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力氣,手被沉重的東西墜着,連擡起來捂住自己的嘴都做不到。
熟悉而陌生的液體從口鼻溢出,在臉頰上肆虐,她艱難地咳嗽着,冰冷的勺子卻還在不依不饒地往她嘴中灌。
那是血,雖然味道很怪,但她認得出。
霏霏堅決地扭開臉,拼命抗拒,“血……不……”
回響在自己耳邊的聲音也是熟悉而陌生,嘶啞如同七十老妪,完全失去了原來的冷媚可人。
霏霏僵了僵,不敢置信,她張了張嘴,這次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只有嘶嘶的氣流。
那個男人……他……想毒啞她!
盛着古怪血液的勺子附骨之蛆一般再次抵了下來,霏霏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她像一頭瘋狂的小獸,避開勺子狠狠地咬住了來人的手指。
她蜷縮着的身體顫抖着,劇烈起伏,明明應該只夠她維持呼吸的力氣,她卻把手腳鏈子末端連着的巨大玄鐵塊都拖得動了動。
那玄鐵塊有多重侍女不知道,但她看見數個壯漢一起使勁,才搖搖晃晃勉勉強強把那東西擡進來。
侍女沒有驚恐,她麻木地看着霏霏,或許還有一絲憐憫和惋惜,再如何堅毅強大的女子,進了這裏遲早都會被逼瘋的。
霏霏再沒有力氣掙紮,只是死死地咬着她的指頭,嘴裏全是血腥味,她什麽都顧不上,唯恐這個人離開。
她陷入了更巨大的恐懼裏——自己的聽覺……似乎也不太正常!
“不論你是誰,求求你,你說句話好不好……求你,說句話!”
侍女只聽到她急促的喘息,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她皺皺眉,把自己的手指收回來,再次舀起一勺血液強行送進她口中。
這些液體是主上經過稀釋的血液,珍貴得很,不可以浪費。
霏霏漸漸不動了,她本來就沒有焦距的眼睛一點點失去了所有光芒,只有層層疊疊的死寂。
這種絕望是她沒有體會過的,變成瞎子時沒有,被同門暗害關入棺材埋入地底時沒有,哪怕被上官昭璃傷害,都沒有。
她的世界已經沒有光,難道連聲音都要被剝奪?
血液輕易進入她的嘴,又從她的嘴角輕易地流出來,滑下一道道紫黑色的痕跡。
仿佛種下可怕邪惡的種子,在她雪白的臉上開出無數破碎的花。
022 慘烈詭新娘
牢房本來就森冷的空氣突然更冷了幾分,一道颀長的人影無聲無息印在灰綠色的牆上。
“王。”善察顏色的侍女立刻躬了躬身,提起裙裾退到一邊。
宮南傲早換了嶄新的華服,深紫色,深藍獸紋腰封把腰束得緊緊的。玉一般的手指懶懶地隐在寬大衣袖中,袖口滾着精致的黑色蓮紋,頸子周圍鑽出一圈毛絨絨的雪白狐毛,襯得那倨傲妖嬈的眉眼也散漫起來,額頭上的血蝶振翅欲飛。
這侍女算是照看內命婦監的老人了,他心情似是不錯,給面子地哼了一聲,帶着淡淡鼻音,好夢方醒一般。
幽深的眼睛卻清醒得很,凍湖一泊,“你下去吧。”
侍女端起鑲金嵌銀的漆盒,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藥”還沒灌完,但她不敢質疑宮南傲任何命令。
牢房獨有的冷馊味道和着血腥味,氣息污濁,讓人惡心。宮南傲居高臨下,美豔的臉上卻沒有任何不喜,眸底甚至有淺淺的興奮。
他天生就是邪惡的王者,生于黑暗,統握黑暗,旁人眼中負面的東西都深受他的喜愛。
宮南傲無視牢獄的肮髒走到她身邊,慢吞吞地伸出手指,漫不經心地在霏霏腕間捺了捺,眼波一閃。
蠱蟲适應得不錯,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活躍。
這具身體帶給他的驚喜他幾乎數不清,看起來明明柔媚溫軟地跟玉美人似的,內裏實際上卻是百折不撓千錘百煉的鋼鐵。大老爺們都挺不住的“血蠱”,這看似嬌滴滴的身體竟然扛了下來。
“斬天”是旁門左道,算不得正派的高深功夫,頂多屬于魔功中的頂級魔功,誰都可以練。只要有人願意把自己的身體當作祭品,飼養血蠱,并能夠忍受血蠱帶來的終年寒冷。
他的血是紅的,并沒有變色,那些紫黑的東西就是蠱蟲。蠱蟲越多,內力越深,紫黑色說明他身上至少有着超過一甲子的內力。
“接受得這麽好,看來本王送了你一份大禮。”宮南傲意味深長地挑挑眉,口吻施舍,“你欠本王的人情又多了一個,本王先幫你記着。”
