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見面就打
霍嚴東也是才回來不久。他回來之後本是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叫門的,畢竟比較晚了,聽動靜裏面的人也都已經睡着了,他這大晚上進去難免要把人吵醒,如若如此,他娘必定激動得一夜睡不着。于是他就站房側猶豫了那麽一會兒。真的就一會兒,誰知突然聽到開門聲。
門後先是出來個女的。今晚月色不錯,他能看到對方是個女的。他看了對方身形,原還猜想着這會不會就是他娘給他娶的妻子,結果屁大會兒功夫又從裏面出來個人,卻是個男的!那高高的馬尾辮梳在腦後,看身形也是男的。
大晚上家裏出來個男人?霍嚴東不意外地想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他三年未回家,若說家裏的妻子給他了戴綠帽子也不是不可能。更別說她娘眼睛還不太好使。
他走的那年他娘的眼睛視物不清,勉強能照顧自己。如今三年過去,也不知如何。
這時他聽到他娘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從屋裏傳出來了,帶着點睡夢裏的含糊:“彩衣妹子,可是你醒了?”
被叫作“彩衣”的人說:“是啊姐姐,對不住,吵醒你了。”
他娘說:“這有啥好對不住,快睡吧。小音睡了?”
彩衣說:“睡了。”
霍嚴東:“……”
以為是媳婦兒的看來不是媳婦兒。那就是那個“小音”才是他媳婦兒?
霍嚴東是知道自己跟梁繞音訂過親的,但他并沒有以為梁繞音會嫁過來。當年他娘去了梁家,但對方也沒有一口答應,他也能看出來梁家不想讓他做女婿。後來他匆忙被征兵隊伍征走,這事被擱置,他還以為親事也就此黃了,沒想到一年後母親托人給他送信,說給他娶了妻。信中不知為何沒有提他的妻子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他還以為不是梁繞音。
這下霍嚴東是越想越不明白了。但既然母親無恙,他決定去看看走的那人到底是誰。這大晚上往那個方向趕,也就是去鎮上,沒旁的地方。這些人可別一起合起夥來欺他母親眼盲。
于是霍嚴東很快也沒入夜色中。
梁曉才走得快,他來了半個多月,每天都以各種奇怪的方式鍛煉,又幹了好些天農活,所以這身體底是子越來越好了。就是今晚不知怎麽的,總感覺有人在盯着他。
他突然一頓腳步,往回瞅了一眼,卻是只有呼呼的風聲。可饒是如此,他還是提升了戒備心,并且走得更快起來。
要不是擔會心把碗裏的沙琪瑪弄碎,他早就跑起來了。不過這樣也沒什麽。大晚上在林子裏一個人穿梭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他只要快速朝着目标前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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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嚴東夜視能力比旁人強,在戰場呆了幾年身體素質自然也不差。而且他發現前面的人還挺警覺之後就稍稍把速度放慢了。現在幾乎可以确定這人就是去鎮上,那等到了鎮上再說也趕趟,因為他還記得這人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
梁曉才倒是想換新衣裳,可是這會兒他的新衣裳應該還在老夥計手裏,所以這舊衣裳還得再将就一會兒了。等到到了地方,他拿到衣裳之後一換,齊活!
兩人速度都不慢,一恍便到了鎮上。霍嚴東看到他追的人去了鎮西方向,便也不急。入了鎮之後隔一段距離就有個燈籠,所以視物更清。他不想讓對方發現,自然就會走得更隐蔽。
梁曉才全然不知他的“夫君”悄悄跟了他二十多裏。他到了柳春苑之後先去找了老夥計。老夥計給他弄了一身藏藍色的布衣。那衣裳就一單層,不過一百文也不可能弄到靠譜的棉衣,梁曉才便道了謝,把單衣往自己的舊衣裳外面一套,權當工作服了。
之後他去了老地方,又大聲吆喝道:“賣甜蜜果子嘞!香甜又松軟的甜蜜果子喲!”
那一出聲就是男生動靜。
霍嚴東隔着一段安全距離,仔細觀察,發現這人生意不差。旁邊賣糖葫蘆和賣花生瓜子的生意都沒這人好,只有這人不到一會兒就賣出去一些了。
梁曉才時不時就吆喝一下。基本上每個來買他沙琪瑪的都是柳春苑裏的客人。按說他賣的挺貴,一般人也确實吃不起。誰料過了沒一會兒,城東方向走來個穿着黑色布衣,生得極為高大的男人。那男人少說也得有個一米八七,身形筆直,眸光爍爍,往那一站像一杆标槍,自帶一股英氣。
梁曉才穿過來之後還頭一次在誰身上感受到某種壓力,下意識停下吆喝聲,笑道:“客官,要來一塊嗎?又甜又軟,好吃。”
霍嚴東問:“怎麽賣?”
