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理智。
而人世間,正在承受磨難的兩個人,心中又是怎樣一番滋味呢。
高麗公主嫁大沣皇帝,受封惠妃娘娘,賜方寧宮為寝宮。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只要你活着就好
正值七月。盛夏。天氣熾熱。百花鬥豔,百鳥争鳴。
山寨被一片郁郁蔥蔥的叢林掩藏在一片懸崖之下。一條寬廣的河流自東向西流去。空曠,然而別有一番神秘的靜好。這裏無氣派的宮殿,無熱鬧的的集市,無來來往往的市民。這裏只有整日武槍弄棒的士兵,天還沒亮就開始操練,直至月亮高挂夜空時才會停止。
夏俞觞自上官成親以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這個山寨半步。他和士兵一起,同吃同住。
這日,夏俞觞正在寨上練兵。柳曳騎着快馬奔馳而來。剛一進到營地就從馬上跳躍下來,用力拉扯着缰繩,引起馬一陣慌亂的嘶吼,柳曳又使勁拉扯一下并大喝一聲,馬兒方才停下來。柳曳将馬抛給一個随從,就往夏俞觞的方向跑去。夏俞觞見到柳曳後兩人就轉身向營帳方向走去。
“太子,有唐七公子的消息了!”柳曳氣息還沒平穩,氣喘籲籲的說道。
“他怎麽樣?快說!”
“是!在一個宴會上,幾個刺客襲擊哈薩國王。哈薩國王躲過一劫,但是唐七公子為救哈薩國王的女兒哈桑,被沾了毒的劍刺傷,不過太子放心,現在已無大礙了。”
“活着就好。”夏俞觞懸着的心終于踏實了。這陣子,他受得打擊太多:唐七失蹤,上官嫁給皇帝,娘親被九王爺的人帶走,安插在九王爺身邊的人也都被暗殺。複國之事遙遙無期,他怕自己堅持不住了。而現在,聽說唐七沒事,總算是看見一點希望。
“太子,探子回報,唐七被哈桑的女兒帶回自己的閨房之中。哈桑的女兒依瑪公主對唐七公子很照顧,晝夜守在身邊,這或許是一個拉攏哈薩國王的好時機。”柳曳的語氣裏。忍不住透出一絲欣喜。
夏俞觞沉思片刻,卻什麽話也沒說。柳曳不明所以的看着夏俞觞臉上的表情,并無任何欣喜。柳曳實在猜測不到夏俞觞心裏怎麽想,也不敢追問。于是便告退。
柳曳在訓兵場地上巡視一圈之後就騎着馬順着來時的路絕塵而去,馬蹄的聲音久久回蕩在空曠的林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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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碧的仿似一塊巨大的透明的藍寶石一樣鑲嵌在上面。楊柳依依,清風拂面。山中特有的帶着樹葉翠綠色的味道的空氣,沁潤着新鮮的溫潤,讓人感覺到很舒服,忍不住又多呼吸幾下。
在柳曳離去很久之後,夏俞觞才走出營帳,獨自一人向着河邊走去。腳步裏略帶傷感,一步步的走着,不似往日那般潇灑堅毅,踩着自己的背影,略低着頭,青色的衣衫,瘦削挺拔的身影,随着風吹,微微顫動着,一步一步的走着,不知怎麽的,突然就讓人覺得孤單異常。
走到離營地将近一裏地遠,完全無人跡。夏俞觞在河邊席地而坐,将随身攜帶的酒壺拿出來,仰頭喝了幾口,心中似有千言萬語般,都随着這酒飲進腹中。又飲了幾口,夏俞觞才幽幽的說着:“唐七,我只要你給我活着回來。”說着将手中的酒壺向着哈薩國的方向舉起,然後又仰頭喝了幾口。深沉漆黑的眸子,不知望向何處。
這酒是當年離家時,師傅送給他的,初入口時,醇香,溫和,意味深長,讓人忍不住就想再嘗第二口。
這酒本來是想光複帝業之後,與唐七對酌的。
夕陽西下,太陽的餘晖,将林中染上淡淡的金黃色,眼前的世界變得溫柔,祥和,水面碧波蕩漾,金光閃閃,流水靈動的聲響時刻伴在耳邊,不時的輕輕的撥動着心。
