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發短信的人是陳揚。
這個在健身房裏偶遇的初中同學,不知道為什麽認定了姜秋,非要拉他去同學聚會。
似乎知道自己貿貿然的舉動侵犯了對方的隐私,陳揚的語氣還挺誠懇的,開頭就向姜秋道歉,說他是利用教練的身份,從前臺電腦裏看到了他的客戶資料,所以才知道了他的號碼,想最後試一試邀請他。
姜秋覺得這人很煩,手指差點滑到“加入黑名單”,突然看到短信下方還有對方發來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合照,十幾個陌生的年輕人穿着光鮮地站在一棟老舊的教學樓前,兩側是高大成蔭的樹,一條路從他們腳下蜿蜒至鏡頭前,在下方還有手寫的幾個字:xx年同學聚會大合照。
姜秋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這上面除了陳揚是他才認識的以外,其餘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他目光主要鎖定在一棵樹上。一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樹,樹幹上有個很深的樹洞,裏面塞滿了落葉,像是被人為填上的,又像是鳥獸的惡作劇。
姜秋的大腦在飛快地思考。
他一直無法捋清夢境與現實,分不清這到底是兩個世界,還是一個世界;究竟是他通過夢境改變了其中一條時間線,還是過去那些事是早就發生過的,他只是在夢中回憶起來了?
也是因為如此,姜秋無法将年幼的齊修澤與眼前的男人看成是一個人,一方面是成年後的齊修澤性格變化有點大,一方面則是姜秋把夢境和現實分開看待了。
要是不分開看,他覺得自己恐怕撐不了多久就會記憶錯亂、時空錯亂,乃至情感也會發生錯亂。
想要弄明白這點,最有力的證據其實是找出姜秋在夢裏給原主寫過的信,或者是他留下的痕跡。再不然就是齊修澤送給姜秋那兩個斑馬皮皮的鑰匙扣。
姜秋早在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就把原主的房間翻得底朝天,壓根沒見過這些東西,上了鎖的日記本不到關鍵時刻他又不想撬開,只能繼續被動等着做夢,試圖從夢裏找出更多的線索。
然而手機裏的這張照片,卻讓他想起來另一個線索——被他和齊修澤藏起來的林言的那張試卷!
只要找到這個,就能證明夢裏和現實是在一個時間軸上發生的事!
齊修澤之前見姜秋臉色不對,輕聲詢問時也沒有回答,姜秋還沉浸在思考中,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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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修澤只好将視線移到姜秋的手機屏幕上,于是也同樣看到了那張合照,以及校園裏那一排高大的樹。
一瞬間,齊修澤就明白他想做什麽了:“你要去參加那個同學聚會?”
姜秋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很久沒回去了,想去看一眼。”
齊修澤:“要我陪你去嗎?”
姜秋擺了擺手:“不用,我估計去也就是幾分鐘的事,很快就走。”
他只是為了去看那個樹洞而已,看完随便找個借口就離開,并不打算留下跟別人敘舊。
何況他也确實不認識原主的那些同學。
就憑原主曾經被他們關在教室裏的過往,又多年沒有參加過一次同學會,姜秋基本上就能判斷原主跟這些同學的關系說不上好。
“好,那我讓吳秘書送你。”齊修澤看着姜秋不解的眼神,強調道,“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也是,易子坤的警報還沒解除呢。”姜秋把齊修澤的關心當成了對他人身安全的關心,心裏還有點暖洋洋的。
不管是兩個時空還是同一個時空,不管成年與否,齊修澤都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啊。
姜秋嘴角挂着淺淺的微笑,把腦袋枕在座椅靠背上,眼皮一沉,就加入了林言的打呼嚕大軍,不多會兒就睡着了。
齊修澤車還沒開出去,他的乘客就已經接連睡着,前後時間不超過五分鐘,讓他頗有點哭笑不得。
而且姜秋睡着前連安全帶都忘了系,都累成這樣了還嘴硬?
齊修澤無奈而又寵溺地笑了下,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傾身過去,幫姜秋把安全帶扣好,又從他手中抽-出手機,幫他放回口袋裏。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姜秋微微張開的唇上,忍了忍,沒忍住,十分克制而又輕柔地在他的嘴角上啄了一下。
“唔……”姜秋嘴唇微動,像是在吸-吮着什麽,看起來毫無察覺,一臉沒有防備的睡顏。
倒是齊修澤做賊心虛,在他發出小聲呢喃的時候就迅速坐了回去,眼睛緊盯着他,心裏還在盤算要是等下姜秋睜開眼問起自己時,該如何回答。
結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姜秋睡得依然很沉,連嘴角輕微勾起的弧度都是軟軟的。
倒是林言被他略顯誇張的動作震得醒了過來,揉着眼睛朝齊修澤看去:“……到家了嗎?”
