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第56章
天氣轉暖,楚昭游孕肚顯了之後就不怎麽上朝,對外托病,偶爾出席一次聽政,蓋着一條毛毯。
如此一來,風言風語四處卷起,民間甚至有野卦算出紫微星即将隕落,有狼星取而代之,結合楚昭游稱病不朝的消息,可信度大大提升。
蕭蘅問心無愧,不懼流言,但流言暗含詛咒楚昭游的意思,他不得不在意,一邊出手壓下流言,一邊從源頭消除。
隔日,宣政殿上,百官三呼萬歲時,從來站着的攝政王居然撩袍下跪,驚了滿殿文武和上面的天子。
楚昭游毯子差點掉地上,聲音有些不穩:“衆、衆愛卿平身。”
他愣愣看着玉階下的攝政王,一身蟒袍,雙膝屈下,脊梁挺直,任誰看了都要說一聲忠正耿直,國之棟梁。
以往他側身站着,漠然地看着衆大臣行禮,如今宣政殿上少了一個伫立挺拔的身影,齊齊跪下一片,外面的天光少了遮擋的孤影,似乎也照得更深,殿上的龍椅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天子威嚴,照拂四海。
楚昭游眼眶有些酸澀,外面的天光還是太亮了,攝政王還是站着替朕擋一擋比較好。
蕭蘅早朝說了至少二十次“臣”,大臣們從最初的戰戰兢兢,震驚駭然,到最後的坦然接受漸漸麻木,因為他們發現,攝政王一開始明顯是說給他們聽,傳達不篡位的決心,後來就只盯着小皇帝喊了。
陛下可能跟他們一樣不習慣,臉都被喊紅了,想想也是,如此雄韬偉略之人俯首稱臣,歸還江山,哪個皇帝聽了不激動?
要不是陣營不對,他們都替小皇帝淚流滿面。
楚昭游指甲摳着龍椅扶手上的金鱗,整個早朝除了攝政王那一句句“臣“,什麽都沒聽下去。
有些人嘴上稱臣,眼神卻想上朕!
楚昭游目光游蕩,臉頰悄悄紅了。
某些人真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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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後,等宣政殿人走空,蕭蘅上去幫楚昭游收起毛毯,披在手臂上,扶起楚昭游:“委屈陛下了。”
楚昭游:“不妨事,你不用扶,我走得動,還能跑。”
蕭蘅板着臉:“不準跑。”
“攝政王以後還是不要跪了,怪不習慣的。”
蕭蘅:“我就是那群人看看,免得有人流言聽多了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下不為例。”楚昭游撓了撓耳朵,攝政王跪時他不覺得虛榮,還是站着好。
攝政王站在那裏,就好像在說,他會永遠與朕站在一起。
不過這種話,楚昭游兇巴巴慣了,當面自然是說不出口的,只能在心裏想一想,以後可以對攝政王态度好一點點。
蕭蘅有心培養楚昭游為合格的帝王,雖然每天不用上朝批奏折,但是學習治國策不能停。
神醫說楚昭游太閑了不行,容易癱在床上想東想西,睡太多對大人孩子都不好,得給他找點事做。
于是攝政王撿起太傅職責,給楚昭游安排課業。
楚昭游覺得自己重上高中,有些理解陸景渙為什麽從大衍國跑出來了。
他撂下書本,“朕學會了,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蕭蘅:“我會一直在。”
楚昭游:“那朕為什麽要學,我看你不是真心想教朕,你只是想胎教。”
蕭蘅:“乖,認真讀。”
神醫說楚昭游前段時間吃得太多,以後孩子不好生,讓他一頓少吃點,平時多運動,畢竟是男子之身,不比女子輕松。
蕭蘅一聽,有些後怕,他之前為了讨好楚昭游,有段時間一直請楚昭游吃飯,楚昭游不來,他威逼利誘。
他回想了下,也是那段時間,楚昭游胖得有些快。
自己作的孽,被楚昭游罵也要硬着頭皮幫他控制回去。
據他觀察,楚昭游讀書時,比較沉浸,心無外物。
翩翩公子,滿腹經綸,不會閑着就往嘴巴裏塞吃的。
只能讓他讀了。
楚昭游被控制飲食,不高興就會找點借口為難他。
蕭蘅照單全收。
起初,楚昭游想着,陸景渙好歹是個皇帝,總不能一直放在宮裏養廢了,他會有愧疚心的。
絕不是因為一個人讀書無聊。
陸景渙:“我不要,你讀的是大楚的治國論,關我什麽事?”
