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火車（2）
火車在不知名的空曠地上停了兩天。
陸苗因為沒有吃東西而餓得快發昏，幸虧他還帶了一瓶礦泉水，給一個老婆婆倒了小四分之一，她回報給他一個捂得出味道的饅頭，陸苗十分感激，狼吞虎咽地吃下。
這夥人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停留在車廂裏，明明已經把錢財都搜刮完了，也不離去。
每天都要來這裏巡視兩次，以防他們逃跑，連火車外面也有人看守。
簡直就要在這裏安營紮寨似的。
那個李雲唐，也再也沒見到。
到了半夜，陸苗睡得暈暈乎乎，夢中自己回到了現代，做出了一桌豐盛的大餐，大快朵頤，剛吃到爆炒牛肉，就聽到了遠方隐隐傳來的騷動聲。
還有一些人也被驚醒了，十幾個強盜匆匆舉着槍從過道裏穿過，面容緊張。
沒多久，就傳來男人仿佛因為驚恐而發出的慘叫聲。
“是有人逃跑了嗎？”衆人開始小聲議論，還有人趴在窗口看，不過外面只有一排舉着火把守着的強盜。列車被堵住的第一個晚上，也有人試圖撬窗逃跑，結果被強盜抓住，擊斃在野外。
陸苗沒有看見，只是聽到了流言。
以前只是在歷史和小說裏看到，第一次經歷的他竟然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正常極了，這個世界充滿了強烈的混亂、恐怖和生存的壓力，讓人麻木地覺得發生什麽都不奇怪。
肚子餓，已經沒辦法思考，把頭靠在列車壁上，突然間，“嘭”一聲，身後的列車鐵壁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上，甚至都有些凸起來。
他們被吓得站起來，不知所措地看着。
幾個強盜也聽到了聲音，走過來看，其中一名首領模樣的人對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強盜說：“你去外面看看。”那個強盜便往車廂門走，不出幾分鐘，便是一陣混亂的槍響和尖叫。
隔着這短短的列車壁，叫聲格外響亮和恐怖。
Advertisement
外面似乎有着什麽可怕的東西。
首領強盜扒開人群，走到最近的一個窗口，直接朝外面開了幾槍。玻璃被擊碎，傳來小孩的哭聲，但襲擊他們的人像是并沒有被擊中。
“是有警察來救我們嗎？”開始有一些人懷着期待。
叫聲仍然在持續，有人傳言看見了“妖怪”，強盜們開始急了，來回地舉着槍在火車中穿梭，陸苗又尋到了一個位置，窩在裏面只想再睡一會兒，他已經快餓到失去注意這些事的力氣。
有個人影突然在他身邊半蹲下來，純白色的人影。
因為太過顯眼，陸苗下意識地擡起頭看，李雲唐朝他微笑，“少年，你剛剛看到撞列車壁的東西了麽？”面對着這張與唐修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陸苗呆愣着搖搖頭。
李雲唐又拍拍他的肩膀，“別窩在這，很危險。到車廂最前面去。”
“你怎麽會在這？”陸苗終于問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
“當然是跑出來了。”
他聽出了陸苗語氣中的虛弱，從口袋中掏出一塊巧克力，“來，給你。”
陸苗慌忙地接過，狼吞虎咽地吃下。
李雲唐像是在觀察形勢，一直在盯着前頭。
“還有力氣就走吧，馬上就會有‘東西’來了。”
“東西？”
李雲唐突然豎起食指在嘴邊，“噓”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壞孩子才能看見的東西。”
剛剛吃完巧克力的陸苗恢複了一丁點力氣，下一刻就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天使。
……他居然被小小的電了一下，不是吧？
李雲唐扶着他起身，同時也在招呼其他人，“去車廂最前頭，這裏不安全。”
有些人往前跑，有些人則納悶地打量着他。
但陸苗是全身心相信他的，畢竟……他可是自己的曾外公啊。
李雲唐剛把陸苗扶到車廂過道中央，後面就有強盜追過來，“李雲唐，站着別動！”
車廂裏的人這時候倒真全往前頭去了。
與李雲唐和陸苗空出了大段距離。
李雲唐舉起雙手，示意聽從。
同時低聲問身後的陸苗：“你為什麽不跑？”
