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自我與命運
臺若兮在楊祎離家那晚見紅，次日便再也聽不到胎心……
白鷺不知道臺若兮和楊祎是怎麽度過那段日子的，只知道臺若兮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上班，偶爾會來老宅找她喝茶聊天陪孩子，可看着雙胞胎的的眼神卻有些發直，而大多數情況，她都是足不出戶，一反常态的躲在家裏養花看魚。
白鷺從心底擔心臺若兮，她平靜的可怕，除了只字不提孩子的事情，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反倒是楊祎，在臺若兮做清宮手術之前，拉着赫連清在外面吹了一夜江風，害得赫連清病過一陣。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幾個月後的臺若兮與楊祎似乎都緩了過來，兩人的臉上漸漸重現了往日的笑容。但白鷺與赫連清還是謹小慎微，直到大半年後……
在臺若兮生日這一天，楊祎把白鷺的一家子都邀請了過來，白楓與赫連嵘這兩小只也來湊熱鬧，小公寓裏重新又熱鬧了起來。
幾個人捧着大包小包的禮物，從門外進來的時候，電視裏剛巧正放着廣告。
赫連瑜連鞋都沒脫，一下子就沖過去，小手指着電視便大叫了起來。
“這是‘歡迎光臨女孩兒’，是我媽媽。我媽媽是大明星！”
随着赫連瑜的叫聲，衆人轉過視線，只見屏幕上一個穿着餐館制服，笑容嬌俏的女孩兒，正拉開門甜甜的對着熒屏外的大家說着“歡迎光臨”。正是白鷺。
白鷺有些羞怯，伸手敲了敲他的鼻子。
“別瞎說。”
赫連瑜不願意的小嘴嘟起，臺若兮則上前把他攬入懷中。
“看你這當媽的？誠實也有錯嗎？”
楊祎則在後面抻着脖子湊熱鬧。
“連我這個只能聽電視的都知道白鷺現在火了，這廣告放了半年都不下檔。‘歡迎光臨’四個字，簡直繞梁三日，經久不衰啊。”
楊祎說話拿腔拿調，大有一副調侃的意思。他眯着眼睛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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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診所的小姑娘還偷偷讓我幫她們要白鷺的微信呢。你說，當初我和小兮也是不兌付，要不是赫連先下手為強，搞不好……”
楊祎開玩笑不着調，偏偏眼睛不中用，根本看不見臺若兮的眼神足以殺人。而赫連清則直接的多，扶着輪椅便從楊祎的腳背上軋了過去。
楊祎瞬間竄起。“赫連清，你是眼睛也癱瘓了嗎？”
臺若兮又好氣又好笑的推搡楊祎。
“就你貧，說話怎麽就沒個把門兒的？趕緊給我做飯去。”
楊祎當即盲眼一番，濃眉豎起，做嚴肅狀。
“得令！願為娘子撸衣袖，甘為娘子作羹湯。”
看他那副賤樣，一衆人均是失笑。
臺若兮則咬着牙把他狠狠的往廚房推。
“滾滾滾，就嘴皮子好使。”
楊祎慢悠悠往廚房裏晃。
赫連清則将自己推到白鷺身前，拉過她正在為赫連瑜脫鞋的手。
“讓他自己來。”
白鷺見赫連瑜蹙眉撅嘴一臉的不願意，有些為難。
赫連瑾這時候在白楓的幫助下，脫了鞋子，光着小腳丫啪嗒啪嗒跑進來，指着赫連瑜的鼻子笑。
“你都已經三歲了，馬上要上幼兒園了，還讓媽媽脫鞋子。羞！羞！”
赫連瑜原本就有些不樂意，被妹妹一譏諷更是惱羞成怒，狠狠把鞋子從腳上拔下來，直接往門口扔去。一雙小鞋子撞擊在鐵門上，發出兩聲“噹——”。
赫連清頓時把臉色一斂，定定的注視着小兒子。他沒有開口，只一臉嚴肅，想說的話，全寫在臉上。
赫連瑜起初還在氣惱，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卻被父親沉默的凝視，弄得渾身不自在，最終默默的走到門口，将兩只鞋子用雙手一一擺好。