楚昭游:“萬變不離其宗,舉一反三會不會?”
陸景渙:“可那是攝政王寫給你讀的啊!”
楚昭游:“那朕寫信讓鳳國師把你的十六史寄過來?”
陸景渙:“……”他學還不行麽。
皇帝培訓班強行擴招一名成員。
後來,楚昭游和陸景渙相見恨晚,對讀治國論的熱情迅速提高。
連攝政王都有些奇怪,找來親衛:“陛下最近喜歡上讀書了?”
親衛:“大概因為是找了一名伴讀。”
攝政王警惕:“他們每天在說什麽?”
親衛:“陛下不讓聽。”
楚昭游和攝政王約好,他們要互相信任,不能每天派人監督他,他說要獨處的時候,任何人不準偷聽。
提這個要求時,楚昭游捏着自己肚子,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攝政王只能答應。
蕭蘅親自問楚昭游:“陛下今日和陸珥交談了兩個時辰。”
嘴巴都不會幹嗎?該不會是情敵吧?
楚昭游面不改色:“我們在讨論,如何将理論和國情結合。”
其實并不是這樣的,他們每天讀完書,就迫不及待地說起權臣的壞話。
一籮筐一籮筐的,攝政王和國師的惡行罄竹難書,完全說不完。
為了能夠說得盡興,他們将學習效率提到最高,省下時間,促膝長談。
楚昭游和陸景渙齊齊發出感嘆:從來沒有人能這樣理解朕!
鳳星洲這輩子都想不到,他家小皇帝,有一天能興致盎然地看別國的治國策,一目十行融會貫通。
蕭蘅将信将疑,考了一下楚昭游。
楚昭游對答如流。
攝政王:“……”他們真的在學習?
楚昭游眉尾上挑,背着手搖着尾巴離開。他今天和陸景渙交流國事,又回想起了一點攝政王的劣行。
……
這天,攝政王照舊請神醫為自己施針,這幾天夢中總有模糊的片段閃過,記憶恢複指日可待。
最近楚昭游新交了個朋友,沒空理攝政王,甚至因為被控制飲食不高興,又拿出記憶來說事。
“有些人上個月威脅朕吃飯,這個月不讓朕吃飯,簡直和失憶了一樣反複無常。”
确實失憶的攝政王啞口無言。
他不想讓楚昭游有心理負擔,沒把神醫的話全部轉達,但楚昭游自己估計也猜到了,沒像之前那樣肆意吃撐,意志力滿分,就是嘴上不饒人。
“是我的錯,以後我都不逼你。”
楚昭游彎着眼睛:“同居的事也別提。”
聽說攝政王睡醒要先洗一個冷水澡,原因不言而喻。
他現在權力大得很,打聽攝政王起居相關手段非常多。
楚昭游猜他可能想起了一點那什麽的過程,但是沒想起別的,不敢聲張。
他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有些緊張。
上回可以說是燃眉之急,臨危受命,他才豁出去的,這麽丢臉的事攝政王還想讓他教第二回?沒門。
馬上就六個月了,到時候攝政王有什麽想法都得給他老實憋着。
楚昭游脾氣軟,蕭蘅每次又專挑晚上說,回回在答應的邊緣試探,為了顯得強硬一點,他只好表面上兇一些。
治病得清心寡欲,不然找不回正經記憶。
今天也沒有摸到手的攝政王,謝朝雲不靠譜的建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現在楚昭游都五個半月了,晚上實在不放心讓他獨自睡覺。
如果他裝傻惹楚昭游心疼,成功住進福寧殿,然後恢複正常,再恢複記憶,開了這個口子,楚昭游還能趕走他嗎?
