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寵愛
貓咖啡店後門外的臺階上。
黎曉捧着便當盒,差點把剛含進嘴裏的米飯全都笑噴出來。
“看不出來,你們家赫連蜀黍也有這麽直男的一面。我總覺得他應該是個詩人,分分鐘把自己的老婆誇成一朵花。”
白鷺扁了扁嘴角,盯着手機屏幕發呆。
屏幕上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微微低着頭,白俊的臉龐,高直的鼻梁,纖長的睫毛下遮去一半琥珀色的眼珠,嘴唇緊抿着,鬓角隐約有汗珠緩緩滴落,正是赫連清。而白鷺站在他的身旁,頭頂只夠得到赫連清的下巴。她仰着脖子,嘟起朱潤的小嘴,比着勝利的手勢,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屏幕。
屏幕下方,有一行落款——最萌身高差。
而落款之下,則是一長串的評論,大致畫風如下:
“幾時泡到這麽優質的帥哥?趕緊介紹一下。”
“我捂着胸口倒下,小哥實在太美……”
還有許多眼尖的,看到白鷺剪刀手裏無名指上戒指。
“你居然結婚了?你老公這麽帥!不會是明星吧?!!!”
“別告訴我這是你家相公。人生贏家!”
只有臺若兮和黎曉默默點了贊,而楊祎的回複則讓白鷺笑了一個早上。
“不用看,我就知道你們倆又在秀恩愛。知道‘秀恩愛’後面三個字是什麽嗎?知道因為你這張圖,世界上又有多少單身汪遭受一萬點暴擊嗎?不過,幸好我看不見!”
黎曉轉頭瞥了眼猶在忍笑的白鷺。
“真是沉浸在新婚熱戀之中的小女子,你滿身散發出來的雌性荷爾蒙,都快把我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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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扭捏的推搡了一下黎曉。“去你的。”
“不過,你技術實在不好,根本沒有完全展現出你家赫連的盛世美顏。”
白鷺輕嘆。“其實,我手機裏有好多他的照片。不信你看。”
說着,白鷺把相冊打開,滿滿好幾屏赫連清的照片。有的是坐在輪椅上看書,有的是在餐桌旁用餐,有的是伏案工作,有的則正在做康複訓練。無論是微笑着的、眉頭輕蹙着的,或者是咬牙隐忍着的赫連清,每一張都生動而帥氣,清隽出塵得讓人移不開視線。而無一例外的,他身旁的白鷺都毫無保留的展現出幸福滿滿的笑容。
“這麽多照片,你怎麽專挑這只有半張臉的?”黎曉不解。
白鷺小嘴猛撅。“就這張,還是赫連裁剪過,才允許讓我發的。吶,給你看原圖。”
黎曉接過手機一看,果然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尺寸又大了不少。不僅有白鷺和赫連清的大頭照,還有他們身後的各種康複器械,自然也少不了赫連清身上的支架。黎曉頓時明白了前因後果。她将手機還給白鷺。
“像他們這種人,多少有點自卑。白鷺,我們得習慣,時間久了,他們自然能慢慢接受。”
白鷺又怎麽會不知道?諸如輪椅、支架、扶手,種種這些殘障設施,哪怕是暴露一點點,赫連清都不願意讓白鷺展現在朋友面前。
白鷺曾鄭重的告訴赫連清,她根本不在意,而赫連清卻仍是搖頭拒絕。
他說。
“白鷺,請再給我點時間。現在的我,還無法想象有人會在你背後議論,‘你看,白鷺嫁了個可憐的殘廢’。”
聽他說這話,白鷺立即亮出自己的小拳頭,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誰敢在我們蜀黍背後說三道四?本姑娘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白鷺惡狠狠地哼着鼻子,而赫連清則有些忍俊不禁,最後不過是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吻,似乎輕描淡寫。
可每當這個時候,白鷺的心就微微發酸,她總覺得赫連清眼中的那些滿不在乎,恰恰正是她不能承受之輕……
沉默了片刻,黎曉将飯盒裏的雞翅用筷子夾起來,遞向白鷺。
“親愛的小孕婦,多少吃一點吧。你家赫連蜀黍的愛心便當真是超級贊,快趕上五星級酒店水準了。你确定把雞翅都留給我,自己只吃那麽點小青菜嗎?”