他聲一出,梁曉才瞬間嫉妒。這低音炮,沉穩、酥!不像他一說話總帶着一股輕佻感。他指着碗裏的沙琪瑪:“這麽大一塊十五文。”
霍嚴東之前沒仔細看清梁曉才的臉,所以這會兒看到他眯着眼,看起來像是有點殘疾,便又覺着應該不可能是給他戴了綠帽子的人。梁繞音那麽高傲,也不可能看上這種。
難不成是那個叫“彩衣”的人的姘頭?!
這種想法一閃而過,霍嚴東又覺得也不是不可能。然後他說:“來一塊。”
梁曉才給他紮了一塊,收了十五文錢。他見這人拿了沙琪瑪離開,便下意識地看了眼其背影。在柳春苑門口難得見着這麽一個身材挺拔,腳步穩健的人。
腳步穩健的人走了不遠,躲在其中一戶人家後門的大柳樹旁邊。他吃了手裏的甜蜜果子,覺得這東西賣得好卻也不是沒道理。确實好吃。他這人素來不喜歡甜食,但這個叫甜蜜果子的點心卻不是那麽特別甜,而且甜度被細細的小果子一中和,恰好。
梁曉才是心疼糖錢這才少放的糖。當然也是因為糖多了沙琪瑪就會發硬,涼了口感不好。反正為了賣得好點他也是很用心。就是這東西賣個五七八天的還成,過了一段時間大家的新鮮感一過,可能也就沒那麽容易賣了。而且這東西看着就簡單,有心的人找廚子一扒就知道該怎麽做。一次做不成兩次,兩次做不成三次,試得久了怎麽也能琢磨出來了。
他覺得還是得賣烤麻雀。那麽香個東西,在柳春苑門口當個下酒菜賣,絕對火。就是這個爐子放在哪裏是個問題。回頭他或許還要找一下老夥計。當然他還得買個爐子。
梁曉財一想到烤麻雀,自己的口水先流出來了。又幾天沒吃,他還挺想念那個味道。
今天還是兩大碗沙琪碼,但是賣的時間比昨天久一些。梁曉才賣完之後又去找了老夥計聊一聊關于爐子放置的問題,還談了些別的,回家時已經過了子時了。
霍嚴東一直在等,他就想看看這人是再回他家還是怎麽。于是他又在暗中跟着梁曉才,并且只跟到出鎮子,他就換了一條路走。
他沒有跟梁曉才走一路,走的是比較不好的路。但他對此一帶也熟悉,再加上腿長,所以比梁曉才快一步到了家裏。他在暗處等着,就想看看這小子還會不會再回到他家。
梁曉才路上沒走太急,因為之前來的時候總感覺有人跟着他這事讓他有些在意,所以他故意把腳步放慢了,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打他主意。他這兩天錢賺得容易,至少在有些人看來肯定很容易,比如王九蛋。那小子看他的目光都要噴火星子了,如果說是這人帶着人堵他,也不是沒可能。
然而一路到家,梁曉才都沒有再感覺到那種注視感。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
這個時候應該差不多到寅時了。梁曉才看了看路上,确實沒有人,便把空碗找地方輕輕一放,打開門進了屋子。
李順蓮的聲音跟着響起來:“彩衣妹子,可是你醒了?”
梁曉才壓着嗓子,輕輕柔柔地說:“娘,是我啊,小音。我去了趟外頭。”
李順蓮說:“小音啊,現在什麽時辰了?”
梁曉才說:“差不多寅時剛過吧,還早呢,您再睡會兒。早上我起來燒了火再叫您。”
李順蓮“哎”一聲:“那你也睡吧。”
梁曉才“嗯”一聲,然後屋裏就沒了動靜。
霍嚴東:“……”此刻不知該做出何種表情來表達他內心的震驚!
如果他沒猜錯,剛剛回答他娘問題,并且自稱是“小音”的應該就是那個賣甜蜜果子的。可那不是個男孩兒麽?!
當然也有可能屋裏回答問題的是另一個,但是那人都沒出來過,在屋子裏黑燈瞎火的到底是怎麽知道剛過寅時了?
霍嚴東越想越覺得這事怪怪的。然而在要不要馬上進去問清楚跟再觀察一下之間他選擇了後者,因為現在看來怎麽都是他娘被騙了。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刺激他娘。而且萬一是有什麽誤會呢?