原本安靜的獨坐飲酒的男子,此時已經在舞劍。迎着夕陽溫柔的餘晖,伴着清脆甘甜的流水聲響,一個敏捷的身影,忽上忽下,時而将手中的劍指向蒼天,時而将手中的劍撒向碧波。盤旋,頓起,擡腿,折臂,轉身,揮劍,每一個動作都輕巧的似一只雨燕,又兇狠的似一只獵豹,周身一股吞吐山河的氣勢,恨不得将這流水截斷,恨不能将這蒼天劃破。樹葉刷刷作響,猶如片片輕雪,洋洋灑灑已經覆滿地面。
直至天色完全暗下來,天上的清月高懸,星子鋪滿,林中的寂寞人影還是沒有停下來,力道似乎比剛才還要兇狠一些,直吓得林中的鳥撲棱撲棱的遠飛。
夜漸漸深了。原本就寂靜無人的林中,此時更顯得靜谧,恐怖。舞劍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來,倚在一株樹旁,似醉非醉,似睡非睡的,半眯着眼,低垂着眉,神色黯然。
夏日的夜晚,各種蟲鳴聲充斥在林間。一只擡着小燈的螢火蟲款款飛來,停在夏俞觞的面前。夏俞觞不禁看得發了呆,失了神,眼前浮現出那日上官珺覓浮着螢火蟲時美好無邪的笑靥。如花,如霧,如雪,如星。
不知何時,寂靜的夜裏,透過陣陣蟲鳴,一聲低沉的的,帶着無限感傷的,似呢喃般的聲音傳出:“上官珺覓,我也只要你活着,就好。”小小的,似夢話般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蟲聲之中。
夏俞觞第二日醒來時,直覺頭痛異常,但心裏不比往日那般難受。總算是有了唐七的消息。夏俞觞覺得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浮木,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雖然不知何時能靠岸,不過還是有了一點希望。
夏俞觞轉身向營地走去,眼神裏又有了希望。腳步也開始堅定。他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着千千萬萬百姓的責任,肩負着爹娘的期待,柳轍一家的艱辛扶持,十幾萬士兵的生死,所以他萬萬不可以倒下,任何時候都不可以倒下。
回到軍營,正見柳曳在營帳外訓斥下屬:“你們這群廢物!太子去哪了都不知道?!若太子有什麽閃失,你們全家的人頭都得落地!”幾個士兵早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柳大人,你昨日走後,太子就不見了,我們尋了一晚上也不見。”“還不快派人去找!把山寨的每個角落都找到!我回京城,去看看是不是九王爺的人做的。”柳曳此時聲音又急又快,往日的淡定儒雅早已不見蹤影。像一個被惹急的老虎一樣,暴躁,氣急敗壞。
夏俞觞在軍營外聽了一會,竟忍不住笑了。
掀開簾帳,夏俞觞道:“有勞柳大人挂念了,我一切安好。”一邊揚手将軍帳中的侍衛遣散:“退下吧。”
柳曳見是夏俞觞進來,驚訝至極,都顧不得君臣之禮,将夏俞觞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打量一遍,見無任何傷痕,才将心放回肚子裏,再一看夏俞觞,神情輕松,早前的悲傷絕望的神情也一掃而光,更是又驚又喜:“太子,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最近九王爺活動頻繁,昨日我在丞相府外面還被人跟蹤。我真是擔心你的安危。”
“柳曳,我都跟你說了無數遍了,不要再叫我太子,叫我俞觞。”
“臣不敢。”
“這是我的命令。”
“太子,臣不敢。”
“連我的命令你也要違抗嗎?”
“臣、臣......”柳曳此時,額頭已細細微微滲出汗來,不知該如何是好。太子這命令,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
“柳曳,還記得之前我在山寨對你說的話嗎,萬一我沒回來......”
