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星光之路》進入全國總決賽階段時,時間已經悄然滑入七月。
盛裴軒第一次乘飛機,第一次來上海。
來接機的粉絲将出口堵得嚴嚴實實,身邊随行的工作人員雖然盡量用身體阻擋,但卻抵不過粉絲的熱情,瘋狂的女孩們想要将手中的鮮花和禮物塞給他,呼喊他的名字,想讓他朝自己看一眼,甚至有人拼命伸手只為了觸碰到他的衣角!
自參加比賽後,盛裴軒第一次如此深切地體會到身為“偶像”的不同。
艱難地上了車,他身上的襯衫都擠皺了。助理小袁心有餘悸,手上還抱着一些粉絲強塞過來的禮物,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硬是被一群小姑娘吓得臉色發白。
被“上頭”安排過來帶盛裴軒的陳姐笑了笑,她是東方傳媒旗下經紀人,帶過不少藝人,雖然手下并沒有出過大紅大紫的,但勝在年紀大、為人穩重、經驗豐富。
類似這種粉絲接機的場面她見過太多了,早就見怪不怪了。
“以後習慣了就好。”
剛剛從飛機下來,又被熱情的粉絲折騰了一回,盛裴軒有些恹恹的,陳姐的安慰他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靠在車後座上,看着窗外發呆。
車窗外是車水馬龍,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将天空都遮住,擠擠挨挨,看得人胸口發悶。
兩個月前,他才剛剛踏入沈陽,抱着一顆惶恐忐忑的心,和對未來的迷茫。可僅僅只是兩個月後,他就成了無數人的“偶像”,電視上每天都會出現他的身影。連奶奶都知道他成了沈陽賽區冠軍,電話裏滿滿都是驕傲,親戚朋友間也都在讨論他。
似乎一夜之間,他的人生就不一樣了。
時間太短,盛裴軒還來不及适應選秀帶給他的變化,又匆匆趕到了上海。這裏是現代化大都市,不僅和他出生的小縣城天差地別,跟沈陽也是大大的不一樣。
甚至這裏的人,也是他從未接觸過的。
全國十強的選手中,各個賽區的都有。為了統一培訓和節目錄制,他們一到上海就被送進了封閉式的集體宿舍中,接下來一個多月,他們要在這裏同吃同住,既是合作夥伴,也是競争對手。
盛裴軒是十強裏年紀最小的,除了他和另外一個叫何林的選手之外,其他人要麽是已經大學畢業,要麽是大學在讀。學歷最高的是一位北京大學新聞系畢業的高材生,現在就職于某家着名報社做社會新聞記者,學歷最差的大概就是盛裴軒了——高中還沒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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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林今年二十一,年紀在十強中不算大,可長相卻是十強中最打眼的,寬肩細腰大長腿,一雙桃花眼潋滟生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連身為同性的盛裴軒都看呆了。
選手資料上何林的畢業院校填的是他家鄉那邊一個職業技術學院,後來盛裴軒同他熟悉了,才知道何林的經歷也是頗為坎坷。他從小喪父,母親改嫁,跟着母親在繼父手下讨生活,讀完初中後上了個中專學汽修。畢業這些年,他不願意回去,就一直在大城市漂着。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的身世有不少相同之處,何林對盛裴軒很是照顧。盛裴軒也覺得兩人簡直是同病相憐,熟悉了之後幹脆管他喊哥哥,上舞蹈課的時候一起組隊,有活動的時候互相幫助,生活上相互照顧,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櫻桃打電話來時,盛裴軒剛好洗完澡出來。手機就在他床頭,鈴聲響起的時候不少人都看過來,何林的床在盛裴軒旁邊,見他從浴室出來趕緊把手機遞給他,笑道:“剛剛你手機響了,我正想過去叫你呢!”
盛裴軒笑了笑,低頭看來電記錄,發現是櫻桃小姑娘的電話,眼中立刻漾起了笑意,邊用毛巾擦頭發,邊拿着手機去外頭打電話。
等他回來時,原本在低頭發短信的何林立刻看向他,暧昧地擠擠眼:“女朋友?”
女朋友?想起櫻桃漂亮的小臉,還沒抽條的小身板,盛裴軒失笑,臉上有些微紅,搖頭否認:“是我妹妹啦,今年十一歲。”
他一向老實,所以何林也沒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可第二天下午,卻來了一輛黑色轎車,将盛裴軒從封閉式宿舍接走了。別人或許沒注意到,可細心的何林卻發現了——那輛轎車裏坐着的,是個穿西裝的男人!