況且,楚昭游最近實在太好學了,攝政王覺得自己的關注度被陸珥分走了一半。
裝傻可以讓楚昭游只關心他一個。
可以被楚昭游溫柔地噓寒問暖。
念頭一旦産生,就像瘋長的蔓藤,纏住了理智。
攝政王找老頭确認恢複記憶的可能性,結果和他想得差不多,神醫說他有望在五天內恢複。
蕭蘅颔首:“蕭七。”
蕭七應聲出來,打開一盒黃金。
“傷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做。”老頭有自己的醫德,立即收下金子,“但是騙騙小傻子可以。”
蕭蘅:“神醫既然看出來了,煩請幫忙向陛下說幾句話。”
“你說。”
“就說本王即将恢複記憶,但是恢複之前,受那包藥影響,得暫時回到那三天的情況,不危險,一兩天就痊愈,讓他不必擔憂,照顧好便是。”
老頭十分上道,把攝政王領到楚昭游面前:“我研究出了一個藥方,正好改了腦袋被撞之後那包藥的副作用。就是這藥喝完,醒來之後會暫時回到那個時候的情況。”
老頭按照劇本說完,又加了一句:“這個期間是他慢慢恢複記憶的關鍵時刻,你照顧得越盡心,他記憶越完整,最好他當傻子的時候你怎麽對他,現在就怎麽對他。”
我,神醫,加錢。
楚昭游着急:“不是……又喝什麽藥,他還不如別想起來,我不準,朕不準。”
他真是怕了神醫的藥了。攝政王現在好好的,別折騰了,想不起來他也認了。
老頭:“我保證沒有副作用!他已經喝了!你好好看着啊。”
老頭迅速溜了。
攝政王有點騎虎難下,他沒想到神醫會擅自加戲,又弄出一包藥,也沒想到楚昭游會不同意他喝。
他心裏愧疚萬分,卻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演。他已經從楚昭游一瞬間的眼神裏得到了他想要的關心,再多他就舍不得要了。
蕭蘅決定找借口睡一覺,醒來就說自己正常了。
楚昭游焦急地抓着蕭蘅的手臂,踮起腳尖看他的眼睛:“那、那你現在是攝政王,還是小黑?”
小黑……攝政王直面這個稱呼,呼吸一滞,一想到楚昭游回來後曾經無意識叫過他,心情複雜,分不清是嫉妒多還是感動多。
蕭蘅維持木讷的神情,适度表現出一些不解。他不錯眼地看着楚昭游漂亮溫柔的眼睛,裏面有關心、焦急,有他渴望的整個世界。
“抱歉,我太急了。”楚昭游暗罵自己一聲,老頭說他變傻,可沒說他記得自己是小黑。
“有沒有頭痛?要不要休息一下?”楚昭游怕蕭蘅頭痛的毛病也跟着過來了,把他拉到寝殿內,“你要是頭痛,不要撞腦袋,我去找神醫。”
“能聽懂嗎?小黑?這裏是腦袋,痛的時候就找我。”楚昭游像個操心的老媽子,指着自己太陽穴講解。
蕭蘅忽然知道楚昭游找回來時,為什麽與他說話喜歡重複兩遍加上手勢。
他眼眶一紅,澀得厲害。
他一瞬間有想承認的沖動,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龍床,卑鄙地遲疑了。謝朝雲說對了,傻子的待遇和攝政王真的天差地別。
要是承認了,會被鎖在外面一年吧。
要不,還是按照原計劃,睡一覺,說自己好了?
楚昭游掀開被子,“小黑,脫衣服躺下睡覺,讓我看看你的腦袋。”
蕭蘅思想還在劇烈掙紮,修長如玉的指節已經自動地放在腰帶扣上,利落地解開。
他今天穿了小黑同款,意圖勾起楚昭游的同情心,十分有心機。
剛準備伸手幫忙解扣的楚昭游動作一頓:“……”
攝政王解得挺快啊。
你上回變傻的時候可是死活想不起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
鳳星洲:聽說我家陛下逃學去讀別的男人寫的治國策,呵。(這也要計較???)
楚昭游:敢裝傻?輪到朕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