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哎, 晴天,你是不是想找罵!”沈輕雲怒吼聲裂天地。
“我吃你一波線,至于一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嗎。”晴天扮無辜中。
顧立夏手一伸,将要伸手過來打晴天的小輕雲給攔住了。
“你們兩個,就不能在我還待在基地這段時間好好訓練,給我顧立夏一個面子行不。”
晴天微微沉着臉,“面子,立夏你還想要面子, 你這個壞人。”
你這個壞人,快成了他們俱樂部所有人的口頭禪,發起者孟曉也嘿嘿一笑, 接上一句立夏你這個壞人。
顧立夏扶額,“好好好, 都是我的錯……”
景深推開門,捧來一碟子精致的點心, 他們飯堂剛剛上新,景深當了一回小白鼠,他嘗了覺得好,直接帶上來了給隊友吃,最先捧給了蘇遙。
“還是景深好”立夏拿了一個, 表揚了景深威武不屈,還和自己好的高尚氣節。
晴天郁悶啊,“景深, 你不幫着我們說立夏也就算了,還對他那麽好。”
景深嘆了一口氣,“我要是立夏,就打飛你,枉費立夏這段時間還在陪我們訓練了。”
顧立夏退役這事木已成舟,申請已經提交,正在等待審核通過。
在去年他們就知道立夏的身世注定他不能在職業隊待太久,更別提他那個鐵腕手腕的父親還幾次施壓俱樂部,立夏扛到現在,他都很意外了。
初來俱樂部,立夏花錢如流水,到常規賽後期,立夏連手腕上待的名表都不見了,也不眨眼睛往基地買東西,快遞一箱一箱接着來的盛況很久都不見了。
顧立夏現在待在俱樂部,準備要陪他們到正式放假那一天。
作為隊友,景深唯一希望的是那天晚一點到來。
他真的不舍得立夏。
就像popo姐說的那樣,angel俱樂部裏,立夏就是最耀眼的天使。
本來在幾個話唠面前,景深顯得話少沉默,但有了總是默不作聲待在一旁的蘇遙,襯托立刻就顯出來了。
他們熱火朝天聊着,蘇遙卻格格不入,始終沒有加入進來,像是他的世界裏,只有王者榮耀,只有他自己。
顧立夏按上電梯,一直到最高層,出了電梯,立夏沿着長廊走着,來到基地最高處的露臺。
總說高處不勝寒,可是立夏偏偏喜歡這樣感覺。
萬物都在眼下,都在掌控之中。
而且只身一人在此,更覺得逍遙惬意 。
然而這次推開露臺門,寒風鋪面剎那,顧立夏看見扶着欄杆而立的一人。
那人沒有回頭,只得一個背影 。
立夏還是一眼認出。
蘇遙聽見聲音,回頭望來,發現這人是立夏時,表情有些錯愕。
風如刀割面,立夏依舊微微一笑。
“你也在這啊。”
蘇遙微微抿着唇,輕輕嗯了一聲。
顧立夏走了過來,也倚在欄杆上,只是兩人相隔着幾道欄杆 。
其實顧立夏和蘇遙想熟,也是這樣的情況。
初中時,他們學校,校園霸淩情況并不嚴重,但依舊是很多人的噩夢。
顧立夏曾經也是學校小團體的眼中釘,只是顧立夏暴揍那個老大一頓,打到驚動教務主任後,顧立夏還不受影響後,再也沒有人敢把勢力伸到立夏身上。
顧立夏那時候愛逞英雄,愛當救世主,誰敢在他面前欺負人,他就非要好好教訓那些人。
但其實立夏自己也不愛守規矩。
他就不喜歡做午間操,往往會跑到露臺吹風看風景,惬意而自在。
但那個推門穿入的少年,從此讓立夏身上背負了枷鎖。
這個沉默內斂卻成績優秀的轉學生,遭遇了各種明處暗處的欺淩,只是當他逃到露臺上,遇見了立夏後,一切都變了樣。
顧立夏笑了笑,像是嘲笑着永遠都自以為自己是救世主的性子。
“你……你就真的不考慮留下來嗎……”蘇遙聲音剛出口,就破碎在風中。
“沒考慮過,蘇遙,性格猶豫不定的人,是做不了主帥的。”
顧立夏沒有看蘇遙,只是望着遠處影約可見的kpl比賽會館。
“你如果想要重回巅峰,拿下下一屆冠軍,就不要問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
臨近年關,angel龐大到駐紮着十二個分部上下接近千人的上海線下基地都變得空曠安靜起來。
今天也是他們年前在俱樂部待得最後一天,最後全部正式放假。
顧立夏正式退役的手續還在辦理中,一旦辦好,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所有退役選手,永遠都不能回歸賽場。
popo姐踩着細高跟走了過來,“哎,立夏,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這份申請交上去,就真的……”
顧立夏翹着二郎腿坐在了沙發裏,姿态慵懶,“真的确定了,再說了,聯盟不是都審核通過了嗎?”