白鷺眼巴巴又瞄了一眼那美味多汁的雞翅,不過才砸吧了一下小嘴,便露出幹嘔的表情。
“你以為我那麽想給你吃呀,都怪肚子裏這位小祖宗太挑嘴了。我現在看到一點葷腥就想吐。赫連變着花樣給我配菜,我最多也就只能嘗兩口。黎曉你不知道,吐出苦膽來,食道火辣辣的燒着疼,那有多難受。”
黎曉看着可憐巴巴的白鷺,摸了摸她隐約隆起的小腹。
“不過,你都這麽難受了,你家蜀黍還舍得讓你回來打工?真的有點出乎我的預料。我還以為他會把你供在床上,伺候你吃喝拉撒。”
白鷺笑。
“哪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而且赫連也說,工作的成就感使人愉悅,心情舒暢更能有效遺忘身上的不适。想來,他是這方面的行家,只要量力而行,自然對我回來上班再同意不過。何況,即便在家裏,他也是很忙,并沒有太多時間陪我,我情願來咖啡店找你聊天。”
黎曉勾着白鷺的脖子,大贊好姐妹,然後又想起些什麽。
“對了,你前幾天和我說,你爸媽要來申城找你,後來他們來了沒?”
說到這個,白鷺的小臉一下子就垮了。
“我原本想生好寶寶之後,再抱着孩子們去給我爸媽賠禮道歉。你不是也告訴我,看到外孫,年紀大的人便會心軟。誰知,我媽根本等不及,過了年之後,天天吵着要過來審查我過的是什麽日子。黎曉,可怎麽辦呀?快愁死了。”
對此,黎曉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我覺得這事你最好還是別瞞着赫連。他雙商都比我們高,說不定能有很好的解決辦法。”
白鷺卻不認同。
“我們蜜月回來就趕上這鬼天氣,他一直都不怎麽舒服。而且,為了和我在一起,他和家裏也不開心。過年這段時間,赫連家沒少來電話。我覺得他其實也很頭疼,不想再讓我爸媽給他添堵。”
黎曉笑着用鼻音哼了一聲。
“瞧你這話說的,要我是你媽,也會覺得這女兒吃裏扒外。”
白鷺小嘴一撅。
“我媽那個性,你是不知道。我這個當女兒的算是習慣了,赫連可從來都沒有招架過。萬一又像上次那樣,把他吓病了怎麽辦?”
黎曉噗嗤一聲笑。
“合着,你們家赫連上次住院,不是因為大冬天的陪某人在雪裏膩歪凍壞的,倒是被丈母娘吓病的?是誰還哭着打電話給我,‘黎曉,怎麽辦,赫連病得很重。都是我的錯……’。”
白鷺一聽,頓時面紅耳赤,小手連連錘下一陣撲騰。
“哎呀,黎曉,你好壞。”
……
就在兩人笑鬧一片的時候,不遠處傳來輪圈滾地的悉索聲,白鷺一擡頭,便看到赫連清推着輪椅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黎曉很實相的将手上的飯盒蓋起來,沖赫連清笑笑,便轉進店裏去了。
倒是白鷺還有些懵。“你怎麽來了?”
赫連清伸出手,拉着白鷺起身。
“別坐在地上,涼。”
然後,順手的就把白鷺牽坐在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上,又從輪椅背包裏取出一個飯盒來。
“煮了點糖水,就當是飯後甜點。”
赫連清把飯盒蓋打開,噴噴熱氣。白鷺迫不及待的剜了滿滿一勺送入口中。頓時甜香撲鼻,卻一點也不油膩。木瓜和雪蓮色澤優美,燕窩也是瑩潤透亮,很難想象這是出自一個男人之手。
“好吃嗎?”赫連清眯着眉眼問。
白鷺吃得格外滿足,鼓着腮幫子笑個不停,舀了大大一勺,反手送入赫連清得口中……
午休時間過後,白鷺回到了工作崗位,赫連清卻并沒有回去,而是将自己滑到最裏面的一個角落,拿出筆記本,開始了一個下午的工作。
他的手指纖長有力,白皙而骨節分明,在鍵盤上翻飛。
白鷺端着熱水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瘦肖的背影和屏幕上不住變換的黑屏代碼都能發癡好久。
終于,赫連清擡起頭。
“店員總是為同一個客人提供免費服務,老板會不會發警告信?”