陸苗苦笑了一下，其實是想跑的，只是他的腿一時間沒邁動，于是他機智地回答：“我覺得跟着你比較安全。”
李雲唐笑了笑：“少年，你很聰明。”
陸苗被認為是李雲唐的同夥，一起被捆住扔進了一節貨物車廂裏，且被上了鎖。
車廂裏沒有燈，黑暗一片。
陸苗只聽到了細微的聲音，然後李雲唐的手觸摸到自己，“來，我給你解繩子。”
剛剛還眼見着強盜把他手、腳、還有身子全都捆了，以防他再次跑出來。
“你是怎麽掙開的？”
“秘密。”
聲音帶着調笑的意味。
天啊，陸苗從沒想到他的曾外公居然是這麽蘇的一個人。
突然覺得有點緊張。
松開他後，李雲唐站起身來回走動。
陸苗突然想起自己帶了手機，于是從包裏面掏出手機，開了手電筒。正好看到李雲唐從箱子裏準确地找到了一把透明傘。
他對陸苗驟然發出燈光很吃驚，“那是什麽？”
“手機。”
“手雞？”
陸苗随便解釋，“一種高科技的随時可開關的燈。”
“厲害了。”李雲唐問，“你是國外的留學生吧？穿的也很奇怪，說話也很奇怪。”
“差不多吧。”陸苗回複。
李雲唐盯着他良久，忽然，眼眸發亮，帶着盎然的意味喃喃自語：“有趣。”
“少年，你就呆在這裏吧，這裏比較安全。我出去看看，不過不要離開，我要跟你做朋友。”他再次扔給了他一條巧克力。
“……”
對不起，我們不能做朋友，因為我們是曾外公和曾外孫的關系！
李雲唐去推門，外面傳來像是鐵鏈扣住的聲音。
陸苗剛想說，應該沒辦法離開吧？就聽到輕微一聲響，門開了，李雲唐大步走出去。
陸苗：？？？？
巧克力的熱量真不是蓋的，兩條下去，陸苗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了，他閉眼休息，聽到外面像是有很多人走來走去，應該是那些強盜們。
“牛哥，怎麽辦？已經死了不少兄弟了！”
“死了就死了，那東西在哪？！”
“應該還在後車廂裏。”
“他媽的誰把他放出來的，走，帶大批人包圍，我就不信射不死他！”
“死了可不好賣啊？”
“去他媽的，反正屍體也要！”
“這個李雲唐該怎麽辦？過了這麽多天，那邊肯定會知道這輛車被我們劫持了。”
“先把他帶下車，免得他趁亂跑了。”
“是！”
陸苗聽到有人開鎖的聲音，連忙躲到了貨物箱的後面。
兩個強盜提着油燈一看，地面上只剩兩道光禿禿的繩索，高聲嚷道：“牛哥，他又跑了！”
那個牛哥像是氣急敗壞了，“怎麽可能？！”
不過他自己一看，也的确是，貨車箱裏空空如也，再仔細看，鎖住門的鐵鏈居然從門的一側連根拔起，“難道還有同夥？！快，再把他追回來！”
牛哥怒火沖沖地離去，整個人都要氣得冒煙。
聽到外面許久沒有聲音，陸苗提起的心髒才稍稍和緩下來。
他等了半天，悄悄地把腦袋伸出去想看一看，屋子裏還I有一個人影！
左手提着油燈，右手舉着槍，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不好！
想躲回去已經來不及，那個人的視線也同時捕捉到了他。
“嘭！”，子彈打在離陸苗只有十來厘米的箱子上，還伴随着木材被輕微燒焦的氣息。
陸苗的心跳差點驟停。
“我就知道，有可能會躲在這裏面，李雲唐，出來！”
這邊比較黑暗，油燈的光線照不急這裏，陸苗不敢出聲，那個人踩着輕微的腳步，似乎在小心地靠近。
燈光的感覺有些接近了，陸苗耳邊轟隆隆的，感覺全身的血流都在湧動起來，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嘭！”他再次開了一槍，這次射在離陸苗左胳膊有一個巴掌的距離。
陸苗吓得全身抖了一下。
天啊，難道要命喪于此嗎？
他想趁黑跑走，沒想到剛起身跑出點動靜，那個人就砰砰胡亂放槍，陸苗立刻趴下，就被那劇烈的槍聲吓得捂住耳朵，遍體冰涼。
混亂，毫無管制，暴力橫行，人如草芥。
實在太可怕了，他真的想回去了。
去他的勇氣，去他的美好生活，他要先保住命！
那個人不再靠近，忽然間，有什麽東西飛進來一樣，他聽到了急劇的抽氣，然後是什麽東西被咔嚓一聲扭斷，接着有重物落地——應該不是箱子這種非常堅硬的東西，陸苗直覺是人，可是他又不敢擡起頭看，就怕自己一伸腦袋出去，一顆子彈朝他腦門直直飛過來。
門被關上，油燈被放置在地上。
車廂中央傳來劇烈的喘氣聲，伴随着血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