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男人的女人的心事
當晚,赫連清帶着白鷺再次回到這居住了四年有餘的小公寓的時候,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當初和楊祎住在這裏,兩個大男人不過是把房間收拾的還算幹淨,硬朗而無甚出彩。如今,不光是多了許多柔和的女性元素,同時各處角落的點睛裝飾也是讓人眼前一亮。
與赫連清一起來的赫連嵘更是驚嘆不已。
赫連嵘跳到臺若兮身前,掩不住崇拜萬分的眉眼。
“若兮姐,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365度無死角的完美。”
臺若兮失笑。
“圓的一周360度,到你這兒怎麽還多了5度?”
“用來給你傲嬌呀。”
衆人被赫連嵘的古靈精怪逗笑,就連跟在她身後有些束手束腳的白楓都忍不住噗嗤一聲。
倒是平時聒噪的楊祎,今天很有些反常,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佛像似的一動不動。甚至大家從門廳進來的時候,他不過是側了側耳朵。
赫連清扶着輪椅慢慢推向客廳,邊走邊揶揄他。
“阿祎,你是雙腿骨折了嗎?要不要把我的備用輪椅借給你用幾天?”
楊祎剛想起身反駁,卻聽臺若兮在不遠處一聲冷哼,又立馬縮回沙發上。
看他那慫樣,赫連清忍俊不禁,白鷺倒是扶着肚子,坐到楊祎身旁。
“阿祎哥哥,你是不是又惹若兮姐姐不高興了?”
楊祎剛想出聲,臺若兮卻根本不給他機會,語調飄忽,仿若毫不在意的開口。
“哦,也沒什麽。他不過是中午趁我打掃房間的時候,摔碎了我之前拍賣回來的古董瓷瓶,然後又用咖啡潑壞了我從西班牙帶回來的名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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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祎頓覺委屈,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臺若兮,你是誠心的吧?為了招待大家,你把房子收拾的幹淨點我能理解,但是擺這麽多勞什子出來,我一盲人,不碰壞點什麽,簡直都說不過去。”
臺若兮用眼角瞥了楊祎一下。“哦,你覺得說得過去也行,那你照價賠償好了。”
楊祎瞬間縮了下脖子,重新摸索到單人沙發,又小心翼翼的窩了回去。
從此沒有別人過來拉他,他的屁股就像黏在這座單人沙發上一樣,一動也不敢再動。
臺若兮手腳麻利,很快便上了七八道菜,色澤優美,簡直猶如一幅幅畫作,看得在坐的幾人紛紛食指大動,赫連嵘更是愈加崇拜臺若兮,誓要成為臺若兮第二。
可當大家開動之後,情勢卻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早已經不再孕吐的白鷺,不過才咬了一口紅燒肉,就捂着嘴角跑到洗手間大吐起來。赫連清擔心不已,也陪着滑進洗手間。
而赫連嵘苦色連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嘴巴,把每一樣菜都挨個嘗了嘗,最後全數吐在了骨盆裏。
就連最不挑食的白楓,都只敢挑涼拌色拉吃,一幅做賊心虛的模樣,不敢發一言。
唯有楊祎默默的吃着眼前的幾樣小菜,臉上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每咬一口下颚骨都爆出一條青筋。可當他吃到咖喱土豆的時候,嘴裏竟然傳來一聲脆響“嘎嘣——”。
赫連嵘驚叫。
“阿祎哥哥,你不會是把牙給崩掉了吧?”
……
所幸,臺若兮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看到大家的反應,不過是挑着眉梢微微吐出一口長氣,便迅速點開了外賣的app。
沒有了中餐圍坐用餐的拘束,披薩還沒吃完,幾個年輕人便兩兩散開。兩個男人拎着半塊披薩躲進了陽臺。而兩個半大少年,則叼着雞翅,在客廳裏打起了游戲。白鷺扶着肚子坐在高腳凳上,陪臺若兮洗碗……
如此完美,十項全能的臺若兮,居然不善廚藝,白鷺也很意外。看着臺若兮把那些擺盤精致,卻根本無法下咽的菜式統統丢進垃圾桶,白鷺心疼不已。她看着臺若兮無甚表情的臉,欲言又止,卻總有種想笑又不敢笑的隐忍。
臺若兮将最後一盆菜丢棄之後,轉頭瞥了眼白鷺。
“想笑就笑吧。不過是想朝賢妻良母的方向努力一把,結果完敗了而已。”
白鷺果真笑出聲來,而後話鋒一轉。
“若兮姐姐,你真的打算以後都不回宏仁醫院上班了?”