直到盛裴軒走後許久,他都還坐在椅子上發愣,有經過的選手招呼他:“嘿,何林,你坐這兒幹嘛呢?我剛剛好像聽見你手機響了。”
何林僵硬的面容緩了緩,慢慢勾起一個笑來,沖他道謝。又坐了一會兒,天漸漸黑了,他才慢吞吞地站起來,往卧室去。
他的枕頭邊,手機還在響,屏幕上一閃一閃的,來電顯示——
“幹媽”。
祁明山這段時間恰好南下,這幾天停在杭州。櫻桃早早學過地理,從科學老師那裏要來一張中國地圖,趴在地圖上瞧了半天,小指頭點呀點,自言自語:“原來上海和杭州這麽近……”
最後,小手一揮——啓程上海!
由于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太滿,不少地方需要下鄉,祁明山也怕當地條件不好,委屈了女兒。于是櫻桃提出要去上海的時候,他立刻就答應了,還是像從前一樣讓宋波随行,除了常跟着櫻桃的老師和保姆外,另派一隊保镖。
被何林發現的那個西裝男其實就是宋秘書。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櫻桃自然不可能親自過來接盛裴軒,她同意宋波還不同意呢!
宋秘書過來的時候,櫻桃還在苦兮兮地上課,外語老師今天教法語,櫻桃心不在焉地跟着她念,人還在這兒,心早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一別月餘,櫻桃攢下了好多話想跟盛哥哥說,于是這晚盛裴軒直到深夜才得以回去。
進門前他還有些不好意思,輕手輕腳地動作,也不敢開燈,怕吵醒別人,結果一推門,卧室裏燈光大亮,偌大的卧室竟然只剩四個人在!
三個人在鬥地主,還有一個叫方知寧的靠在床上看書。
盛裴軒的左邊床是何林的,右邊就是這個方知寧。見他回來,方知寧也只是略撩了撩眼皮,然後又聚精會神地看起書來。
小盛有點兒心虛,又有點兒好奇,低聲問他:“怎麽就你們幾個?其他人呢?”
“出去了呗。”方知寧不鹹不淡地回他,心裏有些鄙夷——做的都是一樣的事,男盜女娼,還在他面前裝什麽裝?
“啊?何林也出去了?他出去幹嘛呀?”好像沒聽說他在上海有親戚,如果不是親人來了,而是出去見朋友的話,節目組根本就不會放行呀……
方知寧冷笑:“你出去做什麽,他就出去做什麽了呗。問我做什麽?”
他早就發現了其他人的貓膩,原先他還以為盛裴軒跟他一樣,是這十強中唯二兩朵沒背景沒後臺的白蓮花,二人惺惺相惜。誰想,事實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現在很生氣,看盛裴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見他還裝出一臉茫然無辜的模樣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把書摔在床角:“你裝什麽裝?!”
“……我沒裝,我真不懂你在說什麽……我今天見我妹妹去了,可是沒聽說何林他有親戚來看他呀?”盛裴軒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智商不太夠用,否則為什麽跟不上方知寧的思維,也聽不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呵呵!”方知寧直接翻了個白眼,嘲諷地瞥他,“你跟何林那麽好,何林認了個幹媽你會不知道?”
盛裴軒真不知道,特別驚訝:“幹媽?”
他一直這麽蠢,反倒是叫方知寧冷靜下來了,回想他剛才說的話……“你真是見你妹妹去了?”
“對呀!”想到櫻桃,盛裴軒就止不住唇邊笑意,“她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從杭州過來看我,今天剛好不排練,我們就一起吃了晚飯o(* ̄︶ ̄*)o”
“……哦,好吧。”可能真是誤會他了。方知寧摸了摸鼻子,假裝不在意地跳過這個話題,“何林那個幹媽挺出名的,你竟然不知道?虧你跟他這麽要好。他幹媽好像是個什麽公司的老板,跟番茄臺這邊也有關系的,之前在分賽區的時候何林就認識她了。”
“這樣啊……”這麽重要的事情何林竟然沒有告訴自己,盛裴軒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是很快他就調節過來了,“非親非故,卻願意照顧何林,看來他幹媽是個好人。”
“噗噗噗……咳咳……”
方知寧正喝水,聽了這話直接噴出來,嗆到咳嗽。咳了好一會兒,才瞪着滿面歉意的罪魁禍首怒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呀!還好人,簡直是笑死人好嗎!”
盛裴軒都要無語淚流了,跟大學生講話好費勁。他扶額,無聲嘆氣:“……又怎麽了?我是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世面,哪裏說的不對,你直接告訴我就是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方知寧才嘆了口氣,将自己聽說的都告訴他。不僅是何林的那位“幹媽”,還有其他人的背景、後臺,聽得盛裴軒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