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丈母娘看女婿
盡管現代醫學對于女人生産這件事已經十分昌明,然而醫生在面對白鷺這樣的大月份雙胞胎孕婦時,仍是不敢輕怠。
所以,白鷺并沒能如願在第二天同赫連清一起回家,反倒是赫連清在醫院加了一張行軍床。白鷺兩次三番催赫連清回家,卻每每都被赫連清打太極似的婉拒。
晚上的時候,臺若兮挽着楊祎也曾來病房探望。
臺若兮依然不怎麽能說話,偶爾和白鷺咬咬耳朵,關照她耐心一點。
而楊祎直接就拍着赫連清的肩膀笑話開,直嘲笑他緊張得像個小媳婦。
赫連清輕飄飄的挑眉,“我就算像個小媳婦,也沒抱着丈母娘哭。”
病房裏頓時爆出一陣笑聲……
白楓下了晚輔導,來到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半夜。白楓拉着白鷺挂着營養液的小手,吓得直念叨。
“姐,你都住院了,怎麽也不給我來個電話。我回家看到家裏一個人也沒有,差點吓死了。”
白鷺照着白楓的腦袋就是一掌。“什麽出事了?到底會不會說話?!”
趁着赫連清出去和醫生說話,白鷺将白楓拉到近前。
“你給咱媽打個電話,讓她趕緊來。”
白楓抓抓腦袋。“姐,你不是說沒什麽事嗎?預産期是下個月,咱媽都說好月中會來。恐怕她火車票都買好了。”
白鷺又想敲他的腦袋。“你不叫咱媽來,那你姐夫怎麽辦?”
白楓沖白鷺扁嘴,“咱媽說的一點也沒錯,真是胳膊肘朝外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白鷺終是給了白楓一拳。“滾滾滾。你姐夫白給你交那麽多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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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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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住進醫院兩天,白鷺覺得身子并未有什麽不妥,但是要每天綁着鼻子上的輸氧管,手背上還天天留着營養針,實在難熬。加之第一天晚上,赫連清幾乎是坐在輪椅裏一夜未睡。白鷺怎麽都想趕緊回家,把赫連清拽到家裏那張大床上不行。
許是前一天太累,熄燈後,赫連清很快便睡了過去。白鷺總算安心不少。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身體又起了變化……
她竟然——
破!水!了!
熱流從身下汩汩流出,怎麽也止不住,白鷺最初竟還以為自己失禁了。
赫連清哭笑不得的向醫生詢問。
“醫生,我太太懷孕不到35周,現在羊水早破,是否附和剖腹産的條件?或者還須先行保胎?”
值班醫生訝異于赫連清的缜密判斷。通常情況下,孕婦臨産,大多手忙腳亂的往往不是準媽媽,倒是那些愣頭冷腦的準爸爸們。如今,看赫連清雖一臉疲憊,但思路清晰,想來委實做了不少功課。心中不免對這個身有殘疾的準爸爸起了一絲敬意,便低頭與赫連清認真交流起來。
而白鷺則倚在床上,一臉崇拜的望着赫連清,幻想着若是赫連清穿上白大褂,估計也能迷倒衆生……
最終,醫生決定讓白鷺留院保胎。
這一下,可真真苦了白鷺。成天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連翻身側卧都不被允許。除了曲着雙腿,幹瞪着天花板之外,什麽也不能做。不過才24小時的時候,白鷺已經叫苦不疊。
而赫連清也不比她好到哪兒去。原本想第二天能在醫院的行軍床上好好睡一覺,結果被早破的羊水打亂節奏,又是一夜無眠。連續50多個小時未曾合眼,恁是鐵打的身體也會吃不消。
到了第三天中午,白鷺說什麽都要赫連清趕緊回家去歇一會兒。
“蜀黍,白天有醫生護士在,白楓等一會兒也會來。你還擔心什麽?”
赫連清思索良久,終于點頭。他摸了摸白鷺的額頭。
“乖,等我回來。”
白鷺用大眼睛瞪他。
“現在還不到12點,你要是敢下午5點前回來,我就和你沒完。”
赫連清失笑。“怎麽個沒完?”