臺若兮聳肩,将空盤子放入水槽。
“暫時沒計劃。”
“可是,阿祎哥哥說你就請假兩個月。”
“他這麽和你們說的?”
顯然,楊祎和臺若兮的答案有很大的出入。白鷺有些懵,隔着客廳望了一眼陽臺的方向,問道。
“若兮姐姐,我看你和阿祎哥哥最近也蠻和諧的。阿祎哥哥是不是已經被你诏安了?”
臺若兮噗嗤一聲笑。
“你這丫頭,平時看起來還挺老實的,怎麽有時候說出來的話,比嵘嵘還讓人接不住。”
見白鷺吐舌,臺若兮想了想,說。
“诏安不诏安我倒是不知道,不過就是略微調整了下自己的心态。以前總想着從他那裏得到些承諾,或者聽到些想聽的話,來确定彼此的心意。後來看到你和赫連,忽然就想明白許多事情。我不過是愛着他,便只想和他在一起,什麽樣的名分,什麽樣的形式,都不那麽重要,畢竟人生沒有太多的十年。”
臺若兮的聲音很低,沒有太多的起伏,可不知怎麽的,白鷺眼角微微的發酸……
而在客廳的另一頭,躲進陽臺的兩個男人,也同時讨論着這邊的女人們。
赫連清将手中的披薩丢給楊祎。
“你真是有異性沒人性,知道若兮的廚藝賽過制毒,居然還敢讓她來邀請我們聚餐。”
楊祎翻了翻灰白的眼珠,毫不在意的将赫連清吃剩的披薩往嘴裏塞。
“你們土豪的有錢胃金貴,哪像我們?”
“也就是你,能這麽寵着若兮。”
見楊祎忽然卡了殼,赫連清再次低笑。
“若兮這次是來真的了,你就打算這麽不明不白的混着?人家這麽沒名沒分甚至沒尊嚴的就跟着你,你好歹給人家一點盼頭。”
楊祎神色一滞,再也沒了胃口。
“你說的我根本聽不懂。她不過是想休息一陣子,等找到工作,自然會離開這所破公寓。我和你打賭,不出兩個月,她要是不走,我走。”
赫連清被他這句話吓了一跳,連忙将自己推到近前,想好好給楊祎洗洗腦子,卻不小心用力過猛,一下子把腿撞在了楊祎的椅子上,緊跟着引來一陣抽搐,踏板上的雙腿拼命彈動,扯得他全身搖晃,坐也坐不住。
楊祎聽動靜不對,眯着盲眼朝赫連清摸索,才知道他正緊抓着輪椅扶手和雙腿較勁兒。楊祎搖了搖頭,熟練的按住那兩只細瘦僵硬的膝蓋,不免又開始嘀咕。
“你激動個什麽勁兒?”
赫連清咬着牙反嗆。“你以為我激動個什麽勁兒?你走,你要去哪兒?你能去哪兒?”
頓時,一陣沉默……
不一會兒,赫連清的雙腿回複的癱軟,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赫連清撐着扶手調整坐姿的時候,客廳裏傳來一陣機槍掃射的“突突”聲,緊接着是少年人的歡呼聲。
楊祎蹙着眉頭細聽了一會兒,才發現是赫連嵘和白楓兩人在打游戲。他摸索着将赫連清的輪椅拉得和自己更近,壓低聲音問。
“你真的把這白家弟弟弄進嵘嵘的學校去了?”
