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劇本系統

第85章

霍寧隔着觀察室的玻璃看見了圖爾斯。

他坐在病床上，倚靠着升起的床頭，身上套着醫院常見的寬大不合身的病號服，下半身埋沒在被子裏，頭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貼片，連通一旁的儀器。霍寧知道那個儀器——那是用來監測大腦電脈沖信號的，可以用于判斷病人的精神狀态，剛來這裏的時候他自己也用過。圖爾斯雙手交疊放在被子上，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陽光從病房的窗戶照進來，明媚的光線下他顯得有幾分……憔悴。

霍寧突然感覺一陣心疼。

他曾經出于好奇拿圖爾斯的賬號登陸過協會的內部網絡，圖爾斯的上千條任務記錄密密麻麻，日期基本連貫，甚至“緊急任務”選項都能篩選出将近一百多條。協會成立以來可以執行救援任務的A級執行員一共只有三個，A03離職，A01就是那個大意失荊州把自己玩脫了的第一任會長。現在他是整個世界線維護協會執行員中資歷最老經驗最豐富的，任何緊急情況都需要他去處理，這一重擔自被他扛起之後，至今沒有放下來過。

霍寧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把自己的行李放在門邊，想要悄悄湊過去看看圖爾斯的睡顏。在他将手放在病床邊的一剎那，煙灰色的眼睛倏然睜開，正正看着眼前的貓耳青年。

“我來了。”霍寧想給圖爾斯一個擁抱，又怕扯到複雜的管線，踟蹰不前。圖爾斯靈活地撥開交錯的線路，主動傾身抱了抱霍寧。

“我沒事，”圖爾斯撥了撥五顏六色的連接線，“例行檢查而已。”

“以後這種任務……我陪你。”霍寧表情認真。這種話在此時不啻于一張空頭支票，但是他相信自己努力一點就可以做到。

圖爾斯看着他，微微笑了起來：“好。”

他們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

監測裝置滴滴響起來，被吸引過來的護士站在觀察室門口，敲敲門：“嘿，你們可以等觀察結束再做這些事嗎？”霍寧面色爆紅，趕緊分開。

“哎是小霍寧！”這個護士是個熟人，看見貓耳貓尾的霍寧兩眼放精光，“我可以撸你嗎……哎我不做我不做，圖爾斯你別激動，你再這樣會把醫生招來的……”之前霍寧的意識活動監測是她做的，究極貓控，肖想霍寧的耳朵尾巴很久了。

“薇薇安。”霍寧向她打招呼。薇薇安走到病床邊，麻利地檢查管線和數據。

“很好，活蹦亂跳，沒有大礙，我幫你把意識監測儀拆了，等這袋點滴打完你就可以走了。”薇薇安拆線時還是趁亂摸了一把霍寧的尾巴，一本滿足。

護士把監測儀收走了，圖爾斯吊着點滴靠在床上，霍寧坐在床沿低頭擺弄終端，觀察室內明亮而寂靜。過了一會，霍寧開口：“那個……陷落？”他剛剛在搜索引擎裏查了這個詞，解釋寥寥無幾，似乎是世界線維護協會內部的專用術語。

“精神陷落，或者稱作意識迷失，即意識無法回歸肉體，迷失于混沌的現象。”圖爾斯開口解釋，“這種情況非常少見，而一旦發生，就異常危險。”

“陷落分兩種，內源性與外源性。內源性精神陷落主要由于受害者自身精神水平不穩定，通常與天生的精神狀态或者藥物使用有關。在抽離意識之前進行檢測就可以完美地避免內源性精神陷落，因此這種情況目前基本不會發生。”

“而外源性陷落，則來自于設備故障或者……劇情本身。”

“任何擁有針對精神或者靈魂的科技和法術的劇本世界，都是極度危險的。但是這次遭遇意外的執行員等級只有C，不應該接觸這種難度的劇本……奇怪。”圖爾斯低頭思忖，而霍寧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獸人世界他帶回來的那個奇怪的數據包。

“是不是有……非法入侵者？”他試探着問道。

圖爾斯豁然擡頭：“有可能，聯系一下另外兩個運行自終止的世界，加上之前我們遇到過的一個……”

“我會在待會的緊急會議上提出來，要求調看我們在獸人世界的記錄，和C33遭遇意外的這個世界的記錄。”