他眼中閃着算計的光芒,絕口不提這“血蠱”的另一重作用——她服用的血蠱并非本源,而是是他以身養蠱養出來的子蠱,每三月必須用他的血續養,否則……
美人不識相,往往也很有趣。
宮南傲似乎已經看見了她桀骜不馴的下場,本來掠得就高的眉彎彎如弦月,纖長的眼睫彷若淬毒的孔雀翎,他等了半天見霏霏沒有反應,不由臉色一沉,斂了笑意。
“醒來!”修長的手指也不顧她滿臉血污,惡狠狠得掐住她的兩頰,像是要把指間薄薄的血肉恰碎一樣。
髒污的肌膚雖然看不出印痕,但隐約已經腫了起來,面前的人卻還是老樣子,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好像疼痛也被隔絕于她的意識之外。
手下蹂躏着的皮膚滾燙如火,不像以往的冰涼清爽。
宮南傲終于覺得不對勁,臉上卻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随手招呼過門口等候的侍女,眯着眼睛頤氣指使,“叫左相來。”
霏霏知道自己在做夢,只有夢才會這麽荒誕,也只有夢,才會仁慈地給與她片刻光明。
自從被活埋地底,她再也睡不安穩,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整整七年。
此刻的夢,她無比珍惜。
眼前是一望無垠的紅,不能用紅色的地方也貼滿了鋪天蓋地的“喜”字,光影模糊,唯一的光源是一對燃燒的龍鳳花燭,燭花時不時爆開,喜氣洋洋。
霏霏有些愣怔,她和上官昭璃的大婚或許也是這個樣子。她并沒有做好嫁給他的準備,這場婚典的取消正中她下懷。
人們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她其實也對婚禮的取消感到遺憾和失落?
新娘子在床邊正襟危坐,臉掩在簾幕後,只看得見尖尖的下巴。姿勢很端莊,喜服很華美,光鞋尖的東珠就有嬰兒拳頭大小。
霏霏很有心情地反複打量了新娘子的行頭,煞有介事地下了定論:非秦晉之好兩國聯姻不能媲美。
這個洞房什麽都很完美,霏霏卻總覺得什麽地方有些古怪。
“嘎吱——”
門開了,踏進一雙男人的火紅靴子,搭配着大紅的喜服,看不清臉但風姿極佳,幾分霸道幾分寵溺,背影修長灼灼其華。
“你的蓋頭呢?”男人的聲音遠遠近近并不真切,那分不悅卻很明顯。
霏霏終于找到哪裏不對了,看得見下巴,說明這個新娘沒有蓋蓋頭。新婚嫁娶必然要由新郎挑蓋頭,否則會給婚後生活帶來不幸。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無論是不拘小節的巾帼女傑,還是迫不得已被逼下嫁,總歸是場好戲。
新娘端端正正坐着,不回話。
新郎動了點小火氣,嘲弄道,“怎麽,世子妃那麽希望自己的下輩子不痛快,想要本世子新婚夜就成全你?”
霏霏唔了一聲,世子娶妃,和親公主,門當戶對,金玉良緣。
新娘一動不松,泥塑一般,看起來僵硬得古怪。
世子新郎冷哼一聲,大步上前,不等他掀開簾子,手剛剛碰到新娘的肩。
“砰——”新娘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不止霏霏,連那世子也吓了一大跳,這新娘是等得睡着了嗎?霏霏覺得,不怪她坐着都能睡着,穿上這身行頭折騰一場國婚,累倒也是可能的。
下一刻,背影很好看的新郎突然悲吼一聲,他身體顫抖得不能自已,手指狠狠扭着身前的簾子,高大的身體搖搖欲墜。
這一幕有些滑稽,但新郎那一吼竟讓霏霏心口緊縮,似乎心髒瞬間變成一塊脆弱的絲綢,有人穿針引線來來去去刺了無數下,連靈魂也痛得感同身受。
她努力地探頭去看,視線剛剛越過新郎寬厚的肩,整個人就僵住了!
那新娘容顏稚嫩,五官都沒張開,明顯年歲不大。她妝容很精致,眉心卻釘着一把格格不入的銀色剪刀!
用來剪花燭的精巧剪刀,手柄纏着喜慶的紅綢。
她眼睛瞪得目眦欲裂,眼底一汪猙獰血淚,眉心的血一直滴到下颌,把慘白的臉歪歪扭扭分成兩半。
死不瞑目。
最詭異的是,她的嘴角高高揚着,笑容天真嬌媚,紅唇輕啓,似乎馬上就會說出撒嬌的甜言蜜語,眼睛裏面卻醞釀着最惡毒的詛咒!
霏霏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