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的王位繼承人,這是上官昭璃第一次認錯,卻被又一個耳光打斷。他摸着自己的臉,卻沒有憤怒,只是茫然。
她……已經連他的道歉都不再稀罕……
“原諒”這兩個字,點燃了她平靜之下最後的怒火,她狠狠掀開他的手,“上官昭璃,你憑什麽以為我就一定會原諒你。你把我當作什麽,你把我的身體把我的心當作什麽?你偶爾一點小陰謀得逞,小聰明成功的獎品嗎?你的寵幸,你以為我稀罕,你以為對我而言這就是你的施舍,我應該感恩戴德嗎?你以為你想要,我就要給?”
“我知道我對你而言什麽都不算,但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把我看得如此廉價。你說我有秘密瞞着你,既然你想知道,我什麽都告訴你。希望你不會後悔。”霏霏笑得燦爛,“我是殺手,‘百花殺’堂主之一,紅妖媚老的親傳弟子。”
“什麽?”上官昭璃驀地僵住了,眼神幾次變幻,不敢置信,“你……”
霏霏望着他眼底的痛,更望着那痛裏一絲格格不入的警戒。她自嘲地勾起唇角,轉開眼,不想再看下去。他是一個身居高位的王,天生對無法掌控的勢力抱有警惕和懷疑,哪怕那個人是她……可她,只想要一個會無條件信任她支持她保護她的人。
或許是她手上無辜的人命太多,上蒼報應,所以她總是找不到。想到這裏,她的神色更為譏诮——找不到就不找,她的人生沒有“湊合着”三個字!
“就是你心裏想的那樣,我殘忍嗜血,不問是非只認心情。我殺過你的大臣,傷過你的宮女,我随時攜帶銀針,幾次想要對你動手。”
“就是你心裏想的那樣,我只是一顆安排在你身邊的棋子,只是那個棋手太笨,她忘了我有多桀骜多自私,忘了我不可能成為一顆好棋子。她以為把這顆棋子的心捧出去就能贏得你的信任,所以讓我以生死作賭騙你相救,以欲擒故縱誘你上鈎,以雪地長跪除你威脅,以滿手鮮血護你王權。”
“我這七年的惡行,加上對你的不恭不順恣意頂撞,抵你的所作所為,我們兩清了。”她将他完全僵硬的身體從身上推到一邊,撿起衣衫穿好,翻身下榻。
她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他伸手想要拉住她,她利落地撕斷了半透明的殷紅長袖。
“霏霏,本王不會放手,永遠不會……”
他的話惡狠狠的,卻有無聲的悲涼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蒼茫的,竟像她的心。這是她第一次從上官昭璃身上感覺到外強中幹幾個字,霏霏已經走到了門邊,她的腳步一停,脖子動了動,似是就要回頭。
上官昭璃暗不見底的眼中瞬間爆開驚喜。
她沒有轉過來,說了句什麽,素手一擰絞歪鎖芯,推門跨了出去。
日光照在一面被撞碎的鏡子上,反射進他低垂的眼,刺出火辣辣的痛來,突然想要落淚。
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上官昭璃,那個笨得天下第一的棋手,是我的心。”
041 百花殺
鳳耀山,滿山的姹紫嫣紅,蝶影戲蜂,美若仙境,可誰也不知道如此磅礴又秀美的山卻早已被人鑿空了山腹。
地宮恢宏大氣,清一色的黑色布置,每三步便有一尊鳳凰狀的銀樽,羽翼上卷攜着明媚的火焰,将這個地下世界照得如同白晝。任何地方都一目了然,沒有任何守衛,高手或者極端敏感的人卻能發現淺淺的呼吸聲無處不在。
地上不是木質地板,也并非石料,而是一層黑色的絨狀物,看起來像地毯,實際卻是一種花的莖葉。這花冬日盛放,花色豔紅奪目,零零星星,看起來就像淅淅瀝瀝的人血。此刻是秋季,花苞不多,卻已有了一股淡淡的腥香。
只因這花名叫“嫣然”,極淨之名,極惡之性,花色美如佳人嫣然一笑,卻性好鮮血。天下很早以前曾經掀起過一場燒毀所有“嫣然”的風波,都以為它已經滅絕,無人知道這裏還有。
百花開後我花殺,無數人恨透了的“百花殺”之所以一直尋不到蹤跡,只因為紅妖媚老根本沒有打算把它暴露在地面上。“百花殺”之人,若離開地宮,必帶血而歸,澆灌“嫣然”。
