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我的不忘

第7章

陸念側頭看她，脖子上一顆紅色的小痣異常奪目，像是沾了朱砂一樣，襯得膚色像雪。

沈歆看了看紙上那個力透紙背的“可”字，又看了看陸念側頸上的痣，總覺得心尖像被搔着癢。

“你不說話也就算了，字都不能多寫幾個麽。”她嘴角一提，放低了聲音說。

周圍的同學窸窸窣窣地讨論着林悱的事，也沒誰留意她們這一桌，前後桌的人越是吵鬧，就越是顯得這兩個人的小角落安靜得很。

陸念眼眸一垂，整個人傾了過來，素白的手肘搭到了沈歆那一側的桌上，額角細細碎碎的頭發垂了下來。

她握着筆，在草稿紙上的“可”字前後又添了兩個字。

——“還可以。”

沈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還加了個漏詞符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要是再說一句，你這就得成長短句擴寫了吧。”

她話音剛落，陸念就把草稿本拉了過去，沒再給她看一眼。

沈歆笑着看陸念，只見她的小同桌朝她斜來了一個冷冷淡淡的眼神，那模樣看着冷中帶傲的，仿佛在說，愛看不看。

行，這小漂亮還真的挺有脾氣的。

林悱曠課這一曠就是一早上，聽說還聯系不到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沈歆在送了零食後就和班上的人打成了一片，回頭就對後桌正在讨論的同學說：“可能是自信心受損，不敢來見我了呗。”

話音剛落，曾老師的聲音就從門那邊傳了過來，“誰自信心受損，誰不敢見你？”

剛才還叽叽喳喳個不停的人全都靜了下來，一個個戰戰兢兢的朝門邊的曾老師看去。

陸念愣了一瞬，回頭看了沈歆一眼。

沈歆倒吸了一口氣，這事怎麽說也和她脫不了幹系，曾老師找過來也情有可原。

于是在全班的注視下，她緩緩站起身，不得不跟着曾老師走一趟。

走時，她挽到肘間的袖口被扯了一下，回頭便看見陸念仰頭看她，眼神淡淡的，可捏着袖口的指尖都泛白了。

這可不就是在擔心她麽，沈歆心笑。

陸念沒說出話來，只是微微動了動唇。

曾老師回頭看見沈歆沒跟上來，可又不好催促什麽，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說：“沈同學，老師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沈歆聽了後屈起食指在陸念的手背上點了兩下，既不會顯得太自來熟，也不會過分生疏，她琢磨着這麽碰兩下陸念應該不會讨厭，更何況這先抓過來的人還是這小同桌呢。

“聽見了嗎，老師說不會耽誤我太多的時間。”她垂着眼說。

陸念松了手，微微點了一下頭，快速的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學習重要，珍惜時間。”

沈歆：……

看來這新同桌是真的關心她的學業。

正是下課時間，走廊上人太多，曾老師就帶着她往辦公室去，可辦公室裏人也不少，好幾個老師擠一間屋子，一張張長桌靠在一起，桌上還擺滿了東西，整間辦公室看起來滿得很。

林悱在學校裏還挺出名，說起來人人都知道她是一班的，成績不好，還愛鬧事。

這位曠了一早上的課，不單單班上的人知道，整個學校都傳遍了。

看着曾老師把沈歆帶進教室，一個個老師忍不住瞟去一眼，嘴上不說，可耳朵卻豎起聽着。

“你和林悱……是不是發生了點兒龃龉？”曾悉揣摩了一下用詞，小心問道。

沈歆也不是愛瞞事的人，便

順水推舟說：“她昨天晚上約我去小樹林了。”

曾悉沉默了好一會，“昨天有同學傳林悱和你在圖書館裏不太安分，這是不是真的？”

“是。”沈歆點頭。

曾老師欲言又止，她個子不高，跟沈歆說話的時候還得仰頭，雖然看着圓潤，可皺起眉頭的模樣可憐兮兮的。

沈歆想着，這承認是承認了，可哪能說她在洗手間裏差點把林悱打了呢。

“你能把昨天的事跟老師說說嗎。”曾悉想了想問道。

沈歆只好回答：“昨天我和陸念在圖書館自習，正好遇上林悱了，她羨慕我們題做得快，就氣得把陸念的書泡進了水裏，晚自習的時候她還是不甘心，約我們去小樹林在題海中一決高下，可晚上光線不好，做題傷眼，我和陸念就爽約了，她可能心情不好，所以才一早上沒來。”

這都快編出花來了，可沈歆神色不變，說得就跟真的一樣。

辦公室裏一衆老師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擡起了頭來。

曾悉：……

她懷疑地問：“你這是認真的？”