于是霍嚴東決定等。反正離天亮也沒多久了。他幾年都忍了,也不差這一時。而且他一定要明白這些人為什麽騙他娘。他倒要看看,嫁給他的妻子到底是個什麽妖魔鬼怪。
擦着天快亮的時候,霍嚴東躲進了柴垛。柴垛摞得高,一般沒人會往那瞅,更別說他已經作好了遮蔽工作。關彩衣出來的時候自然沒看到霍嚴東,而霍嚴東也自然沒出聲。
他悄悄藏着,然後沒多久又看到另一個人出來了。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襖裙,看起來更加年輕,身段也更加好。模樣自是不用說了,膚白若玉,濃眉大眼,唇色粉嫩。只明明是個女的,笑容卻不知為何帶着一股吊兒郎當的氣質。
“娘,今兒個天可不錯啊。”霍嚴東看到這人說着這句話進屋了,沒多久便把他娘扶了出來。他看到他娘已然看不清路,眼前猛然一紅,卻聽到扶着他娘的人又說:“我看看上午抽空把栅欄補補,然後帶您四下轉轉。”
“好。”李順蓮笑着說,“不過可別太累着。”
“嗯,您放心。”扶着李順蓮的自然是梁曉才。他帶李順蓮在院子裏走了會兒,“這會兒還有點涼,咱們先進屋擦臉梳梳頭吧。等太陽好點我再扶您出來坐着。”
“好,都聽你的。”李順蓮笑着拍了拍梁曉才的手。那笑容帶着打內心裏散發出來的欣慰。
霍嚴東看到他娘又回屋去了,差點一個沖動出來叫住她。然而并沒有。他悄然離開了柴垛,去鎮上給他娘買東西去了。之後他又轉悠到了鎮西。
天色暗下來,他很好奇那人還會不會再來賣甜蜜果子。
梁曉才自然是要來的。他不但來了他還又帶了兩碗沙琪瑪。
“喲,大哥,又來了?”梁曉才看到對面高大的男人又來買他的沙琪瑪,笑說,“我就說好吃吧?”
“嗯。”霍嚴東應了一下,趁着對面的人用簽子紮甜蜜果子時仔細打量。他發現對方也沒有喉結,或者說喉結特別不明顯,果然跟他之前看到的“小音”一樣。
“給,拿好。”梁曉才遞出去一塊沙琪瑪說道。
霍嚴東把錢給了,再次拿着沙琪瑪離開。只是這一次他沒有特意躲,他找個地方坐下來把東西吃了,一早就去了他家等。
大約一個半時辰之後,穿着男裝的“小音”果然又回來了。他不瞎了,也不黑了。
霍嚴東心底冷笑一聲,從柴垛後出來瞬間捂住了正往一邊放碗的梁曉才的嘴!
梁曉才卻也不是吃素的。他長臂一曲,臂肘用力朝後一擊,迫使霍嚴東吃痛将他放開。他順着霍嚴東推開他的力道向後退了幾步,剛好就在稻草堆邊上。他随便拔了根稻草掰一段放在嘴裏嚼着,上下打量了霍嚴東一會兒,随即輕輕“呸!”一聲吐掉草杆,朝霍嚴東勾了勾手指。
霍嚴東朝前兩步,本以為梁曉才是想要告訴他什麽,誰知這小子上來就是一拳,速度極快!
霍嚴東堪堪躲開,下意識地往後退,試圖把梁曉才引到門外。梁曉才也不想把李順蓮和關彩衣弄起來,便跟着他離了院子。兩人迅速打成一團。霍嚴東高大威猛,招招有力,梁曉才與他相比雖小,動作卻極為靈敏,像條泥鳅魚一樣,抓都抓不住。
兩人跟商量好了似的都避開了對方的臉,下手卻一點兒也不輕。霍嚴東這邊剛按住梁曉才的雙臂,梁曉才屈膝用力向上一頂!霍嚴東吓得趕緊捂住裆-部,梁曉才卻并沒有真的踢到那。他只是比劃一下之後趁着霍嚴東收手的空檔瞬間一個回旋踢,直接把霍嚴東踢倒在地。
霍嚴東借勢抓住梁曉才的腳踝,猛地把人拽倒,壓到身下:“你到底是什麽人?”
梁曉才用力,卻是沒掙脫成功。若說力氣,他跟霍嚴東可沒法比。他的雙臂被壓得死緊,他起不來。于是他緩緩把頭擡起來。
霍嚴東眼看身-下的人嘴唇離自己越來越近,愣了一下之後猛地把人松開。
梁曉才“呵”一聲坐起來,完全沒有剛激列打鬥過的情緒。他饒有興致地問:“你又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