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說起喜服了,陳小公子自然得意。
他打的何嘗不是和蘇鳳至一樣的主意呢,未央一松口,趕忙令人回去準備,當初給顧琏城制作喜服的時候,他就給自己也做了一套,如今拿出來用正好呢。
未央下樓回家,他趕緊回去報喜。
山東那邊的爹爹已經接過來了,他娘和爹爹起初是不大願意的,不過他誇大了些許事實,只道從前就受過許多以萬計的真金白銀,也就說不出別的來了。
畢竟她還有根基在,陳家庶子能有這樣的婚事,也不算錯。
隔日,沈家果然來了媒人拿着未央的八字來合,直美得邯鄲日日開懷,雖然沈家已有沒落之勢,但聘禮還是少不得他的,兩家考慮孩子的出生問題婚期定得也近,一共也沒出半月,這就全部都定妥當了。
完全沒有違和感,陳小公子日日陪着她,就好像真的是他的孩子一樣,開始熱衷于給孩子起名字,兩個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窩在沈家後院裏面,一起翻看詩詞,費勁腦汁給孩子起小名和大名。
顧琏城在外省置辦了許多稀罕玉器做聘禮,他若成親,自然要有第一公子的風範。
他出外有個月餘時間,還是被急件給叫回來的。
蛟河就說有情況,他以為是孩子又不妥,可急急得趕回了燕京,這些個下面的人,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還不知有異。
蛟河伸手攆走了所有的小厮,自從真正的太女殿下回歸之後,顧琏城回歸了顧家子的身份。他住在顧家,這一次立此大功,女皇特賜府邸,并且之後會有禦賜的郡王封號上谕,暫時因為沒有收拾妥當,還未對外公開。
只在他吃穿用度上面,又講起了排場。
一天到晚伺候的人數目一直在增加,似乎想把這些年對他的疏忽都補償上一樣。
男人長身而立,站在高櫃旁邊,他手裏還拿着一對耳叩,是精巧的玉石所制,準備給自己大婚的時候佩戴的。
想想也這麽長時間了,未央的氣該消了吧。
他的不就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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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輕輕摩挲着耳叩,眉眼間竟是笑意:“這到底是怎麽的了?如臨大敵的?”
蛟河不敢再瞞,撲騰一下跪倒在地:“大公子……”
顧琏城拿起一只耳叩來在眼底細細端詳:“什麽事情至于你這樣?你看看這對耳叩怎麽樣?我大婚的時候,就叫未央給我佩戴。”
蛟河汗如雨下:“大公子你可算回來了,因為不知真假,信中也未明言,市井傳言說……嗯說沈小姐不日即婚了。”
他不以為意:“這還用說,你不追我也該回來了,眼看着孩子還有多半個月就要生了,再不成親成何體統?”
蛟河不敢擡頭:“可……可是?”
男人皺眉:“可是什麽?有事快說!”
蛟河跪爬兩步,戰戰兢兢說道:“可我聽說是要娶陳小公子,因為總見不到沈家人,所以不知真假,原來我也尋思着放着孩子親爹不娶,不可能娶別人,再說那些身家都在大公子手裏攥着,沈未央不可能不要,卻沒想到前兩日有人在戲樓看見陳小公子和沈小姐一起了,聽說姿态親密,婚期都定了,就這幾日了!”
顧琏城怒不可遏,一手将耳叩摔在了櫃子上面:“混賬東西!”
他擡腿就是一腳:“你怎麽才說!”
赫然轉身,心再一沉回身坐了鏡子前面:“婚期都定了?真是笑話,我倒想看看她真要舍了那些身家分文不要了,去娶什麽陳小公子?”
蛟河連連稱是:“現在沈家命脈都在大公子手裏,沈小姐的确不該輕舉妄動,原本我是不相信的,但是事事都有個萬一……”
話未說完,顧琏城已然抿唇:“萬一?除非她是真的不想要那些身家了。”
他臉色陰沉,一臉戾氣。
蛟河還待要勸,他卻已然不耐:“閉嘴!”
哪裏還敢開口了,屋裏地上還放着幾個箱子,都是在外地帶回來的稀罕物,此時見了都覺煩躁,顧琏城一個踹了兩腳,更是失态。
沈未央靜養了幾天,又有點坐不住,陳小公子每日必到,他給孩子起了很多很多個名字,因為天氣冷的緣故,窗戶也不能開,聽他說起月光多美,不由得失笑。
現在的他,看什麽都美。
漆漆的夜裏,這麽靜寂的夜裏,她心神不寧,不知道為什麽竟是沒由來的煩躁。
再過三日,就是她的大婚之日。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着,她的心裏,似乎瓦了一塊,不知如何安放才好,陳子邯和柳堂都在床前,莺歌在後面給挑着燈火。
柳堂也是一臉喜色:“我們小公子今早起來就做了一個好夢呢,我覺得你們兩個真是天作之合啊!”