“太子殿下!你這是要臣的命!”柳曳打斷夏俞觞未說完的話,直直的跪在地上,神情肅穆。心裏忐忑不安。
“柳曳,我并不是要讓你為難,我只是想讓你明白,在我心裏,你的品性、才能、胸襟都是讓我欽佩的,而且,在我來京城之前的這些年,你們柳家父子,為扶持我做的所有努力,我都很感激,我們的心意都是為了這滿朝百姓,所以,我們并無差別,所以,我不希望再以君臣相稱。柳曳,我希望你能懂我的用心。”
伏在地上的柳曳,聽見夏俞觞此番言論,心中更加堅定了追随夏俞觞的決心。自己所跪之人,不是一個只為只為皇權之人,不是一個心胸狹隘之人,不是一個戚戚小人,更不是一個輕易放棄之人。雖然早就知道,複國之事,必定會成功,但是,柳曳此時,更加确定,那一天,真的不遠了。
“太子殿下,臣柳曳何德何能得太子謬贊。臣對太子殿下,對蒼生之心,天地日月可鑒。今,臣體諒太子殿下良苦用心,願意不以君臣相稱,但是他日,待太子登基之時,臣懇請殿下萬不要再為難臣了。”
“好,我答應你。柳曳,快快起來。”
“是,太子。”
“怎麽還叫太子。”
“......俞觞。”
“哈哈,柳曳,這才是我夏俞觞的好兄弟。”
爽朗的笑聲回蕩在軍營之中。軍營之外,白色如銀光的熾熱陽光灑滿山寨。整齊嘹亮的操練士兵的吼聲回蕩在林間。偶有幾只雀鳥飛過,賞下幾聲悅耳的叫聲。
此時夏俞觞和柳曳已經走出營帳。
“柳曳,我們今日回京城。還有幾件事,我要和丞相大人一起商量。”
“嗯。現在出發,我們傍晚時分就會到京城。不過最近幾日,九王爺經常派人跟蹤我,我們行事要加倍小心。我們一會出了山寨之後就分開,我去怡紅院裏轉移他們的視線。”
“好。”
話語未落,兩騎快馬絕塵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如夢
一出山寨,兩人就分開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待兩人到達京城時,已經将近傍晚時分。柳曳轉身進了怡紅院,引得老鸨一陣尖叫聲:“呦,柳大公子,今日怎麽有空過來,花青、花紅、花紫、花藍、花粉、花橙,趕緊來見你們的柳哥哥~”老鸨的一番話聽得柳曳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幾日,九王爺經常派人跟蹤他,他常常躲在怡紅院裏花天酒地,待到半夜時分,才悄悄溜回府上。
眼見一群穿得五顏六色,如同彩虹一樣絢麗的幾個姑娘将自己團團圍住,柳曳趕緊求救:“花姐,你可饒了我吧,如夢在嗎?不知可否請如夢小姐喝茶。”
“柳大公子,我就納悶了,我們這裏哪一個姑娘不比如夢漂亮妩媚千萬倍,為何你獨獨喜歡如夢姑娘。”
“花姐,漂亮的見太多了,膩了,現在就想換換口味。”柳曳嬉皮笑臉的說着,十足十一個纨绔公子哥。惹得一群姑娘對他又掐又打的,不停抱怨。
“好吧,除了你,也不會有人找她,她當然有時間了。花橙,帶柳公子去如夢房間。”
“是,媽媽。柳公子,這邊請。”
花橙将柳曳帶到如夢房間門口,就離開了。只留柳曳一人,在門口駐足,暗色的雕花木門,不帶任何裝飾,只用透明的宣紙貼在上面,不精致,不典雅,甚至還有點簡陋,但是讓人覺得有自家房屋的溫馨感。柳曳停頓一刻鐘方才舉起手,輕叩房門:“如夢小姐,在下,柳曳,不知如夢小姐可有時間陪在下飲一杯茶?”