地宮最大的一間宮室,一面以東珠鑲嵌的牆壁前立了四個女子。這是“百花殺”的議事廳,不僅一把椅子都沒有,而且已經空了許久。
因為沒有人敢在那個人面前坐着,也沒有人敢在她不在的時候擅用議事廳。女子們的神情有些不安有些緊張,她們突然來到這裏,還是因為那個人。
紅妖媚老閉關七年,終于要回來了。
為首的女子始終面帶笑容,眼神幽深,腰間懸着一柄長劍,劍鞘上用篆文刻着“風嘯”。
緊跟着的女子發間珠釵不斷,身姿魅惑,塗着豆蔻的尾指微微翹起,紅白誘人,卻不知藏了多少種毒物。她的眉心精心繪着一彎鮮紅的月,細看似乎是變形的花體“追月”。
第三個女子眼神有些空,動作卻很沉穩,她的指節相比起他人更加顯粗,顯然指上功夫了得,頸上系了一條黑帶,用深紫的絲線繡着“雨殇”,紫近于黑,幾乎看不出來。
最後一名女子臉色冰冷,不進人意。她的腰帶是一圈銀色的鏈圈,挂着一枚玉環,工工整整刻着“滅雪”二字,更襯出她的寒意。她最特別的在于頭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無意外女子從來不會修減,她卻是一頭顯眼的短發。
四人正是紅妖媚老座下五堂主中的“風、月、雨、雪”,當年紅妖媚老閉關,便是“追月”妒忌霏霏,用計将她關在棺中,埋進地下。她本來是想讓她死得痛苦一些,卻不想陰差陽錯被上官昭璃救起。
其他三人曾在羽陌見到霏霏的蹤跡,都以為是她自主選擇,想回來就會回來,故而從來沒有與她接過頭。五堂主各司其職,除了霏霏被格外厚待,隐隐臨駕四人之上以外,其他幾人都是互不幹涉,追月才僥幸将事情瞞了下來。
影堂失去堂主,滅雪無情無欲,追月見過了五年紅妖媚老都閉關不出,便聯合了風嘯,排擠與霏霏交好的雨殇,現在兩人共同掌管影堂,俨然已經是“百花殺”勢力最大的兩個。
本來她正一邊想盡方法打壓風嘯,一邊暗暗布置,想要用火藥炸塌山體,埋了紅妖媚老,再推到地龍翻身身上,誰知卻陡然收到紅妖媚老的傳訊。追月看起來不動聲色,後背卻早濕了。
風嘯這只笑面虎太聰明,似乎已經猜到了她的所作所為,但迎霏霏回來對她們沒有好處,所以她幫着她一起封鎖了消息。但最近她打壓風嘯急了一些,風嘯一直命人關注霏霏的消息,會不會趁機告訴紅妖媚老……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空曠的大殿依舊靜得連心跳聲都聽得到。四名女子仍舊維持着統一的身子前傾,兩腕交彙的動作,臉上眼中找不到一絲不耐煩。
機括聲突兀地響起,“咯吱——”宛若老舊的木地板在申吟。這聲音本不大,但回音重重,更增陰郁。
追月臉色瞬間慘白,她瞥了風嘯一眼,女子笑容深深,含笑回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東珠牆壁緩慢地轉動起來,完全地轉了一周,露出後面的沉香九頭雕龍木椅,上面慵懶地倚着一名雍容華貴的女子。
她發髻高挽,穿着紅色長裙,胸口一片怒放的嫣然,眼妝畫得很深,一雙與霏霏相似的鳳目似笑非笑,白皙的肌膚上一抹妖嬈的半面妝。既是妩媚嬌娘,又似不動生色間取人性命的妖魔,輕易将四名女子都比了下去。
“風嘯”
“追月”
“雨殇”
“滅雪”
四人上前一步,異口同聲,“——恭賀師父神功天成,吉日出關——”
她們的聲音裏都含了內力,議事廳空曠,回聲環旋,震得四方嗡嗡作響。
七年多了,女子仍是笑顏若妖,毫不顯老,眼波俏麗鋒銳如刀。她支着尖尖的下巴,聲音有些冷,“免了,霏兒呢,怎麽不來迎接本座?”
追月頓時牙關一緊,終于流露出服軟神色,風嘯得意一笑,知道她放棄了影堂勢力,也等于放棄了一大半繼位的可能。
紅妖媚老何等眼力,自然發覺她們二人神色詭異,她眼神掠過追月難掩僵硬的身體,輕笑一聲,裹着血味的殺氣蔓延開來,“追月,你似乎不是很高興看見本座?”
風嘯急忙向前一步,“回師父,師妹早在七年前離開了地宮。”
紅妖媚老果然轉移了注意力,身上的陰冷之氣卻瘋狂滋長,“她在哪裏?”
“這個月在秋熒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