白鷺被他激得語塞,忽然大眼一轉。“回家摟着你睡個沒完。”
……
半個小時後,赫連清驅車回到了老宅。整理衣物的時候,還止不住笑,在腦海中暢想摟着白鷺美美的睡上一覺的畫面。
想着想着,赫連清又暗自搖頭。他與白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這麽久,居然還沒有享受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夫妻生活。實在萬幸之中的不幸……
按照約定,赫連清還有三個多小時的睡眠時間,在此之前,他決定去洗漱一番。醫院的無障礙設施雖全,可總沒自家方便,為了照顧白鷺,赫連清插了導尿管。加之飲水太少,之前又連番加班,不趕緊處理一下,恐怕身體真的會出問題。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清洗之後,赫連清推着輪椅從浴室裏滑了出來。久違的卧床上沒有了白鷺,他覺得有一絲失落。伸手去撐床板,下|身毫無意外的感到虛空。肌肉聳起,欲要将無力的身體撐起,忽然一陣乏力。
赫連清只來得及在心底暗叫了一聲不好,便從輪椅和床鋪之間的縫隙中,直直墜了下去……
他并沒有感覺到疼痛,可是頭腦卻一片混沌,意識轉瞬間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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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清覺得自己大概只昏迷了一瞬間,可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躺在白楓的懷裏,而上唇部位疼痛,竟是姚桂英正使勁兒掐着他的人中。
一時間,他有些緩不過來,卻聽耳邊傳來姚桂英的聲音。
“醒了、醒了。你幫他把髒浴袍脫了,我給他擦擦。”
随後,身上一陣涼,緊接着就又被裹進ee一件尚留餘溫的外套裏。上身被輕輕牽動,下|身似乎正被人仔細整理着……
赫連清迷迷糊糊的思索了片刻,一個激靈瞪開了眼睛,雙手強撐在身側,仍有些搖晃。
果不其然,姚桂英竟然正用他脫下的浴袍,在幫他擦拭污濕的雙腿。
“阿姨……”
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驚恐的想往後移,可身子虛乏,癱廢的雙腿不過是顫了顫。
姚桂英看了赫連清一眼,又繼續手上的工作。
浴袍下的雙腿一覽無餘,早已沒有了健康的形狀。突兀的膝蓋撐不起松散的肌肉,蒼白綿軟的耷拉在地上。腳背微弓,十趾內扣,足踝卻像是沒有骨。
姚桂英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雙腿之間的尿液,鼻頭難忍的酸。
“我先簡單的給你擦擦,別着涼了。待會兒上床去歇着,等有力氣了再自己起來弄。”
赫連清的俊臉已經紅透,伸手去搶姚桂英手裏的浴袍,卻仍沒什麽力氣,又是一軟,身上搭着的白楓的外套滑了下來。
“姐夫,別見外了。叫我媽趕緊給你擦幹淨,我好抱你上床休息。”
白楓說着,又東張西望。
“姐夫,你衣服褲子放在哪兒?還有紙尿褲。我去幫你拿過來換上?”
白楓與赫連清生活了小半年,說起這些早沒了姚桂英那般避諱,半大小夥子伸手摟住赫連清的腰背,一下子便把他瘦肖的身子抱了起來。
姚桂英配合着白楓的速度,掀開被子,裏面露出一大張隔尿墊,心裏又是一陣堵。
而赫連清倒回床上後,簡直無地自容,垂着眼簾,伸手趕忙把被子往身上蓋。
“阿姨,你們……真是太麻煩你們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姚桂英又是一嘆,伸手給赫連清掩了下被角。
“都累脫相了,趕緊睡吧。不要着急起來,養足了精神,才能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白鷺和孩子。”
赫連清忙不疊的點頭,腦中一陣熱 ……
果然是太累了,自從接下了華東電工的項目,赫連清就一直在連軸轉,幾乎沒有休息天。偶爾停下來,也在陪白鷺産檢。終于可以休假,便緊接着白鷺臨産住院。殚精竭慮之下,他又苦熬了兩個晝夜,如今實在透支的厲害。沾到枕頭的下一秒,赫連清便昏睡了過去。
直到夕陽斜下,赫連清一睜開眼睛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他連忙翻身起床。将未着一物的身子從被子裏拖出來的那一刻,他回想起姚桂英在自己醜陋的雙腿上擦拭的手,以及那含了一絲淚花的雙眼。赫連清的心猶如被刀割一般,指甲深深的嵌入毫無知覺的皮肉,一片青紫……
迅速重新洗漱之後,赫連清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樓下。黃阿姨正在打掃衛生,廚房裏倒是姚桂英在忙活。詢問過黃阿姨之後,赫連清才知道白楓已經回醫院陪白鷺去了,姚桂英卻一直留在這裏,在廚房裏忙活了一下午。
赫連清心中愧疚,暗暗清了清嗓子,來到姚桂英的身邊。
“阿姨……”
姚桂英回過身,沖赫連清笑了笑。
“睡醒了?”