話音剛落,門就“吱呀”一聲呗打開:“柳公子,請進。”
柳曳微點頭道謝,然後踏入房門,轉身将身後門關上。
如夢将柳曳讓進屋內,就去沏茶,不多言語。
柳曳看着如夢瘦弱的背影,不禁有些癡呆了。衆人只道如夢不漂亮,不妩媚,不動人,但在柳曳看來,如夢确是與衆不同的,身處怡紅院這樣的煙柳巷,胭脂場,卻始終一副普通人家的小姐一樣,淡雅,娴靜,不問世事,不在乎銀兩,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在柳曳看來,如夢就是那池裏的白蓮,獨處一隅,不争芳,不鬥豔,安安靜靜的自開自謝,顧影自憐。
柳曳還在發呆,如夢已經将一盞茶放到他面前:“柳公子,想什麽想到失神。”
“哦,沒什麽,如夢小姐的茶藝果然與衆不同,我從未見人把茉莉茶泡得如此清香,潤口,回味無窮。我今日就是想念如夢小姐的茉莉茶才來的。”柳曳品了一口茶,立馬贊不絕口,神色也恢複。不似在樓下和花姐一般輕浮,言語之中自有一番翩翩公子的儒雅。
“柳公子過獎了。”微微颔首,面含嬌羞。
柳曳不自覺又有些失神。面前的如夢,相貌平平,甚至還比不上自家的丫鬟清秀,左臉頰一塊玫紅色的胎記為本來就平淡的容貌更添幾分醜陋。但是那一雙眸子,柳曳常常為那一雙眸子輾轉難眠,那是一雙怎樣靈動的眸子,和這平淡的容貌完全不相稱,那似一攤深深的湖水,裝進無數的故事,盛滿各種柔情,百轉千回,常常讓柳曳不自覺的就跌進去。
“如夢小姐,為什麽你的眉眼總讓我失神。”
如夢微微一顫,有些呆愣,瞬間又恢複:“柳公子說笑了。”
“如夢小姐,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美。”
如夢又一顫,這一次呆寞良久,不知該如何對答。
“在下失言了,冒犯小姐了。”柳曳自覺冒犯,趕緊道歉,這個如夢小姐,不知為何,總讓他覺得如一株白蓮,神聖不可侵犯,哪怕一句污言穢語也會玷污了這樣一個淡雅淑靜的女子。
“柳公子見外了。”只一言語,就又恢複了沉默。一雙靈動的眸子不知望向何處,臉上的神情冷落,但是眼眸裏的哀怨憂愁,好似要傾覆出一攤眼淚來。
柳曳亦沉默。眼前這個女子,她到底有過怎樣的經歷,為何會淪落紅塵,卻又永遠一副遠離塵埃的淡然,将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離開來。只要在她面前,坐一下午,所有的躁動不安的情緒都會平靜下來。
夜幕降臨,天色晦暗。如夢起身,将房中的小小紅燭點燃。複又坐下:“柳公子,可想聽簫。”
“好。”
如夢起身到裏間屋內,取出一個小匣子,輕輕打開,将墨綠色的巾帕取下,露出一只小小的玉簫,墨綠色,精致,柳曳清楚的看見上面的兩個字“白蓮”,柳曳正想問些什麽,看見如夢眼裏的癡呆得像被拉進了什麽痛苦的深淵的眼眸,将心中的疑問壓下,只靜靜的看着面前女子,她盯着玉簫良久,才輕輕的拾起,走到窗邊,将玉簫放到嘴邊。
昏暗的燈光下,柳曳看不真切如夢的身影,只留一抹墨綠色的衣衫倚在窗邊。随之,簫聲,悄然響起,起初簫聲是低沉悠揚的,漸漸的,變得綿長,哀怨,像是從夜的最深處傾瀉出來的憂傷,柳曳只覺得心裏一點點抽緊,情緒被帶進難以自控的悲傷,簫聲還在繼續,像是在講述一個讓人心碎的故事般,久久萦繞在耳邊,拉扯着一整顆心都跟着難受起來。漆黑的夜色中,這簫聲,竟像是一個女子的哭聲,嗚嗚咽咽,無限哀怨,惹人憐惜。怡紅院裏夜夜笙歌,歡歌豔語不斷,好似不識人間憂愁一般,此時,在深夜裏,聽見這樣一段哀怨凄楚的簫聲,總有幾個姑娘忍不住濕了巾帕:“定是那個如夢,面相醜陋,就會弄些惱人的曲曲調調來惹人哀傷。”一邊埋怨着,一邊也忍不住眼淚簌簌而下。
良久,直到如夢走到柳曳對面坐下,柳曳才從簫聲中走出來,感覺臉上涼涼的,用手摸一下,竟是淚。自己多年來不曾掉過一滴淚,今日竟在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面前落淚。