popo姐沒有辦法,她管不了已成自由身的立夏,只得叉着腰,對着旁邊的晴天出氣,“小晴天,你給我坐好了,新英雄練了沒,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啊!”
晴天已經适應了領隊的大嗓門,無所畏懼地回答,“這個英雄我都拿他上了國服,我說我有沒有練好。”
“鬼咧,你這個混小子就會騙人。”
她也不說了,“統計一下你們的回家時間,快快快。”
隊友一一報了,蘇遙也低聲回答了,只是他的回答讓領隊很意外,“大年二八才回去……”
但她也不在意這些,“小容,你呢?”
小容是他們隊新來的中單,從青訓營裏提拔出來的。
幾天前,孟曉家裏過來,将孟曉帶了回去,想讓孟曉回去讀書考大學。
他們沒有辦法,孟曉未成年,他們強留,就是違法。
教練組還在物色着其他人選,下一屆他們的目标很高,希望隊內每個人都是kpl頂尖級別的選手,小容很難達到這個要求。
“那我就走了啊。”顧立夏站起身,拿起了放在沙發旁的背包,他行李很少,其他東西之後自會有人上門收好帶給他。
他和隊友抱了抱,互相道別。
他要退役的消息,隊友早就知道了,只是立夏心如鐵石,不可轉也,他們勸也勸不動。
而且他們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顧家家大業大,之前早有風聲傳聞,立夏的父親也是顧家老大對立夏打王者榮耀職業很不滿,早就要求立夏退役
最後一步,立夏走到蘇遙面前。
他抱着蘇遙時,覺得蘇遙未免太纖瘦了,如同風中幼竹,堅韌卻單薄,在風雨中如此飄搖。
只是他沒有別的想法,他溫柔如昔,語氣淡然,對着蘇遙,也是對着其他隊友說道,“加油啊,我會在臺下看着你們的,angel是最棒的,只是我當了逃兵,對不起你們了。”
手離開蘇遙後背時,顧立夏眨了眨眼睛,他眼睛有些酸澀。
那些糾葛,那些執念,曾經銘記于心的一切,都在時光中風化成灰。
但這半年,他從不後悔。
不管是不眠的深夜,通宵的五排,盡力的奮戰,甚至在舞臺上落幕的離開,他都不後悔。
因為她曾經擁有過。
所以失去,也毫不可惜。
只是會想念這一切。
想念那些最後走散的人和事。
*****
二月份的冬天。
紛飛的薄雪中,一切都變得如此缥缈虛無,如夢橫生般。
在這個接近年關的雪夜裏,繁華的上海也變得安靜起來,angel基地前的路燈忽明忽暗,路上的白雪在燈下微微泛着光。
整個天地,都是銀裝素裹的雪景,輕盈的雪花飄飄悠悠,在青黑的蒼穹下,忽散又忽聚,就如同人間的悲歡離合。
顧立夏拉高了外套的拉鏈,在溫暖如春的基地待了許久,他竟如此不适應寒冷的天氣。
他輕輕呼吸時,也會覺得鼻腔內刺激地發疼,面前也有白氣彌漫。
年少時,總是熱衷于許諾,自以為情誼天長地久。
但在之後的漫長歲月裏,才最終明白,你再倔強,也抵擋不了時間的巨輪在悄無聲息間碾壓過那些愛恨情仇。
顧立夏回首望着偉岸而龐大的angel基地,像頂天立地的巨獸的灰黑色骸骨一般,屹立在天地之間。
在這座恍若與世隔絕的基地裏,他度過了整整半年。
他還記得自己初初踏入這座基地時被後現代化建設風格所吸引目光的樣子,記得自己深夜帶着訓練室中練着那些不拿手的英雄,記得自己和隊友solo露娜,記得深秋時節庭院裏飛舞的紅葉如血,也記得蘇遙踏入基地那一刻自己擡頭望去笑着說話的樣子。
那些糾葛,那些執念,曾經銘記于心的一切,都在時光中風化成灰。
這半年,有他所留戀所珍惜的一切。
他腦海裏有太多太多東西閃過,他真的害怕自己在之後的漫長時間裏會後悔,會不甘心。
但是此刻,他只是回過頭,一步一步走向來接他的車子。