見赫連清點頭,桂英便從冒着熱氣的湯鍋裏撐了一大碗湯水,又夾了兩只炖得酥爛的雞腿放在裏面,往餐桌上端。
“趕緊過來,趁熱喝了。我從老家背過來幾只老母雞,先炖了給你喝。”
赫連清很是不好意思。
“阿姨,你大老遠趕來,我都沒能去接你,實在抱歉。這老母雞又是你辛苦帶來的,我們還是打包給白鷺吃吧。”
姚桂英瞪了赫連清一眼,臉上竟露出不悅,将湯碗往赫連清跟前一放。
“叫你喝你就喝。”
“阿姨……”赫連清手足無措。
姚桂英忽的面色一軟,伸手把赫連清抓着腿上的手拿起來,塞進了一只湯勺。
“趕緊喝吧。我一下飛機就先去了醫院。白鷺好着呢,倒是你……白鷺和白楓,這兩個孩子都不懂事,實在累壞了你。”
一瞬間,赫連清喉間哽咽,低頭看着碗裏的湯汁,又禁不住喚了一聲,“阿姨……”。
姚桂英卻嗔笑,“和我們家白鷺都結婚這麽久了,眼看娃都要出生,怎麽還叫阿姨,是看不上我這個老白家的丈母娘不成?”
赫連清頓時慌了,連忙想解釋,他只是一直沒有習慣,他只是有些心虛,他只是怕他們還沒有真正接納他這個殘廢的女婿。心中翻江倒海,赫連清沉吟了半晌,終是紅着臉,低聲喊了句——
“媽——”
姚桂英別開頭笑出聲,眼角晶瑩閃爍,把湯碗又朝前推了推。
“趕緊喝吧。喝好了,你還得帶我去看白鷺呢。”
赫連清抿着嘴角彬彬有禮的點頭,然後捧起了碗……
人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姚桂英這下總算感受到這句話的意思。看着赫連清慢條斯理喝湯的樣子,姚桂英都掩不住嘴角上的笑,怪不得白鷺滿心思都是這小子,連喝個湯都那麽斯文好看。只是,她又會不由自主的去偷瞄餐桌下赫連清病弱的雙腿,心中止不住滿滿的心疼。
赫連清這廂也是五味雜陳,捧着湯碗,有些說不出話。
而對面姚桂英看着看着,竟格外舒暢,漸漸的便打開了話匣子。
“中午的時候,我去看白鷺。她硬讓我回來先監督你,讓我盯着你好好休息。一開始,我還以為她大驚小怪,這一下才明白……看你這身子,比我上次看到時瘦多了。白鷺原本就不大會照顧人,現在又懷了倆,實在是難為你……她說你現在工作特別忙,時常熬夜加班。男人以事業為重,可也別熬壞了身子……老家那頭有他爸盯着,我過來給你們照看幾個月……”
姚桂英有一句沒一句的叨念,也不管赫連清是不是聽得進,就如同天下所有與兒子久別重逢的母親那般囑托着。
赫連清心頭又暖又酸,“媽媽”這個闊別了多年的詞,多麽讓人懷念。
他把臉深深的埋在湯碗裏,每逢姚桂英的話尾,便輕輕點頭,大口大口的喝着碗裏暖意融融的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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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赫連清開車載着姚桂英回到了醫院。
赫連清将所有物件都放在自己腿上,姚桂英則在後面幫他推着輪椅。
臨近病房的時候,姚桂英不小心絆了一下,幸好拉着赫連清的輪椅才沒有摔倒。赫連清一邊推病房的門,一邊回頭叮囑。
“媽,你當心點……”
轉過頭來,卻看見病房裏,居然多了兩個人——
是父親赫連建國和繼母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