“如夢小姐,為什麽,你的簫聲讓我覺得這樣哀傷。”
“柳公子,謝謝你願意聽我的簫聲。”
“是我的福氣。如夢小姐精通琴棋書畫,各種聲樂,實在是讓在下欽佩。絕對是一代佳人。”
“只可惜,如夢面相醜陋,配不上佳人二字。”
“不,如夢小姐配得上。”
昏暗的燭光下,柳曳看見如夢臉上浮起一絲笑容,一雙眼眸微微含笑,竟讓窗外的滿天繁星都失了光彩。
直到午夜時分,柳曳才從從窗戶一躍而出。這幾日來,柳曳為了躲避九王爺的視線,常常夜宿怡紅院,待到半夜時分,夜深人靜才從窗戶溜回丞相府,和父親商量一些事情,然後再悄然回到怡紅院。如此一來,九王爺的探子回報:柳曳連日來夜夜流連怡紅院,無甚作為。九王爺自然就會放松對他的監視。
作者有話要說:
☆、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夏俞觞出了山寨之後,一路疾馳到京城,先在一家客棧內吃飯,然後趁夜黑時分才悄悄靠近丞相府,果然看見幾個黑衣人在丞相府周圍來回盯着。夏俞觞悄悄探到後方,發現也有人。無奈之下,躲到一顆樹上,等到半夜時分,見那幾個黑衣人離去之後,方才從後院一躍飛進院中。
才和柳轍說幾句話,柳曳就進來了。
“怎麽樣,有沒有遇見麻煩。”柳曳看見夏俞觞就急切的問道。
“怎麽這麽莽撞,看見太子連禮儀都忘記了嗎?!”柳父言辭犀利的責備着自己的兒子。
“丞相大人,不必,以後萬不必以君臣相待。時間越來越緊迫,我們言歸正傳。”
聽夏俞觞這樣說,柳轍也不便反對,只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丞相大人,這幾日可有我娘親的消息?”夏俞觞急切的問道。
“夫人現在被九王爺關起來,重兵把守。太子殿下,你放心,九王爺是想用夫人要挾你,不敢輕易傷害夫人的。我們會盡快想辦法營救。”
“好。一定要保證我娘親的安全。哈薩國那邊,唐七受傷,已經取得哈薩國王和公主的信任,但是,哈薩國王是一個膽小怕事之人,今與大沣朝皇帝交好,還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皇帝,求太平日子。所以他不一定會願意幫助我們。我們還是想其他的對策。”
“朝中大臣,多是九王爺的人,當年先皇被逼退位時,九王爺已經将先皇的人全部斬殺,先皇早有預感,遂命我假裝叛變,以求在新朝自保,為日後複國做打算,當年是我帶着人沖進先皇的寝宮,逼其寫退位書,以博取九王爺的信任,我是罪人啊。”柳轍已經老淚縱橫,當年之事,仍歷歷在目。
“丞相大人,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我之前一直在跟蹤兵部尚書魏敏,此人老奸巨猾,一方面效力于九王爺,忠心耿耿,多次為九王爺奔赴戰場,掠奪疆土,一方面私下裏勾結地方官員,收受賄賂,地方上供的銀兩,有四分之一被魏敏私吞。魏府戒備森嚴,旁人無法靠近,但是跟蹤魏敏多日,我發現此人及其好色,貪財,我們或許可以想辦法拉攏他。”夏俞觞說道。
“此事須從長計議,風險極大,稍有不測,我們很可能就被魏敏這個老狐貍給賣了,到時候功虧一篑。”柳曳道。
“拉攏鄰國對抗沣朝,畢竟不是一個萬全之策,這些鄰家小國,多是見大沣朝地大物博人廣,不願意惹戰事,才上供銀兩或嫁女到大沣,他們只想求自保,大沣朝哪個人坐皇帝之位,與他們來說并無差別,所以,很難能拉攏過來。”夏俞觞道。
“太子說的不錯。而且我們也不能再招兵買馬,九王爺已經開始懷疑到我倆父子,終日派人跟蹤我們,連丞相府都被監視。我們現在不敢有任何動作,畢竟現在還不是進攻的最佳時期,我們需要一個契機。邊關最近一直太平,無戰事,民生疾苦,卻也無人敢出來反抗。”柳轍道。