站在路邊車旁等候的張叔替他拉來了車門,顧立夏坐進車中。
關上車門的那一剎,顧立夏閉上了眼睛。
蘇遙望着窗外紛飛如鵝毛又如柳絮般的雪,視線像是停滞了一般,就是這樣望着。
選擇職業這條路,他還是第一次浪費了這麽長時間,一整個下午,他心裏都荒蕪起來,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他自己。
直到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才被驚醒。
手機裏是陌生的電話號碼,他過往基本不會去接,但這次鬼使神差,他按下了接聽鍵,放到了耳邊。
話筒中,傳入了一個女聲,只是她聲音不如之前那樣活潑開朗,“是蘇遙嗎,我是明雪。”
她語速不快,說話語氣稍顯輕快,就和之前幾次來基地時一模一樣。
“我打電話給你,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明雪她知道,她說出這句話,會惹得立夏哥生氣,但是她還是想說。
“你知道立夏他為什麽要退役嗎。”她說着,語面部線條崩得很緊,“立夏哥以結束自己職業生涯為代價,從顧伯伯那裏處換來了你的天價轉會費。”
明雪一口氣說出來,十分痛快,這個藏在她心裏的秘密,她不想瞞着。
最起碼,蘇遙必須知道。
蘇遙聽見後,眼睛倏然睜大,他幾乎反應不過來,明雪說的話就像穿雲箭,一根一根狠狠紮了進來。
“蘇遙,你再也不能見到立夏哥了……”說出這句話時,明雪的聲音甚至帶着些微地恨意和快意。
在這一刻,向來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一般的明雪忍不住嫉妒和恨着蘇遙,因為在她心裏,她記得一點,蘇遙帶給立夏的都是痛苦和折磨。
挂斷電話的那一剎,明雪眼前浮現的是她幾度去angel基地時,蘇遙那望來的眼神。
她直覺向來敏銳,蘇遙的情緒眼神是如此內斂,但明雪還是知道蘇遙為什麽會這樣看着她。
但今天以後,蘇遙和立夏就再無瓜葛了。
那個初入kpl就名揚四方的打野大魔王顧立夏正式從angel退役。
*****
沖下樓到現在,蘇遙撥打着顧立夏電話,但那個電話永遠打不通,就像幾年前那個深秋的夜晚一樣,也有一個人,一直都打不通那個熟悉的號碼。
他沖出基地,望着彌漫整個世界的飛雪,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尋找走散在人海中顧立夏。
他神智如此不清醒,快步沖下基地大門前的長長階梯時,太過急促的腳步,踩在積滿的雪,令他身形不穩,直接摔了下來,
手裏的手機也遠遠飛出,砸在旁邊的石臺上,又撞在地上。
蘇遙摔下到階梯最下面,但冬日的寒冷像是把人的痛覺都封閉了一樣,他掙紮着爬起,将手機握在手中,但無論他怎麽擺弄,手機都沒有反應,一片黑屏。
無邊的痛苦情緒肆無忌憚地侵占了蘇遙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手指微微發抖,不停地按着手裏手機的電源鍵,但依舊是一片黑暗當中。
他蹲在地上,最後慢慢跪坐在雪地中雙手緊緊捂住了臉龐。
這個無邊寬廣的天地,飛揚的雪從自由的蒼穹下旋轉舞落,他發上,衣服上,都是薄薄的白雪。
整個天地如此安靜,夜燈緩緩亮起,給離人照亮歸途。
而只有小小影子的他就像是被天地抛棄了一般。
他從來都沒有自由自在的笑過,因為他身上永遠負着罪人的枷鎖。
永世都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