒當什麽!工作室從裝修到擺件都是他親自設計的,所有的員工都是他親自面試招進來的,林湛的每個片子,每個劇本,都是他親自談下來的。
是誰說要做他一輩子的經濟人的?明明說好的,要一起在這浩瀚無邊的電影史上留下點什麽。他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說結婚就結婚,說不要工作室了,連着他一起不要了?
電話又打過來,林湛不動,衛書紅第一次看林湛發這麽大的火,弱弱的撿起震動的手機,按下接聽,“然哥,湛哥他情緒……不太穩定……”
江名然大概猜的林湛的狀态,是世上最了解林湛的人,比他爸媽還要了解,雖然認識六年而已,但他把林湛當成最好的兄弟。
“林湛,六年前,被你指名做你的經紀人,我真的很高興。雖然這麽說有點對不起謝駿,但當時,我真的很激動,因為你是唯一記得我的名字,而不是記得我演的戲的角色的人。”江名然讓衛書紅把聲音開到公放,有些話他必須趁着這次對林湛說完,林湛的性格像個小孩子,哄一哄就好,放任他不管卻容易想極端,“謝謝你帶我去你家吃年夜飯,那一晚的煙花,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我就問你一件事,你跟賀紫薇結婚,與你扔了工作室,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有,林湛,我累,沖鋒陷陣這麽久,我想休息一下,借個肩膀靠一靠,所以,對不起,我無法堅持曾經的諾言了。你是天才,為戲而生的天才。即使沒有我,你也是天才。天才有時候會孤獨,但更多的時候,是享受自己搭建世界裏的快樂。若是你,即使是一個人,也能在電影史上留下屬于你的足跡。”
“夠了,”林湛指着手機,“關了,扔出去。”
衛書紅此時此刻總算聽明白了,自家BOSS不幹了,甩了個攤子給林湛。
林湛在氣頭上,歪着臉看窗外,衛書紅到了路口右轉,得先去醫院包紮傷口,林湛的手指還在流血。
……
外面下起小雨,雨點不大,但密集的很。真奇怪,還沒立春,就開始下雨,今年的冬天,尤其的短暫。
段琦在航站樓門口的馬路牙子,坐着行李箱上,懷抱花栗鼠的籠子,他仰頭看天,太陽照耀,耀的他睜不開眼。
童話裏的太陽雨,是帶來不幸的雨。
旁邊的助理,一直催促,“琦哥,快登基了,您這安檢還沒過呢。”
段琦裝聽不見,他想在雨裏多呆上片刻,或許只有不幸的雨水,才能沖刷他可怕的靈魂。
花栗鼠豎着小爪,擋住沿着籠子滴落下的雨水。
吱吱吱……
助理急的要哭了,本來有專機,段琦非要做普通飛機,他千方叮囑航空公司,千萬不要誤點,那邊接機的母老虎,他可得罪不起,他知道段琦在等林湛,但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林湛連個毛線影子也沒冒出來。
他弱弱的問,“要不,咱改時間,我聯系專機……”
段琦看看手表,低下頭,說,“不用了,我就是想……見他最後一面而已。既然他決定不來,我理解,也接受。”
他站起來,抖抖頭頂的雨水,把行禮箱與花栗鼠交給助理。
接過登機牌,一把花傘,正撐在段琦的頭頂。
段琦回頭,看見一張有點印象的臉。
拍攝《星際怪盜》的時候,此人曾抱着厚厚一摞林湛做過标記的劇本,敲過他的公寓門。
那人指了指航站樓,說,“好巧啊,我也坐這班飛機。唉,算了,這麽爛俗的偶遇臺詞,我自己都覺得假。段少爺,我們談談吧,我有個好玩的東西,你有沒有興趣?”
“沒興趣,你自己留着吧。”段琦拒絕說,“我不想與叛徒談任何交易。”
“我不是叛徒,我從來沒有背叛過自己的老板,這麽說吧,從一開始,我就是帶着老板的任務,應聘進的名然工作室。說起來,剛進工作室的時候,林湛還懷疑過我好幾次。”
段琦邊往檢票口走,邊說,“五年,蘇學長,你隐姓埋名,做牛做馬,默默無聞,當卧底也不容易。”
“哈,我以為,我的資料已經被徹底抹去了。”蘇則抓抓前額。
“賓夕法尼亞大學校史陳列館,有一個雕塑很像你,越看越像。在母校的校史上,有過一個社會學與數學的雙學位博士,年僅十五歲,十八歲時,研究成果獲了聯合國的最高表彰,可他缺席了頒獎儀式,那天之後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知道嗎?新生參觀的時候,引導員說他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美院的閑的沒事亂雕刻啥,侵犯他肖像權了知道不?蘇則問,“你難道不好奇我真正的老板是誰?”
“賀紫薇。”段琦想都沒想,就說。
“你知道?”蘇則驚訝,驚訝的不是段琦看透他的底,而是賀紫薇在他來之前,說段琦早就猜到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圈子裏誰都知道,湛哥背後的人是誰,即使是索菲,也不敢輕易把有可能導致湛哥聲譽盡毀的視頻亂往外放。可一夜之間,幾乎有點名氣的門戶網站,都收到了一個快遞盒,盒子上是你寄給他們的視頻複制品。這些媒體,通常收到這種匿名快遞後的第一件事是做什麽?把視頻放到頭版頭條上去嗎?不是,是給名然工作室去電話!”
段琦停在檢票區,說,“除非他們知道,湛哥的後臺,這次并不想護着湛哥。賀紫薇只需要輕微的暗示,媒體們就會向獵犬一樣直奔獵物而去。”
“你的推測很有跳躍性。”
“賀紫薇原來的任務是讓你幫江名然,成為他的左右手,分擔工作,順便起到監視的作用,可是你的攝像頭錄到了奇怪的東西,你拿給他看後,他就改變了主意。這麽多年,他一直沒有辦法完成的事,終于能趁着這個機會一舉成功。”
“沒辦法,”蘇則搖搖頭,“誰讓他喜歡的人整天圍着林湛轉?他又不敢強迫人家,用自己的一腔真情也感動不了人家,就只能用點手段了。你也挺壞的,既然猜出真相,為何不告訴林湛?你不是喜歡他嗎?”
段琦把登機牌與身份證交給驗票員,轉頭問,“說吧,賀紫薇想與我談什麽條件?”
“老板說,你繼承白老爺子的遺産的事兒,他能幫上忙,他知道白老爺臨終前公正過一份奇怪的遺囑,也知道那個最佳新人你可能不想憑借關系去拿,而是想通過實力争取……”
“換什麽?”
“換……你做一件事……舉手之勞,他将感恩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