“嗯。我知道了。我們現在能做的一方面是訓兵,以一抵十不現實,但若能做到以一抵二,那我們的十幾萬抵朝廷的二十萬就不相上下了。其次,我們想辦法拉攏魏敏,此人好色,我們就送他一個絕世美女。”夏俞觞說着,目光灼灼,神采奕奕,一如幾月之前,又恢複了無限鬥志。柳轍看着,心裏莫大的欣慰。
正在幾人讨論魏敏的時候,小蜻蜓突然推門而入,三個人看着小蜻蜓,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還是柳轍最先反應過來,嗔怒道:“珊兒,快回屋睡覺去。”
小蜻蜓卻像沒聽見似的,一直走到三個人身邊,定定的看着夏俞觞:“俞觞哥哥,你是不是打算去找鳳飛飛。”
夏俞觞沒有說話。他看着小蜻蜓,覺得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生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當初認識的那個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快樂,單純,沒有一點憂愁的小蜻蜓好像已經消失了。
“俞觞哥哥,我聽見你們的對話,讓我去勾引魏敏吧,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麽。”柳姍姍看着夏俞觞的眼睛,認真的神情完全不像是開玩笑。
“不,你不行。我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的。”夏俞觞堅定的說。
“為什麽我不可以。我不是小孩子,我會保護好自己,我這麽機靈,一定不會出事的。”
“不行。小蜻蜓,你趕快回房間睡覺。我不會答應你的。”
“俞觞哥哥,你為什麽一直把我當小孩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長大了,我也想為你做些什麽。”小蜻蜓言語突然尖利起來,抓着夏俞觞的胳膊。
“珊兒,乖,快回去吧。不要再攙和了。”柳轍和柳曳想把小蜻蜓的手從夏俞觞的胳膊上拿下來,可是小蜻蜓使勁了全力抓着夏俞觞,兩人又不敢太用力,只是看着這樣的女兒,不知該說什麽。
“俞觞哥哥,為什麽,你心裏可以有上官姐姐,可以有鳳飛飛,卻不可以有我,你為什麽看不見我,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你為什麽看不見我。”小蜻蜓抓着夏俞觞的胳膊,大哭起來。夏俞觞呆呆的看着小蜻蜓,不知該說什麽。現在的小蜻蜓,眉眼之間,總是一份閑愁,而且經常滿腹心事的發呆,不似以前那樣愛笑愛哭。其實小蜻蜓的心思他何嘗不知,夏俞觞只覺得一陣心疼。
後來還是柳轍将大哭的小蜻蜓扶到房間。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女兒的心事,他這個爹爹怎麽會不知道。只是,感情的事又怎能強求,帝王的感情,更是難以奢求。柳轍心疼的幫女兒擦幹眼淚:“珊兒,他是未來的皇帝,你不該把自己陷進去。”
“爹爹,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小蜻蜓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樣。
屋子裏異常安靜。只剩下蟋蟀的叫聲一陣一陣的傳來,月光透過窗戶,鑽進房間,在牆上投下一片光亮,冷冷清清的,透着幾分凄涼。夏俞觞長久的沉默着。
“俞觞,鳳飛飛是誰。”柳曳率先打破沉靜,問道。