赫連清伸手拉了下被楊祎碰歪的雙腿,雲淡風輕的“嗯”了一聲。
“你小子夠可以的。嵘嵘那貴族學校,一年光學費就20萬,還不算吃穿用度,外加雜七雜八的活動、國外游學也是常常有吧。贊助費你又出了多少?像他這種吊車尾的轉學生,少說兩個巴掌還不一定夠。這些錢,都你一個人出?白鷺爸媽貼多少?……”
楊祎像是開了水閘,對着赫連清叨咕個沒完。
赫連清則掐了下眉心,将視線交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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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赫連清帶着白楓與赫連嵘去迪士尼逛了一圈,回來之後,他便立刻發現了白楓身上發生的變化。寒假一個月幾乎沒碰過書本的白楓,居然在最後的幾天裏,天天把自己關在客房裏,拼命啃起英語來。每每赫連清路過客房,都能聽到那北方口音濃重的英語發音。
赫連清敲開白楓的房門,看着少年略顯局促的臉。
“想不想留在申城上學?”
他的語調很平緩,就像是再說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情。
白楓卻訝異的瞪大了眼睛。
赫連清将自己滑得離白楓更近。
“普通公立學校可能和珲縣沒有太大差別,性價比并不高。如果要進嵘嵘他們學校,你平時就得多犧牲一些課餘時間,去培優班補習補習。”
到了這個時候,白楓終于緩過神來,捏在身側的兩只拳頭攥得緊緊的。
“姐夫,申城物價高,別說是嵘嵘他們學校,就算是你說的普通公立,我爸媽也怕供不起。”
赫連清笑了笑。
“白楓,你難道看不出,我這是在賄賂你嗎?”
……
後來也不知白楓這小子是怎麽和白家父母說的,白茂庭竟然直接寄了一封挂號信給赫連清,是一張按了紅手印的欠條,上面不過是二十萬。想來白楓沒有盡和他們說實話,但對于白家父母來說,這顯然已經是個天文數字。
而在挂號信寄來的當晚,白楓自己也咬着手指,又寫了八十萬的欠條塞給赫連清。
“姐夫,我不知道自己将來能不能還清這些錢,但是我謝謝你能給我這樣的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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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清從遠方将視線收回,不覺微微嘆出一口氣。每年二十萬對現在的赫連清來說,又豈會是個小數目。他撐着輪椅扶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含在口中,無聲的吸吐。
楊祎還在喋喋不休,久未等到赫連清搭話,卻聞到了煙味兒。
“我以為你戒了,怎麽又開始抽。白鷺不說你?”
“在她面前抽的少,抽的時候,大多是在老陳的公司。”
聽赫連清這麽說,楊祎不由一驚。
“從法國回來五年,老陳邀請你去他公司坐鎮多少次?你哪回答應過。可現在……他開你月薪多少?前幾年他公司還入不敷出,靠你接濟免費項目幫襯。再說,你這身體,能朝九晚五?別開玩笑。”
赫連清吐出一縷青煙,将煙頭夾在纖長的指尖。
“還行,有個獨立的辦公室,老陳還專門給我弄了張沙發床。上下班時間比較彈性,我不負責管理,只維護技術,并沒什麽壓力。前幾年,陸陸續續借給老陳五十多萬,他後來都幫我注冊成了股份。我若是能幫他把業務搞上去,年底還能分紅,這樣看收入還算過的去。”
楊祎一聲啐。
“陳茂盛這只老狐貍,這麽套着你,明顯就是不想還你錢。”
赫連清失笑。“自己兄弟,哪可能有你說的這麽低賤?”
說着說着,赫連清又抽出了第二根煙,而楊祎卻并沒能察覺。
“那你去上班,白鷺怎麽辦?”
“我請了個住家保姆,暫時先幫我們打掃和做飯。下個月再去談個長期月嫂,料理她的飲食起居。有兩個阿姨幫忙的話,孩子出來應該還不至于手忙腳亂。”
這下,楊祎連三字經都罵了出來。
“赫連,你這婚結的,簡直就是娶了一個家族。”
赫連清揉了揉眉心,臉色有些疲憊,但笑得極為淡然。
“阿祎,你不懂。這也是一種幸福。”
楊祎眉頭糾結,簡直想狠狠罵赫連清一頓,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忽然,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摸到赫連清得肩頭,将他一股腦摟在自己跟前。
“赫連,你有沒有怪我,這幾年一直慫恿你把存款都拿去捐?要不,我今生給你當牛做馬吧?”
赫連清失笑,狠狠将他推開,罵了句,“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