“沒有。”齊修澤一個眼刀掃過去,“繼續睡你的。”
“好、好的……”林言吓得趕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又睡了過去。
齊修澤又看了身邊人一眼,收拾心情開車回家。
……
姜秋是被晃醒的。
不是被人抓着肩膀搖晃的那種晃,而是公交車在路上堵車,一開一停的那種晃,開幾秒停一下,停頓時前後左右都在擁擠。
姜秋就是在這個時候冷不防地睜開了眼,他發現自己一手抓着公交上的拉手吊環,另一只手則拿着盒優酸乳,吸管已經被咬得扁扁的,他吸完最後一口,盒子就徹底空了。
窗外的天空仍是黑的,大概是不巧碰到了下班高峰,車裏的人擁堵在一起,連拉手吊環都不夠用,有的還是兩個人抓着同一個吊環的,汽車一晃,兩人就撞在了一塊。
但這種時候被撞了也不能說什麽,大家都是這麽艱難,只能互相理解了。
還好姜秋的吊環是他一個人握着的,因為背着書包的緣故,他跟身後的人隔着一定的距離。他的位置靠近後門,下車還算方便,只不過姜秋并不知道他應該在哪個站下車……
他不知道原主家住在什麽地方啊!
而且看這情景,也不像是彩虹皮那天。那天晚上因為回去得晚,姜秋跟齊修澤上車時車裏是很空的,他們并排坐在最後一排,還聊了會天。
所以這又是另一個夢了。
姜秋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扭頭看了看,粗略看了一圈沒見到齊修澤的身影,随後他又看了眼自己手裏的酸奶盒,這玩意抓在手裏也挺占地方的,他得想辦法扔掉。
幸好後門旁邊就有垃圾桶,姜秋伸長胳膊擠了過去:“讓一讓,我扔個垃圾——”
後面的人有的聽見垃圾兩個字就皺着眉頭側開身子,有的當做沒聽見,姜秋好不容易把半邊身子擠了出去,瞄準垃圾桶進行“投籃”。
“哐當”一聲,奶盒總算落入了垃圾桶,姜秋也抓着吊環準備再擠回來。
然而就在他往回挪的時候,姜秋的眼角餘光突然看見了一只粗黑的手,正伸向一個粉色的女士手提包裏。
前文有說,姜秋是一個有點好多管閑事的人,他只花了一秒時間在大腦裏轉了個念頭,人就率先行動起來,猛地拍向那只手:“你幹什麽!大家小心,這人是個小偷!”
姜秋是想着,車上的人這麽多,大家一起出手就能制服小偷,哪怕是事不關己的人也會經他提醒看好自己的貴重物品,就算小偷最後溜了,也算是給大家提了個醒。
然而他還是想得有些天真了,這小偷跟一般被抓包就立馬開溜的小偷不一樣,他在被姜秋喊破之後惱羞成怒,從袖子裏滑出一把小刀來,對着姜秋就捅了過來!
車上響起了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斥責聲,眼前的畫面就像是慢放一樣,姜秋眼睜睜地看着刀尖離自己越來越近,想要避開它,前後左右卻全都是人,根本避無可避。
完蛋。
姜秋快速卸下書包的一條背帶,打算将書包放前面擋住那把小刀,然而還沒等他轉動書包,身後突然有人拉了他一下。
姜秋感覺到自己的後背靠上了另一個人略硬的懷抱,後側方伸出一支鉑金的長笛,攔在他面前。
這個懷抱莫名地讓他感到熟悉,姜秋沒有回頭,卻是勾了勾唇。
當小刀橫沖直撞刺過來時,長笛用力地敲在小偷的手腕上,用力一繳,将小偷的手腕扭成個麻花,“啊——”在小偷吃痛的叫聲中,刀子被長笛繳落在地。
姜秋眼疾腳快,把落在地上的小刀往身後一踢,小偷想要再撿起來已經是不可能了。
沒了兇器,小偷就只是個身高一米五的猥瑣男罷了,乘客們雖然一開始被他的行為吓到,但很快反應過來,幾個身強力壯的熱心市民立刻将小偷按住,還對司機說:“前面就是派出所,師傅順路在前面停一下,把這人交給警察吧!”
這個提議得到了絕大多數乘客的贊同,小偷想逃也逃不掉,只能一步步走向伏法的道路。
警察對他們的行為給予了褒揚,問起細節時,幾個扭送小偷的大人才想起來:“哎呀,一開始是兩個學生發現他在偷竊的,那兩個學生呢?見義勇為獎應該發給他們才對啊!”
兩個學生之一的姜秋早在車停時就溜了,另一人緊跟在他身後,胸口微微出汗,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着姜秋。
直到遠離喧嚣,姜秋才轉過身,看着齊修澤笑道:“剛才謝謝你啦。”
其實他回頭想想手心裏還會冒汗,既驚險又後怕,要不是有齊修澤拉了他一把,姜秋還有點擔心自己對付不了那個小偷。
“你的長笛沒事吧?”姜秋還記得對方為了幫他避開小刀,把那管漂亮的長笛當做武器用了。
齊修澤将長笛塞回木盒裏,裝進書包,若無其事地對他說:“刮花了一點,不礙事,只要你人沒事就行了。”
姜秋聽出他的聲音有點顫抖,目光順着他的動作往下看,終于發現他的手指也有點抖。
其實齊修澤也在後怕,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鎮定吧?
到底是個沒滿十八歲的少年,會害怕也是正常的。
姜秋在心裏輕嘆一聲,主動握住了對方那只微微汗濕的手,偏頭對他笑了下:“這樣就不怕了吧?”
齊修澤在稍愣之後回握住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嗯,不怕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修澤:手抖不是因為怕,我那是激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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