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侯府世子
太子走後,傳聞皇帝愈發病重,因他的幾個年長的兒子卻都不在京城,京城的局面愈發撲朔迷離。但這對東宮女人們的生活卻沒有太大影響,她們除了偶爾去太後、韋貴妃處請安,其它時間都關了院門,各過各的。
容敏君的死,仿佛只是落入大海中的一粒小石,連浪花都沒激起,便被人淡忘了。對外只說容孺人突染惡疾暴病身亡,容家勢微,雖對此事懷疑,卻也無可奈何。
麗正殿中,王良娣斜倚在榻上,大宮女玲珑站在榻旁剝了葡萄一粒粒喂到她口中。
“玲珑,那件事可辦得幹淨?”王良娣輕啓朱唇,低聲問道。
玲珑剝葡萄的手頓了頓,“良娣放心,奴婢派人都收拾幹淨了!只是……”說道這裏,玲珑猶豫了一下。
王良娣一雙妙目泠泠掃了過來。
“只是有些金銀之物沒來得及處理。”玲珑的語音有些顫抖,下面的內侍辦事,出了些許纰漏,她是知道的,但若是明白告訴主子,恐怕發起怒來,自己和內侍的小命都要不保,如今風平浪靜沒出什麽岔子,她猶豫着要不要全盤托出。
王良娣聽了她的話,笑了笑,“金銀之物,沒能拿回來便算了,王家不缺這些,你也是跟了我多年的人了,怎麽眼皮子還這麽淺。”
玲珑嗫嚅,半饷沒有吭聲,終究選擇了沉默。忖度半饷,她想起另一件事情,忙說到:“良娣,前些天,咱們安插在秋爽軒的人傳來消息,說李孺人近來常有嘔吐,喜食酸杏,卻不肯請太醫診治。”
“哦?”王良娣挑眉,坐直身子,看了看殿外,“趙嬷嬷呢?”
“良娣怎麽忘了,趙嬷嬷得了孫子,已告假回家好幾天了。”玲珑笑着答道。
王良娣舒一口氣,嬌媚一笑,“有位宮中的老人指點着是有些好處,可還是自己住在這殿中更舒暢一些。”
聽了這話,玲珑笑道,“可不是呢,嬷嬷這也不許那也不讓的!”
“李孺人那邊,可要……”玲珑輕聲問道。
王良娣杏眼一瞪,廣袖一揮,将身側案上的果盤掃落在地,哐啷一聲脆響,摔得粉碎。她怒道:“那個賤蹄子,竟敢勾引殿下!千防萬防,還是讓她懷了殿下的血肉!”
玲珑見她盛怒,勸道:“良娣息怒,此事還得派太醫診治後方能确定。為這點事情,氣壞良娣身體倒是不值。”
王良娣冷笑一聲,“只怕是十之八九!有本事勾引殿下,哼,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本事将這一胎保住。”
庭院中花木葳蕤,燥熱的夏風挾裹着馥郁的花香吹得殿中紗幔飛舞,王良娣站起身,裙裾飄飄,眸中笑意冷冷,“玲珑,李慧病重,找太醫給她診治。永寧殿那位近來不是很閑麽?咱們總該讓她有點事情做。”
永寧殿中,謝素書正在換便裝,太子走後,她在宮中無事,閑來試圖着手查出上次的遇刺事件和宮女玉梅事件的真相,但線索頗少,未能查出什麽有用的東西,反倒将自己弄的疑神疑鬼心神不寧,明川看她這幅模樣,慫恿她出宮去散心,說是萃芳樓的戲班排了新戲,感人至深催人淚下,風靡京城,很值得一看。
謝素書前世見得世面多了,小小一出戲并沒有放在眼裏,但是當明川哼起戲中唱詞“袅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謝素書如被雷劈,熟悉的水磨腔讓她瞬間淚如泉湧,前世她父親是個老票友,最愛聽昆曲,什麽《牡丹亭》《桃花扇》她從小就熟悉。當即便讓明川給她找便裝,她要去聽聽這出戲,更重要的是會會編這支戲的人,也許,他和自己來自同一個世界呢?
謝素書穿了一身仕女們常穿的便裝,水藍深衣,深色錦緞滾邊,裙角袖邊繡着大朵芍藥,低調素雅又不是華貴,戴一頂淺白色帷帽,遮住臉龐,乘一輛不顯眼的普通馬車從偏門出了宮。
出了宮門,馬車辚辚而行,不多時便到達萃芳樓,明川扶着謝素書下了馬車。謝素書擡頭打量,萃芳樓不在鬧世,獨自有一個大院子,前院裏花木扶疏,山石秀麗,有一條寬敞的石子路通往後院,後院專門用來停放馬車。面前小樓有兩層,占地極大,樓層比一般的要高一些,金碧輝煌,大門極寬,門上挂着一塊大匾,萃芳樓三個大字筆走游龍氣勢磅礴,不知怎的她竟覺得隐隐有些眼熟。
門口的小二極有眼力,見她們氣度不凡,忙迎了上來,帶她們上二樓。
萃芳樓一樓是價位中等的散座,供一般的士子文人看戲,二樓則是隔做一間間包廂的樣子,專供達官貴人們使用。雖然包廂不少,但仍是一副人滿為患的樣子,此時戲曲尚未開演,包廂裏不時有人進出,突然明川扯了扯謝素書的袖子,“小姐,徐世子!”