“是我們在胭脂城認識的一個淪落紅塵的女子。我與她,并無任何情意,只是一個談得來的好友。”夏俞觞說着,像是對柳曳解釋一樣,嘆了口氣,接着又說:“上官珺覓,我承認我忘不掉她,我可以克制自己的感情,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說着将視線轉向窗外,又道:“小蜻蜓,我從認識她的時候,就只把她當妹妹,我可以一輩子守護她,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愛上她。柳曳,我對不起你們柳家。”
“不,不必道歉。我都懂。我知道你對上官公主的心,我也知道你對我妹妹疼愛有加但無關感情。這些事情,我不怪你,并非是你能掌控的。現在國難當頭,兒女私情,還請俞觞兄,暫且放下。”
“多謝柳兄體諒。”
兩人又探讨了一些接下來要着手的事情,柳轍将小蜻蜓哄睡之後又回來,也無責怪夏俞觞的意思,幾人一直讨論到黎明時分,方才散去。
柳曳又回到怡紅院。夏俞觞則告辭去胭脂城尋鳳飛飛。
在幾聲清脆的鳥啼聲中醒來的小蜻蜓,看着窗外明媚灑滿院子的陽光,園子裏的牡丹開的正豔,旁邊還有幾蔟不知名的紫色小花,隐在牡丹身後,看起來無精打采的,也不起眼,也不奪目,與這盈盈夏日的迷人景色格格不入。你真是不該開放啊,你這可憐的小東西,小蜻蜓哀戚戚的想着,揉一揉眼睛,臉上淚痕猶在。俞觞哥哥,為何你只看得見牡丹,卻看不見這些紫色的小花,牡丹固然美麗,可是她是為別人綻放,紫色的小花雖不耀眼,可是,她卻是只為你一個人綻放。你怎麽就看不見她呢。
小蜻蜓盯着這幾蔟紫色的小花,仿佛看到了自己一樣,自憐自哀,無人問津。一邊想着,一邊拿着一壺水到園中為這幾株小花澆水,看着澆完水才精神起來的小紫花,嘴角也不自覺的揚起:“小花,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只要我一直都在他身邊,他總有一天會看見我的。你是不是想要告訴我,讓我要開心的笑,這樣才漂亮啊......”小蜻蜓一直蹲在園子裏和小花,聊着,一邊說着,一邊開心的笑着,有時候又一臉哀傷。
祿喜将丞相府來來回回找個遍也沒見到小蜻蜓,正着急呢,這才在花園旁找到癡癡颠颠,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的小蜻蜓。小蜻蜓見到有人來,擡起頭來,像是不認識一樣,盯着祿喜看,臉上還挂着笑,嘴裏還在說着什麽。
“小姐,你一大早在這幹什麽呢,和誰說話呢,快去吃飯了。”祿喜說着将小蜻蜓攙扶起來進到屋子裏。
小蜻蜓收回剛才的癡呆相,眉眼又被愁雲籠罩:“祿喜,俞觞哥哥走了嗎?”
“走了,天還沒亮就走了。老爺和少爺也走了。”祿喜說着,将小蜻蜓扶到椅子上坐下,一邊伺候她洗漱裝扮,一邊問道:“小姐,你眼睛怎麽腫了,誰欺負你了。”
小蜻蜓愣了一會神,随即問道:“祿喜,你說我長得漂亮嗎?”
“當然漂亮!整個京城裏都找不到比小姐還漂亮的人!”祿喜大聲說着,不容置疑的口氣。
“那上官姐姐、鳳飛飛,還有我,我們三個誰漂亮?”
“當然是小姐你了!鳳飛飛她是一個紅塵女子,怎麽能和小姐你比呢。”
“那上官姐姐呢。”
“上官公主很美,但是她是高麗的公主,而且,已經嫁給皇帝。”
“那為什麽俞觞哥哥就看不見我呢。”
“小姐,夏公子他...他...他......”
“他必須得娶我是吧?因為先帝的遺诏他不得不遵,而且我們柳家為了他一直盡心盡力這麽多年,于情于理,他都得娶我。可是,我不要他必須娶我,我要他愛上我所以才想娶我。”
“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夏公子他是帝王,帝王的心,哪有什麽愛不愛的。”
“可是,他愛上官姐姐。任誰都看得出來。就算上官姐姐已經成了沣朝皇帝的惠妃娘娘,他還是沒有忘記她,他還是看不見我。”小蜻蜓看着鏡中之人,美麗的容顏,卻像一株孤芳自賞的花朵,垂影自憐,那人,從未看過一眼。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