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歸途
坐在回去的飛機上，葉淩雨拿出一沓信件，上面充滿了小蝌蚪一樣的彜族文字，但是每句下面都有漢字标注，那是阿比寫的信，信封上的收件人都是葉董的名字。
第一封信。
葉老爺，展信愉快。您和您的商隊離開神樹山已經一個月了，不知道您是否找到那個東西了，那個傳說中能讓白骨生肌的東西。還有我們的約定，您不會失約吧！我這是在瞎想什麽呢，您是什麽人啊，應該很快就會忘記這個山林深處的小村落吧！
可是不管怎麽樣，我都會記得那個約定，等着您再次到來！最後，祝您一路順風，平安健康！阿比。
這封信很短，只有短短的幾句話，但是葉淩雨還是在這字裏行間看出了些期許，只是那個東西是什麽？還有那個約定，到底爺爺都跟他約定過什麽？帶着疑問打開了第二封信。
葉老爺，展信愉快。您離開神樹山已經整整一年了，回想起去年的今天，仿佛還在昨天。記得當初您和您的商隊是為了避雨才誤入神樹山，沒想到當初那場雨一下就是一個月，就像是誰把天捅了一個窟窿，每天都是暴雨傾盆。也多虧了那場雨，不然我們神樹山可能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那場瘟疫當初要了多少人命，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背脊發涼，如果不是商隊的大夫，我們也不會活到現在。您和裘大夫就是我們神樹山的大恩人！
如今一年過去了，不知道您找到那個東西了嗎？我會一直向山神祈禱的，祝願您和您的家人永遠平安健康，也祝願您早日找到那個東西！阿比。
葉淩雨數了數，總共有十六封信，從剛開始的一年一封到後來的五六年甚至是十年一封信，就這樣寫了六十幾年，阿比帶着那個永遠不會實現的約定進入了天堂。後面的信葉淩雨沒有再看了，她覺得這個秘密還是就這樣被保守下去比較好，信她會全部給葉董，或許葉董會跟她說以前的故事，也許什麽也不會說。
到家已經是晚上了，一家人都已經吃過了晚飯，葉淩雨剛洗完澡阿蓮就端着晚飯過來敲門了，邊吃着晚飯，阿蓮邊打聽雲南的事，已經這麽多年了，也許她從沒有忘記過家鄉吧。葉淩雨撿了些路上的見聞跟阿蓮說了，卻見阿蓮默默留下了眼淚，葉淩雨一時慌了神，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阿蓮抹了抹眼淚自嘲道：“都這麽大年紀了，真是太丢臉了！”
“蓮嫂，要不我下次帶你回趟雲南吧？”葉淩雨有些後悔這次沒有把蓮嫂一起帶過去，畢竟是她的家鄉，雖然從小就離開了，可是這麽多年了，那一直都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啊。
“不了，這麽多年了，現在葉宅就是我的家，雲南，已經再也回不去了。”阿蓮淡淡的說道。這麽多年，她一直都沒結婚，現在已經是快五十的人了，在族裏待了近十年，又在葉宅待了近三十年，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了陪伴整個葉宅。
葉淩雨沒有再說話，默默吃完飯，看見阿蓮端着空盤離開，心裏卻是說不出來的滋味。人的一生真是各色各樣，有像葉董、樸秀華這樣的，一生下來就是富貴人家，婚姻也很幸福美滿；也有像王通、王嫂這樣的，雖然是到了年紀自然就結婚了，可是這麽多年來也一直舉案齊眉，相見如賓；也有像阿蓮這樣的，幼年失去雙親，流落異鄉，一生都孤身一人，卻也堅強的生活着。然而他們只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世界之大，所有的人都在簡單的重複自己的生活，可能別人的生活在你眼裏是那麽的多姿多彩，或許在他眼裏，你的生活卻是他一生所向往的。
葉淩雨把所有的信都交給了葉董，葉董接過信什麽也沒說，只是回到了房間，緊緊地關上了門。他可能也在回憶有關于阿比，有關于神樹山的一切吧，只是這已經不是葉淩雨所關心的了，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很美滿，究根問底實在是沒有多大的意義。關于那個東西，就讓它成為葉董和阿比永遠的秘密吧，還有那個約定，或許阿比生前回想起來，卻發現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也會一笑釋然吧。
然而時間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逝去而停留，很快暑假就這麽悄然無聲的結束了。蘇美的到來是葉淩雨怎麽也想不到的，她就這麽突然的出現在她面前。
“蘇美？”葉淩雨打開大門，蘇美就站在門外笑着看着她。
“這個給你。”蘇美從身後拿出一盆花，粉粉的，很漂亮，“這是格桑花，我從西藏帶回來的。”
“你怎麽想起來給我帶花的？”葉淩雨接過那盆花，說實話，真的很感動，自己去雲南都沒有想過要帶什麽回來給親人朋友。
“本來想寄給你的，但是怕會被暴力快遞，就一路捧回來了！”蘇美瘦了也黑了，高原的日子讓她滄桑了不少。
“快進來吧！”葉淩雨一只手捧着花，一只手拉着蘇美往屋裏走，“跟我說說你這一路都見識到了什麽！”
