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媳婦走了
這一晚換成梁曉才做了個夢,卻不是霍嚴東那種帶顏色的夢。他夢見他跟霍嚴東又去了那個捉蛇的地方,但又撲了個空。于是他還和之前一樣,想着不能空手而歸,就去挖野菜。誰想怎麽挖都沒能讓霍嚴東衣服上的“菜山”高起來。
旁邊很快有個人抱怨,梁曉才郁悶地轉頭,卻居然是李順蓮。夢裏的李順蓮依然看不見,她的雙眼緊閉着,眼窩發青,凹陷,怎麽看都有些吓人。
梁曉才說:“娘,您再耐心點,就快夠了。”
李順蓮說不夠,說不夠還不止,她還哭上了。梁曉才又一瞅,她哭得滿臉是血,這血滴落到青翠的菜葉上,異常刺眼。梁曉才頭皮一麻,噌一下坐起來。
天光尚暗,一時分辨不出是什麽時間。他便坐着發了會兒呆。這時旁邊有道略喑啞的聲音問:“怎麽醒這麽早?是手腕還疼?”
是霍嚴東。
梁曉才忘了睡前因為握腕的事他倆都有些沉默,下意識接話說:“沒,好多了。你拿的藥酒很管用。”
霍嚴東說:“起床前再揉一次,過個三四天應當能好。”
梁曉才心說這我知道,但是剛剛做的夢讓他有點兒不太好。他又重新躺下了,問道:“還在想換兵學習的事?”
霍嚴東過了一會兒才“嗯”一聲,然後說:“大統領跟我說他都想讓全軍餓個兩日了,到時候大家沒力氣,看不出個精神樣來,就都不用去。”
梁曉才想到楊赫說這種話時可能露出的表情,有些想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然我這話用在這不太合适,但餓兩天底子也還在那兒呢,人又不傻。而且誰能保證這事不會洩露出去?”
霍嚴東說:“難就難在這。要說想讓大夥看起來沒精神也不難,可萬一被對方抓住了把柄,必定全軍受罰。”
虎頭軍三千士兵,保不準就有把不住門的。而且有的時候有些人,可能他根本就是無意的,說白了就是心思單純,不懂得提防。
“也沒什麽難不難的。不如你跟我詳細說說他們到底想怎麽樣?夜裏回來時你說過他們是想以換兵學習為由,把虎頭軍的精兵調走,再把不好的兵送到虎頭軍,那他們是想就這樣徹底換過來,還是等上頭過來查完之後再換回去?”
“你會把到嘴的肉吐出去?現在鐵臂軍的大統領就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物。他不想在上峰前丢了臉面,同時還要踩我們一腳。”
“那要不這樣。”梁曉才幹脆坐起來,叽叽咕咕跟霍嚴東說了些什麽,最後說:“這樣一來被挑去的人什麽也不知道,你和大統領也不用擔責任,最後人應該還能回來。”
Advertisement
“可這太危險。”
“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這事只要你不想拔毛,那肯定怎麽做都是危險。”梁曉才說,“再說你還有別的什麽更好的辦法麽?”
霍嚴東還真沒有,但他就是不想那麽做。或者說,他不想讓梁曉才那麽做。
“我去。”霍嚴東說。
“你去個屁!”梁曉才瞪,“你一走那麽多天,當旁人都是瞎的麽?再說不光虎頭軍的人要走,他們的人也要來。你能保證他們的隊伍裏就沒個眼線?”
霍嚴東說:“反正你不許去!”