陳子邯略有嗔意:“這還用你說,不過我跟你怎麽說的了,早上我還記得是什麽夢,這會可想不起來了!”
柳堂立即狗腿地補充道:“你夢見小姐一口氣生了三個小娃娃,一個管你叫爹爹,兩個管你叫爹爹,老三也管你叫爹爹,個個伸手向你讨要銀子花,就樂醒了。”
對,是這樣的。
陳子邯偏過頭來笑:“對對對,我夢見你一胎生了三個!”
未央眉眼彎彎:“你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快了,估計成親以後也沒兩天,不知道是個男孩還女孩兒。”
她兩鬓處都有些許的碎頭發,靠坐在床上臉色柔和。
莺歌看着這一幕,也忍不住笑,忽然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他趕緊開門去看,片刻之後,再回身已有異色。
未央擡眸見了:“怎麽了?”
他連忙搖頭:“沒有事沒有事,是沈大老爺來了,打聽小姐來着,我說你睡下了,不去也沒有關系的。”
她沉吟片刻:“天色也還早呢,既然伯父過來探望我了,不去不好。”
陳小公子在旁附議:“對,我陪你過去。”
未央淡淡瞥着他:“你就算了,我伯父最是讨厭輕浮的小公子模樣的……”
話未說完,他就急了:“我哪裏輕浮了!”
她起身下床,就着他的手穿鞋:“你我還未成親,就這麽膩膩歪歪的,他不喜歡,你就在屋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他挑眉笑笑,側臉過去:“好吧,那你親我一口。”
她飛快傾身在他臉邊啄了一下,然後下地,莺歌給披上了鬥篷,柳堂在她後面直給自家主子使眼色,陳子邯只當沒看見,默不作聲。
莺歌在前提燈,未央慢步在後,主仆二人這就走了出去。房門呱嗒一聲關上了,柳堂連忙上前推了陳小公子一把:“公子你看見沒有,莺歌臉色不對,哪能是大老爺來呢,弄不好是顧家大公子過來也說不定呢!”
陳子邯只将自己放倒在床褥上面,手裏抓着個嬰孩兒的小衣抻着看:“都快成親了,他還不回來才奇怪,沒事,我總得給未央些時間,好叫她忘了他。”
外面很冷,北風卷起她的裙角,直到出了後院,未央才頓足不前,莺歌連忙回身給她打着亮,院子裏面靜悄悄的,她揚眉笑道:“什麽時候你竟也有這樣的心眼了?說吧?到底是誰來了?”
莺歌撲騰一下跪下:“只求小姐以後千萬別叫陳小公子知道,不然他還不記恨我一輩子!”
她垂眸,已經猜到了:“他人在哪裏?”
莺歌連忙起來引路:“在大門口,原本是要來的,但是一聽說陳小公子在就不肯進門了,福寶說顧大公子前些日子出京了,是才回來的。”
未央嗯了一聲,腳步不停。
不多一會兒,到了大門口處,她猶豫片刻,伸手摸了摸肚子,裏面他的骨肉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這會兒在裏面來回的翻動起來。
莺歌見她不動,折身而回:“小姐怎麽了?孩子在鬧嗎?”
她點點頭,随即對他笑笑:“不礙事,我出去見見他,正好了卻了舊事。”
他這就扶着她,慢慢走了過去,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沈未央在門內,在緩緩開啓的門縫當中,看見顧琏城消瘦的臉。
他一身錦衣,頭上紫玉冠發,此時淡淡瞥着她簡直貴不可言。
仍舊像初見模樣,是那樣的高高在上。
未央頓笑:“既然來了,怎麽偏就在大門外站着,而不要進去呢?”
顧琏城負手而立:“我不過出門些許日子,回來時候竟有人跟我說你要成親了,而且還要娶個與孩子無關的男人,可是真的嗎?”
莺歌提燈,一只手輕輕攙扶着她,未央不動,始終站在沈家大門的裏側看着他:“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呢?”
他也不動:“你的身家在我這裏,孩子也是我的骨肉,沈未央,你可仔細想過了?”
她挺着肚子,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竟然疲乏得很,面前支撐着了,臉色不變:“大公子想要的東西得到了,不是嗎?”
她目光淡淡的,仿佛是渾不在意。
顧琏城卻是語塞,頓時惱羞成怒,他也不知道自己惱怒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剛才她這麽一說心裏将要爆的是什麽,他很想上前一把将人抱住,或是親或是哄,或是溫言細語或是跪地哀求,話本子裏面不都是這麽寫的麽,女人通常都那樣心軟,求一求,就萬般舍不得了。
可他畢竟是郡王了,又習慣在上風,萬萬是做不來的。
另外還有一絲絲的僥幸,多少次了,他以為她會離開他,但是她都沒有……
風起,烏雲散,顧琏城看見她唇動,用無比熟悉的腔調對他說:“三日後我将大婚,屆時歡迎顧大公子前來道喜。”
☆、81|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