沈歆點頭，“當然，說起來忘了跟老師提書的事，陸念好幾本書都沒法用了。”

曾悉當時在得知圖書館的事後就趕了過去，她的确在圖書館裏見到了幾本濕水的書，是被阿姨拎出來的，可惜上邊字跡全糊了，也看不出是誰的。

“可林悱她連作業也沒有交過，又怎麽會……和你們做題。”曾悉說得有點難為情。

“她改邪歸正了。”沈歆一臉正氣，雖然今天是穿了一身校服，可發尾的藍色還沒有染黑，說起話來不大能讓人信服，“真的，千真萬确。”

曾悉倒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信了沈歆的鬼話。

沈歆踩着點回了教室，正好看見陸念翹首以盼的模樣。

小同桌在看見她的時候很快又垂下了眼眸，一副無甚在意的樣子，仿佛剛才望眼欲穿的人不是她。

如果不是沈歆眼神好，她肯定不知道這小同桌還有兩副面孔。

“等我啊？”沈歆坐了回去，眉眼帶笑地問。

陸念在胡亂的在草稿本上塗寫着，聞聲才側過頭睨了她一眼。

“我回來得還挺準時。”沈歆自說自話。

陸念垂下眼，向來挺直的背微微彎着，握着筆在本子上寫着字。寬大的校服覆在她的背上，沒能将那清晰的肩胛骨掩藏，稍稍顯出了一點輪廓來。

沈歆朝她握筆的手看去，許是握筆的姿勢不對，中指指頭被壓得泛紅，筆下一行字逐漸完整。

——“課代表收了作業，沒找到你的。”

沈歆心裏苦，她連寫都沒寫，能找到麽？

陸念又側頭看她，泛紅的手指依舊壓在筆頭上。

沈歆看了又看，擡手就把五指伸了過去，“你這握筆的姿勢是不是不對，我教你。”

陸念愣了一瞬，還沒來得及把手挪開，手背就被覆住了。

……

那林悱人壞也就壞了，運氣還不好，她隔天就來了學校，可卻正好碰上了校長講話。

沈歆還是頭一回見到新學校這陣仗，全校師生立正站齊，安安靜靜地聽着臺上校長的發言。她站在靠前的位置，心裏邊好奇，就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回頭，她正好看見林悱鬼鬼祟祟的在人群中穿過，正要往教室去。

怎麽說林悱這次被記過也與她有關，她心裏過不去，就喊了一聲林悱的名字。

這聲音不大不小的，正好在校長說完話的時候響起。

操場上肅靜一片，唯獨這聲音回響着。

陸念愣了一瞬，擡手就扯了沈歆的袖子，她面無表情的朝校長那一邊看着，手上小動作卻不停。

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落在沈歆的身上。

沈歆如芒在背，她還側着身，背對着演講臺，這明擺着是一副不把校長放在眼裏的模樣。

“那位同學，你的看法似乎與我不太一致，能上來分享一下自己的見解嗎。”從音響裏傳出的聲音格外的大，如果離近了，那一定震耳欲聾。

沈歆哭笑不得，她還能說“不”嗎。

她渾身僵着，就連鬼鬼祟祟的林悱也停下了腳步。

陸念冷着臉，站在沈歆身邊也被連帶着掃視了一番。

被這麽多人注視着，前邊的校長還投來莫名殷切的目光，沈歆就算再不情願，也穿過人群走了上去。

她接過校長手裏的話筒，還真說了起來。

陸念在底下聽着，只覺得臺上的人像個傻子，那慢悠悠的語調從擴聲設備裏傳了出來，和平時的聲音有點出入，可一樣圓潤緩慢，像是從胸腔裏發出的一般，帶着點別有韻味的低沉，話音像是帶笑。

她聽得雙耳嗡嗡作響，眼眸一垂，學着沈歆的模樣動了動唇，可還是沒發出聲音來。

臺上沈歆在跟校長打太極，一會還牽扯到林悱身上去了，讓那躲在人群裏的大姐頭中了一槍。

她說什麽，她說林悱要和她賭期末考試誰的分數更高，她和陸念組團，林悱和她的小妹們組團，兩兩争霸，可沒想到這林悱是個偷奸耍滑不敢套路出牌的，竟想提早溜進教室學習。

底下聽衆目瞪口呆，一時也捉摸不清沈歆到底是不是認真的，她這模樣實在是過分正經了。

校長沉默了半晌，最後帶頭鼓起了掌來，說：“愛學習是件好事，可早退也是不應該的。”

站在後邊的林悱面紅耳赤的，這比直接記大過還要羞辱人。

陸念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被牽扯了進去，心說這回是真的沒法低調了。

怪誰，還不是得怪演講臺上那個笑得得意的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