赫連清這才欣慰的笑了，躬身去摸赫連瑜的腦袋，以示鼓勵。卻在起身的那一剎那，背脊上一陣抽痛。
白鷺見他吃痛，連忙上前幫忙按揉，又将他扶着轉移到沙發上，替他伸展僵硬的腰背。
赫連嵘與白楓都很擔心。
臺若兮也不免嗔怪。
“我不上班，白鷺就管不住你，一直都偷懶，不去複健是嗎？”
赫連清尴尬的笑着。
赫連瑾卻在這個時候，蹦出來。
“媽媽，你趕緊給爸爸劈個叉。爸爸一開心，痛痛就飛走了。”
衆人一聽，頓時嘩然，想來這招白鷺在家裏常用，連孩子都耳濡目染，拿來當靈丹妙藥。
看着大家的笑臉，白鷺卻渾然不在意，清脆的一聲“好嘞”，長腿舒展，當即在沙發前來了個端端正正的一字馬。惹得在場幾個人全部哈哈笑開。
而赫連清，則滿臉酡然，不得不用纖長的手指，蒙住有些燙人的眉眼……
客廳裏，兩個三歲稚童和兩個半大孩子玩在了一起，赫連清靠在沙發上，很有些看戲的架勢，倒只有楊祎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廚房裏，不知忙活些什麽。
白鷺站起身，擔心楊祎需要幫忙。
臺若兮拉住她。
“你不用管，他的廚房你進不去。萬一找不到東西，會炸毛。”
白鷺噗嗤一聲笑，被臺若兮拉到陽臺聊私房話。
臺若兮遞給白鷺一杯飲料。
“最近怎麽樣？聽說，你們之前又因為複學的事情，弄得不開心？”
沒想到臺若兮說話單刀直入，白鷺有些尴尬。
“廣告播放之後，事情變得越來越多。我怕回學校，更沒辦法好好照顧家裏，就想再拖一拖。蜀黍很生氣，大概覺得我沒出息。”
其實，白鷺已經說的很委婉。事情豈止是越來越多？自從半年前廣告在各大媒體上投放之後，白鷺的知名度一下子提高不少。越來越多的客戶開始找公司和她談合約，平面的、視頻的、網絡的、甚至還有綜藝。原本出勤率只要維持在每月兩到三次出勤即刻，如今每周兩到三天都不止。這還是，白鷺一推再推的結果。
最讓白鷺頭疼的還不只是這些，當她不止一次的推脫約談的時候，東訊傳媒委派了一個專屬經紀人給她。那經紀人名叫華雅蓉，在經紀人圈子裏是響當當的人物，聽說曾捧紅過多個一線花旦，如今東訊傳媒重金挖她過來，給白鷺做經紀。白鷺雖然資歷短淺，也看得出公司的目的。
而華雅蓉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請來律師與白鷺面對面的談了一個下午。白鷺到這個時候，才清楚自己之前簽署的根本不是一份普通的兼職協議，而是一份堪比賣身契的經紀協議。那上面關于違約金額，在律師敲下計算機鍵盤後，吓得白鷺一哆嗦。而這份協議，白鷺一簽就簽了十年……
“這些事，你與赫連說過嗎？”臺若兮問。
白鷺搖頭，她心裏難過，甚至有些害怕，覺得自己可能又要給赫連清添麻煩。
“公司是鼓勵我回去上學的，這對藝人的形象培養有好處。可我沒有那麽多時間，我若回去上學，又要工作，家裏怎麽辦？孩子們怎麽辦？蜀黍怎麽辦？我後來了解到，藝人簽署這種經濟協議是很普遍的，卻很少有想我這樣三心二意的人。可違約金數額龐大，我畢竟和其他藝人不同。我在想，也許很快人們就會忘了我，公司就自然不在乎我是否想解約。到時候，再回學校也不遲。”
白鷺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慮統統倒了出來，原本以為臺若兮會幫她出謀劃策，誰知她抱着雙臂，一聲冷哼。
“白鷺，你知道你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什麽？”
白鷺吓了一跳，卻聽臺若兮繼續挑眉說道。
“白鷺，你活得太沒有自我。”
見白鷺果然懵了，臺若兮勾着嘴角，輕輕笑出了聲。
“白鷺，你家教嚴，又身為長女，從小被寄予厚望，被要求處處以人為先，本不是壞事。可我們女人，不、就算是任何人，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能丢失自我。一個沒有自我的人，是沒有創造力的。沒有主見、沒有激情，就沒有持久力。人雲亦雲的後果，只會讓自己黯然無光。外實中空的結局，只會讓身邊人忘記你。我不相信，赫連娶你回來，只是希望你唯命是從，做一個照顧他一輩子，幫他生兒育女的老媽子。如果他真這麽想，我會立馬與他絕交。”