白鷺将手中水杯遞給赫連清,看他輕輕抿了一口,反而扶着他的肩膀彎下腰,答非所問道。
“要不要推你去洗手間,幫你換一下?”
赫連清的臉頰上頓時飛過一抹殷紅。
“出來的時候,剛排空,回家再換吧。”
白鷺點點頭,又蹲下身子,窩在咖啡桌下,扶了扶他略微歪斜的雙腿。
赫連清趕緊拉了白鷺一把。
“你肚子不方便,以後提醒一聲,我自己弄就好。”
白鷺捧着肚子噘嘴。“你嫌棄我弄不好?還是嫌棄寶寶們礙事?”
赫連清被她氣得失笑。“怎麽敢?”頓了頓,又道。“再說,你一而再的跑過來和我說話,太影響你工作。以後可能不敢再來你們店裏打擾你了。”
白鷺這下更委屈了,小臉幾乎臭到了一起。赫連清則笑着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臉。
“乖,認真工作。遠遠的看我一眼就好,就像我坐在這裏看着你一樣。”
……
下午四點,白鷺的日班結束。告別黎曉和同事,與赫連清一起開車回到了沈康路上的老宅。
車子剛停進院落,門鈴就響了起來,一聲“挂號信”從門外傳來。
白鷺連忙下車,并不忘關照赫連清,“你慢慢來,我拿好信就回來幫你。”見赫連清點頭,她便轉出門去。
大門外,身着制服的郵差送來了兩張明信片。
明信片的封面上印着藍天碧海。
平靜清淺的海水,猶如一面明晃晃的鏡子,将珍珠一般的水屋,折射出夢幻般的美。白鷺一下子就被這兩張明信片勾起了美好的回憶……
在馬爾代夫其中一個小島上的水屋裏,白鷺與赫連清度過了人生中最甜蜜的時光。赫連清甚至還帶着白鷺在島上看日出日落,下海潛泳、觸碰珊瑚礁石。白鷺根本無法相信,在陸地上只能依靠輪椅代步的赫連清,在海中卻猶如一尾大魚,長臂舒展間已經将她撇下老遠……
最後的幾天,他們在島上找到了一間神奇的郵局。來自世界各國的游客們都會提筆給未來的自己寫信。用的是最慢的郵遞速度,卻烙下最純真的期許。寫下來的也許已經不再是普通的信件,而是一種浪漫的情懷和對未來的幻想。
看到那郵局的第一眼,白鷺便深深的愛上了這樣長長久久的感覺。
她扯着赫連清的手臂撒嬌。
“蜀黍,我們也給未來的對方寄信好不好?”
“好。”
“我們寄三封吧。一封給現在的對方;一封給五年後有了寶寶的你我;最後一封給二十年後,仍舊相依相伴的彼此。”
“好。”
“蜀黍,寫明信片的時候,我們互相保密,然後收信的時候一起看,好不好?”
“好。”
……
即便是時隔半個月後的現在,赫連清那寵溺的笑臉依舊能在白鷺腦海中浮現。即便冬季的申城霧霾深重,白鷺腦海裏赫連清的笑臉,依舊伴着印度洋上燦爛的陽光,讓人炫目。
白鷺覺得,若是在這一秒,她讓赫連清摘下天上的月亮送給自己,他都會微笑着點頭,随意的伸出手去,輕描淡寫的将月亮摘在手中,遞入白鷺懷中。
白鷺覺得,大概自己正經歷着人生中從未曾有過的幸福與滿足,被一個人捧在手心裏呵護備至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
捧着兩封明信片,白鷺并沒有看。因為,她急切的想看到赫連清看到明信片時的表情,想同他一起分享讀信的歡愉。
可就在白鷺轉身開門之際,一個少年人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姐——”
白鷺頓時小臉煞白,一回過頭便看見弟弟白楓和母親姚桂英站在不遠處。
白鷺幾乎吓得倒退,顫着聲音喚道。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