“這一路，我可是看到了不少風景，光是青藏鐵路上的風景，到現在都還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裏呢！”蘇美接過葉淩雨遞過來的茶，淺淺的抿了一口，接着說道：“我在去拉薩的路上，被小偷偷了錢包，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是有多慘啊，身無分文，卻又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不過幸虧身份證沒有放在錢包裏，不然我後面就算有錢也買不到票回來。”
“那後來怎麽辦的？”葉淩雨急忙問道。
“後來能怎麽辦呢，報警呗，警察只是讓我等消息，卻一直都沒有消息，可是我又不能就這麽一直等下去，後來見錢包是追不回來了，但是旅行不能停啊，而且□□挂失補辦又只能在開戶行辦理，所以只能邊打工邊旅行了。剛開始在青旅做義工，包吃住，有時候會适當的給點工錢，就這樣邊走邊做義工，卻讓我也存了一點錢。後來碰到了一些背包客，說去市集擺攤能掙點路費，就跟着他們一起去擺攤，剛開始的确是能掙點，可是有城管啊，我們就跟打游擊一樣，東躲西藏的。”蘇美喝了口水。
“可是我看見旅游景點有很多擺攤的，城管也沒管啊。”葉淩雨好奇道。
“那人家是交過攤位費的，常年固定的，我們就擺那麽幾天，要是交攤位費的話，不就白擺的攤嗎。”蘇美白了葉淩雨一眼，葉淩雨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就這麽一路擺攤，我就走到拉薩啦，真的是很久呢，走了差不多快兩個月。”
“你沒有直接坐火車去拉薩嗎？”
“沒有，那時打算一站一站的走，直接坐火車去了，那哪用得着半年時間，半個月不就回來了嗎？哎呀，你就別打斷我了，還想不想聽啊？”蘇美抗議道。
“好啦，好啦，你說吧，我就聽着不說話了！”葉淩雨表示再也不打斷她說話了。
蘇美見狀又繼續說了下去：“這兩個月裏我真是認識了不少人呢，也聽了不少故事，小說的題材都有了！”葉淩雨剛想插嘴，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等着蘇美繼續說。
“其實這一路我也一直在想，或許在下一個城市能夠碰到彬彬和阿傑。”蘇美垂下眼斂，杯中倒影着她的臉龐。
“那你有碰到彬彬和阿傑嗎？”葉淩雨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
“沒有，我走遍了西藏，一直沒有碰到彬彬和阿傑，也許是錯過了，也許他們已經離開西藏了。不管怎麽樣，這次的西藏之旅，我還是收獲了很多東西呢！”蘇美突然擡起頭，微笑着看向葉淩雨。
“嗯！這下你就能安心回去複學了吧？”葉淩雨也笑了起來，雖然個還是沒有彬彬跟阿傑的消息，不過至少蘇美平安歸來了。
“是啊，一切都回到原點了！”蘇美嘆了口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狂翻背包，說：“我還給你帶了個好東西哦！”她從包裏拿出了一個白白的像是象牙一樣的東西。
“什麽呀？”葉淩雨接過來好好打量着這塊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東西，用麻繩編制起來的，很有民族特色。
“是弱郎的骨頭，聽說很辟邪的！”蘇美神神秘秘的說道。
“弱郎？弱郎是什麽？”葉淩雨把玩着這塊制作精美的“弱郎骨頭”，好奇的問道。
“弱郎就是僵屍！”蘇美故意壓低聲音陰森的說道。
“僵屍？”葉淩雨吓得丢掉手上的“弱郎骨頭”，搓着手叫道。
“哈哈，開玩笑的，這是黑狗的骨頭啦，去拉薩經過一個寺廟，裏面的高僧給我的，說是很辟邪的！他給了我兩個，我想着這個正好給你。”蘇美舉起手，示意手上帶着的手鏈，的确是一塊跟這個“弱郎骨頭”差不多的飾品，葉淩雨松了口氣，撿起黑狗骨頭。
“不管怎麽樣，謝謝你啦！”葉淩雨舉起骨頭示意了一下，可看的出來還是很警惕。
“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小啊，呵呵！”蘇美笑道。葉淩雨白了她一眼，岔開了話題。
自從蘇美回來後，基本上每天都到葉淩雨家來玩，每天都跟她分享這一路的所見所聞，葉淩雨也正好解了悶。
“最終還是又回到了這裏啊！”蘇美看着眼前的師大大門，感慨道。
“是呀，只是你要重修大一的課程了。”葉淩雨靠在車門上，看着這個宏偉壯麗的校園大門。
蘇美笑了笑，沒有說話，自從她回來後，沒有問過關于王晨霄的事情，連筆記本的事也沒有提過一次。葉淩雨見她沒有問過，自己自然也沒有做聲，也許有一天她釋然了，會當做一個經歷來說給別人聽吧，只是不是現在。關于何清秀的事，她也從來沒有提起過，她也許是不希望葉淩雨傷心吧。
所有事又回到了正規，葉淩雨也升到大二了，葉承明還是那副金光閃閃的樣子在校園裏溜達，葉淩雲還在自己的工作室沒日沒夜的工作，葉國勇和唐玉還是繼續着那個做不完的工作。而彬彬，依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但是葉淩雨相信，總有一天，彬彬會站在自己面前，笑着對她說：“淩雨，好久不見，我回來啦！”
這一年，如夢如幻，然而故事還在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