面對白鷺的啞口無言，臺若兮帥氣十足的勾住她的脖子。
“白鷺，你總是說想和我一樣。但事實上，你注定不能成為我。我從小任性專橫，自負慣了，除了從前楊祎不要我這件事，沒什麽能吓倒我。但你不同，你現在在乎得太多，以至于最不關心的卻是自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那些家長裏短的中年大媽有什麽區別？我猶記得你當初剛認識赫連時的樣子，一颦一笑都仿若帶着鎂光燈投來的絢爛。”
當初的自己真如臺若兮所說那般嗎？白鷺覺得自己大概失憶了，短短三年多的時間，已經讓她認不清當初的自己。輾轉回味間，心底似乎有什麽在蠢蠢欲動。
臺若兮繼續笑着拍她的肩膀。
“回到你的舞臺去。孩子們大了，他們可以去幼兒園。赫連自然也有自己的事業，你不用每天和個保姆似的盯着他。家裏照顧不過來，可以多請兩個幫傭，再不濟還有我和阿祎。陪伴也要高效，相信聰明如你，一定可以找到恰當的平衡點。我記得赫連曾與我閑話，說最初見到你時，便為你心動。白鷺，趕緊變回你自己，做成你自己該有的模樣。”
臺若兮平時與赫連清的風格甚為相似，惜字如金，卻字字珠玑。如今這一長段猶如心靈雞湯般的全解砸來，讓白鷺久久不能平靜……
兩人又繼續閑話了一陣，當有關白鷺的話題談盡，終于轉到了臺若兮的身上。
當第一次親耳聽臺若兮親談起半年前的往事，白鷺還是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臺若兮說。
“那時候，我還盤算着，等你們把阿祎帶回家多住幾天，肚子再大點，他就舍不得這孩子了。誰知，睡到半夜肚子就疼得厲害。這孩子終究與我們沒有緣分。”
白鷺心裏難過。
“若兮姐姐，你別傷心。小天使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臺若兮點點頭。
“那時，我以為自己很鎮定，結果還是把阿祎吓壞了。你知道嗎？他那天還買了99朵玫瑰和蛋糕，原本是想給我驚喜的。結果回到家全被他摔散了。跑進來就抓着我，哭成一團。你知道，一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捧着你哭，有多尴尬嗎？”
說話時，臺若兮的嘴角上勾起淺淺的弧度，可白鷺卻笑不出來，反伸過手，拍了拍臺若兮的肩膀。
臺若兮繼續淡笑。
“其實我倒還好，主要是阿祎。你知道那人，出門一百個無所謂，只要是關乎我的，就暈頭轉向。這下好，我在家做小月子，倒把他培養成廚神了。”
白鷺“噗嗤”一聲笑，賊眉鼠眼的偷瞄廚房那頭的楊祎。
“哇，若兮姐姐你這是因禍得福啊，之前不還都是你每天做飯讓阿祎哥哥拉肚子來着嗎？我還以為他只會煮帶蛋殼兒的牛奶炖蛋。”
兩人笑個不停，臺若兮卻時不時揉着眉心。
“若兮姐姐，你沒事吧？是不是沒睡好？”
臺若兮輕嗯，然後把白鷺輕輕拉到跟前，用極低的聲音說。
“我應該是又懷孕了。”
“真的？！”
白鷺沒有心機，幾乎是驚叫出聲，可她卻沒發現臺若兮眼底的陰霾。
見臺若兮連忙做噤聲狀，白鷺緊張的瞪着眼睛小聲問。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若兮姐姐，你什麽時候發現的？阿祎哥哥知道嗎？”
果然，臺若兮搖頭，反倒嘆了口氣，臉色更加難看。
“上個月就發現懷了。可我一直沒有告訴他。”
“為什麽！？”
白鷺震驚。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臺若兮似乎哽咽了一下，然後她的眼圈微紅，牽着白鷺的小手，笑出淡淡的哀愁。
“白鷺，我懷孕快68天了，還是一直沒有胎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