謝素書停住腳步,有些吃驚。明川上前一步,在她耳邊小聲道:“剛才奴婢見旁邊包廂裏徐世子和幾位公子…”
旁邊包廂剛才有人進入,門沒關嚴,敞着一個拳頭寬的縫隙,可以看到裏面嬉笑說話的男男女女。謝素書想了想,轉頭對何成道:“你悄聲去請了徐世子過來。”
小二帶着謝素書等人在一個幽靜豪華的空包廂中坐下,不多時,何成進來,走到謝素書身側低聲道:“徐世子過來了!”
話音未落,門被推開了,一個高挑男子歪歪扭扭的走了進來,紫色雲錦長袍皺巴巴的,領口處的扣子未扣,領口大敞,歪在一邊,露一抹玉色肌膚,鎖骨和脖子上有兩三處形狀可疑的嫣紅,一張臉卻是極為英俊,雙眸如星,唇角微勾,一臉的浪蕩不羁。看到謝素書的瞬間,他漂亮的杏眼眯了眯,眸中掠過一絲恍惚,然而那神情變化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眼花看錯了。
“不知夫人喚在下前來,有何吩咐?”徐虔輕笑問道,露出兩顆潔白虎牙。
謝素書眼角抽了抽,她怎麽都沒想到徐虔是這幅模樣,而且這聲音與她記憶中的也不一樣。看着他一副明顯正美人在懷尋歡作樂的模樣,謝素書覺得很有些不自在。
“世子請坐,近來怎麽不見世子入宮走動?”謝素書想起當日在東宮與“徐虔”的偶遇,就有些牙癢癢!“本宮在宮中悶得慌呢!”她言語間頗有些咬牙切齒。
徐虔愣了愣,說起來,太子大婚後,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太子妃,可她言語中那兇狠的味道,讓他很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得罪太子妃了?難道是上次騙太子出去走馬章臺被太子妃知道了?可那次太子根本就沒有碰任何女人呀!
徐虔腦中飛快轉了一圈,仍不得其解,只好老實答道:“主上不在家,私自拜訪夫人,恐有不妥,無大事,虔不敢打擾。”他是聰明人,見謝素書微服出宮,知她不願暴露身份,便只稱主上夫人。
見他一本正經的這麽說,謝素書也不好發作,只好開門見山直入正題,“今日偶遇世子,本宮想問問,當日栖霞山有何盛會?”謝素書話語沉沉,那天的事情,她也打聽到一些,卻無非是京中世家子弟在一起胡天海地之類。
徐虔收起臉上的浪蕩笑意,“主上未與夫人說過嗎?”謝素書苦笑,“未曾。”太子大概認為女子不宜插手政事,并未對她透露多少。
徐虔有些猶豫。
“他如今不在京中,你若不說,我查不出刺客,說不準日後還會發生什麽!”謝素書斜睨他一眼。
“那日,安相家的小郎君在新建成的大山莊裏安排了賽馬,衆多勳貴子弟都被邀請了去賭馬,倒是沒見什麽異常。”徐虔斟酌着說道,回想起當日的盛況,出現的都是京中的熟面孔,不尋常的事情只有一樁,“按理說,新莊建成,賽馬為慶,安相長子應當出席,可那天并未見着安世榮。不過,在下聽說安相兩子不和,若是因此安世榮不去,倒也說得過去。”
謝素書眸光沉了沉,想起當日遇見的那一輛翻到在地的馬車,她冷哼一聲,一臉鄙視,安世榮那個纨绔,聽得有賽馬這種盛會,豈能不去?是因為馬車壞了沒來得及吧!
見從徐虔口中也打探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謝素書與他閑話了幾句,正要作罷讓他回去,自己好仔細聽戲,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問道:“徐世子是風雅之人,可知這出《牡丹亭》是何人所做?”
徐虔笑笑,臉上頗有得意之色,那種浪蕩表情又回到臉上,“夫人還真是問對了人,尋常人都不知道這出戲是誰人所寫,可不是一般文人寫得出來的,因為私交不錯,虔才知此戲乃安相家的小郎君所寫。”
謝素書面上難掩震驚之色,想起那日在安府,安星輝追着她說有話要問,當時人多,他并沒說到底要問什麽,一時心中激蕩難平,暗道得想辦法會一會安星輝。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