然而梁曉才素來都是實踐派的,他不喜歡光說不練。于是沒過幾天,他就跟李順蓮還有關彩衣說他要去趟舅舅家,原因是家裏來信了,母親病情惡化,要回去看看。
李順蓮看不到信長什麽樣,她當然不知道真假,但是關彩衣卻是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算真的舅舅家可能會來信她兒子也不會去,所以她不同意。
“你不跟娘把話說清楚,娘就不讓你去!你到底要去哪?”關彩衣紅着眼眶,趁着李順蓮不在的時候拉着梁曉才非要跟他問個明白才行。
“哎喲娘,我都說了就是借着機會出去轉一轉。您真不用擔心。我是出去長見識的。咱們得賺錢啊,那我得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我現在有這樣的機會了,您怎麽還攔着我呢?古語有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閱萬個人啊娘。”
“那你跟嚴兒去他的兵營,看個三四回不就有萬個人了麽?”
“哎您算賬還挺快。不過那不一樣。”梁曉才發現自己也是缺了大德了,這完全就是欺負古代的婦人家懂得少呢,“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娘,這關系到咱們以後的生活。”
“你老實說,是不是嚴兒讓你去的?”關彩衣抓着兒子的手,就是不松。
“不是,真不是。他也不想讓我去,沒看我跟那位娘一說,他都瞪我了麽?是我自己決定去。”梁曉才心說這活讓別人幹他還真不太放心。
關彩衣也不放心,因為她這才剛安下心,結果她兒子居然說要出去。
然而關彩衣再怎麽說也不可能說得過梁曉才的,更別說最近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關彩衣也發現了,她的兒子真的變了很多。變得更有擔當了,也更有膽識了。雖然他說是因為跟霍嚴東在一起久了才會這樣,但是她覺得可能不光因為這個。
可若是別的,她又猜不出是什麽。
沒有人知道梁曉才有他自己的私心,他也不需要旁人知道。
“娘,待我出門了,您要是有什麽事就找我姨娘。”梁曉才對李順蓮說,“我這次回去就不帶她了,不然您白日裏自個兒在家我也不放心。”
“可是你走娘也不放心呀。”李順蓮看不見,幹着急,“嚴兒呢?他還沒回來嗎?”
“娘您忘了?嚴哥他回營去了。他也不能總休息啊,之前在家時間多那是因為上頭讓他休息,這會兒時間到了他要回去帶兵。”梁曉才說,“不過您放心,他兩三天就能回來一趟,回來看您。”
“那、那可有人護着你一塊兒去?”
“有的。”梁曉才說,“嚴哥都幫着安排好了。那我走了。”
李順蓮攥着梁曉才的手好半天才撒開:“小音啊,你可一定要當心。娘等着你回來。”
梁曉才“哎”一聲,又在關彩衣手上輕輕拍了拍,這才離開。
夜裏霍嚴東回來,沒看到梁曉才,只看到了梁曉才給他留下的一封信。信上沒多少字,有些字不會寫還是用同音字代替,霍嚴東卻一眼明白了梁曉才的意思。只是這并沒有讓他感到半點愉悅!他把信折起來,轉身就去找了葉大鵬。
“大鵬,你嫂嫂可有來找過你?”霍嚴東張口便問。
“啊,有啊。”葉大鵬說,“今早來的,說是要回趟娘家麽,過來問了我一些事情,還拿了點東西。怎麽了副統領?”
“沒什麽。”霍嚴東表情有點吓人。
葉大鵬有心想再問兩句,但看他這樣根本不敢吱聲。霍嚴東這時說:“以後不管誰問,你都說你嫂嫂來找你是問你要些菜種子。”
葉大鵬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啊,知道了副統領。”
霍嚴東便又離去。
兩日後,天亮了沒多久,從盤海城通往虎頭關的官道上來了一群騎兵。這群騎兵過了關卡,直奔虎頭軍軍營。為首的叫蔡文亭,長得油頭粉面一小子,快到營地才把甲胄穿上。這東西上了他身松松垮垮,根本沒個軍人樣。
“一會兒你們都給我把眼睛睜大眼兒!仔細地挑聽見沒有?”他脾氣倒是挺大,喊話說,“咱們大統領可是說了,除了這裏的大統領和副統領不能挑,剩下的随便哪個都成!務必要給他選出兩千個最好的!”