世界線維護協會頂層會議室，與會者一一驗證身份，大門洞開。即使如死宅這類技術宅之流，也起碼穿着條紋襯衫和運動鞋，只有圖爾斯進門的時候——

夏威夷風大花襯衫，沙灘褲，夾趾涼拖，花裏胡哨的短袖襯衫外頭披着一件肥大的病號服。他是從度假時間被緊急叫回來的，救了人就在觀察室躺着，至今沒有換衣服。死宅愣愣地看着進門的圖爾斯，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

“這是我認識圖爾斯這麽多年以來，他衣品最差的一次。”死宅悄悄和坐在自己身後，負責待會技術演示的徒弟萊昂咬耳朵。圖爾斯發現了死宅在偷笑，随手把水筆的筆帽砸過去——

正中靶心。

死宅哎呦一聲捂住腦袋，與會的其他高層瞬間安靜如雞。

“開會。”圖爾斯敲敲桌面，萊昂手忙腳亂地調出臨時制作的報告。

他們首先查看了C33的醫學檢查報告。

“重度意識缺損，相當于癡呆了……”有人喃喃。

“她不可能再做執行員了。”

“財務得準備撫恤金。”

“執行員C33遭遇精神迷失，我申請調看任務記錄。”圖爾斯一身病號服坐在上首，宛如精神病院裏的王，“同意者舉手。”

全票通過。

審查處，執行部與信息中心分別輸入秘鑰，密密麻麻的文件夾陳列在屏幕當中。萊昂搜索編號C33，找到最新的文件，點擊播放。

“背景古代，科技水平低，生産力中等，無超自然元素。”片頭剛剛播了五分鐘，審查處就認出了這個世界，“難點在于主角性格多疑暴虐，執行員容易意外死亡，整個劇本難度只有B-，給C33用于适應高難度世界非常合适。”

“無超自然元素……那她到底遭遇了什麽？”有人發問。

“從結尾往回拖。”死宅說道。萊昂将進度條拖到底，結尾處的畫面色塊扭曲變形，天地倒轉，破碎的世界後方露出無光的無邊際的黑暗，正是混沌的景象。畫面中C33的身體已經有一半彙入扭曲的色彩漩渦，圖爾斯正伸出一只手觸碰對方變形的頭頂。

“她的意識被攪碎了……”執行部二把手低聲說道。

萊昂将文件倒序播放，8倍速下情境飛速後退，看起來詭異而扭曲。而在場的協會高層都經過軍方的專業訓練，所有人都屏息專注地盯着屏幕，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細節。

“停。”圖爾斯開口，萊昂按下暫停鍵。執行員C33的角色邊緣得徹底，只是主角治下軍隊的一個廚娘，她唯一一次和主角接觸，是身為将軍的主角巡視營帳。

“放大主角，注意他背後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看衣着打扮似乎是個幕僚，主角的大氅遮住了他的半個身體，隐約露出頭頸軀幹。萊昂依言放大，鎖定後方的那半個人影。

“看他脖頸，”圖爾斯提示，“那塊玉，記住這個形狀。”

“然後調看我的倒數第三個度假世界。”協會有對外的商業項目，因此度假世界是允許導出的，沒有任何限制。

萊昂打開A02非加密的任務，拖了一下時間軸。蛇人視角下是貓耳青年赤裸的滿是紅痕的後背，青黑色的蛇身纏繞，黏膩的水聲在高品質播放器的加持下清晰可聞。

“喔！”衆人驚呼，八卦的眼神忍不住看向圖爾斯。

圖爾斯面無表情，而死宅則一手搶奪鼠标貼近鏡頭，一手去遮徒弟的眼睛：“小孩子不能看！”

“拖後半程，注意獸人白狼女！”圖爾斯忍無可忍，親自奪過鼠标拖時間軸。

白狼的玉直接被霍寧搶奪到手，直接有一個特寫，比需要放大的幕僚清晰許多。

“一樣的玉。”死宅開口，“這次世界崩塌絕非偶然，他們是一個有組織的團體，人數至少為一男一女，行為模式為引發劇本世界崩潰。”

“我們必須小心。”

精神病院之王圖爾斯·絕密任務記錄曝光

而老實等在醫療處的霍寧一無所知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