“是!”跟在身後的人一應聲,這群騎兵便又往虎頭軍奔跑。
虎頭軍的內部這時卻是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只要一想到有很大的可能被挑去鐵臂軍再也回不來了,他們連這兵都不想當了。當兵的圖的什麽?不就是保家衛國,跟個良主麽!
結果他娘的那個鐵臂軍啥都沒有!聽說那裏不但克扣饷銀,吃得不好,而且上頭的人根本就不拿下屬們當人看!一樣是當兵的,憑什麽差這麽多?!
有人嘀咕說:“早知道就他娘的不幹了,打完仗就該回家!”
當時他們都是奔着大統領跟副統領來的,現在要被挑走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張成手裏拿着那包辣椒粉:“真他奶奶的想糊那些個不要臉的玩意兒一臉!”
張記皺眉:“休得胡鬧!鬧不好給大統領和副統領惹了麻煩,對得住他們麽?”
張成不吱聲,旁邊其他人也蔫了。事實上他們昨晚都沒怎麽睡。他們都後悔,早知道就應該連着好幾天不睡,讓那幫狗娘養的來的時候看到他們一個個都沒好臉色,然後調頭就走。
然而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營外傳來馬蹄聲,沒過多久,他們的大統領就帶着二十幾個身穿鐵臂軍甲胄的人過來了。為首的一下馬之後看到他們,就跟蒼蠅見到了有縫的蛋似的,興奮裏透着些讓人惡心的東西。
“楊大統領,這就是全部的虎頭軍?”蔡文亭問。
“沒錯,一個不少。”楊赫也沒什麽好臉色。他能出來接待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好,既然楊大統領這麽說了,那咱們就挑吧。”蔡文亭對其下屬說,說完又告訴楊赫:“鐵臂軍要來的那些個兵還在路上。我這馬快,他們跟不上,楊大統領可莫怪。”
“哼!”楊赫站到一旁,“要挑便快些挑,剩下的還要繼續操練!”
武将們都有些脾氣,更別說這是真上過戰場打過仗的。蔡文亭可不想跟他較那個勁。他的任務就是來挑精兵,等挑走了,那就是剜楊赫的肉。
蔡文亭冷笑一聲,對下屬說:“你們都給我快着點兒!每人挑一百,時間可不等人!挑出來的站到我這邊,一會兒跟着我走!”
他的下屬答:“是!”
接着,沒用了多長時間,幾乎所有好的兵都被挑出來了,高大的、結實的、目露精光的……
虎頭軍就沒有不好的兵,但是他們挑出來的,又是那些好兵裏頭拔尖的。
楊赫的心是真滴血了,霍嚴東看着也鬧心,特別是一想到梁曉才如今不知到了哪裏,他就氣得要命。
蔡文亭卻還說:“楊大統領,霍副統伉,我看今兒個關卡處的那幾個可都不錯,你償可別是知道我要來就把好的都調去守關卡了吧?”
楊赫黑着臉說:“他們本來就是守關的。”
蔡文亭說:“那不也是虎頭軍的人麽?一會兒我就直接帶走了。辛苦楊大統領再找幾個守關的。”
楊赫心裏罵了句我□□祖宗!卻也無可奈何。
最後趙三庚,張記,韓長安……但凡是兵長一個沒剩!全都給帶走了。
然而萬萬沒有讓人想到的是,更可氣的還在後頭!
兩天後,鐵臂軍的那些個差兵就給送過來了,可這些人跑到了虎頭軍的營地裏,幾乎就癱了!一個個看着面色青白,瘦得皮包骨,站都站不起來!
楊赫抓起一個就問:“你們這他娘的叫什麽兵啊?!都給老子站起來!”
被抓的氣喘籲籲說:“我們、我們也想站起來。可我們連、連着跑了數日,卻連口粥都沒正經喝、喝上過。”
霍嚴東皺眉:“你們出來的時候沒帶糧食?”
被問話的搖搖頭,旁邊這時有人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