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災星
城西邊,一輪彎彎的弦月慵懶的靠在樟樹林上。
姜冬澤拎着啤酒罐袋停在路旁,盯着微信界面等回複,就在他往前走幾步時——
一只吸血鬼從樹葉中竄出,如箭射下。
姜冬澤耳朵微微一動,扔下啤酒罐袋,手機揣回口袋,伸手掐住吸血鬼脖子折斷,按進泥土裏,然後從口袋中掏出一只十字架插丨入他的胸口,吸血鬼化成一團黑霧,消失于空。
重新掏出手機,還是沒有新的消息。
姜冬澤拎起袋子,走進小區,按下電梯,上樓。
現代設施很方便,二十八層樓不用兩分鐘就到達。
旋開門,開燈。
這是一間六十平的一居室,背陰通風。三扇大窗戶敞開,吹動灰棕色窗簾。
他把啤酒罐放入冰箱,走過去關上所有窗戶,光便裹在屋裏,如同一枚雞蛋的蛋清。按下浴室門口的燈,到洗衣機前時,反手脫下黑T恤,然後長褲,從洗漱臺下的鐵網上拎出一瓶薰衣草洗衣液,倒入半蓋,按下開始。
銀白色洗衣機便發出呼呼呼的注水聲。
他喜歡現代的家具,簡單方便。
洗衣機後面是兩扇重疊的雕花玻璃門,他走進去擡開混水閥。冷水從上方落下,先是浸潤了他烏黑的發,沿着曲線流入脖頸中。
他仰頭閉眼,一動不動。
異族的氣味,伴随着泥土和木材的氣息,總令他有些反感和不适。
洗完後,他套上長褲,用幹毛巾擦着頭發出來,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迎來了新的微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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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桌邊,低着頭,用還略微存有濕氣的手指滑動了一下手機屏幕。
陸苗給他發了一個回複:“謝謝你!”
隔了整整十六分鐘。
同時,他還換了新頭像,他點開看,是一只斜眼的長耳兔。
——真可愛。
下班後一同走出辦公室,陸苗下午查了查路線,差不多需要三個小時,他覺得很抱歉:“讓你大老遠跟我過去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
陸苗提早用滴滴叫的車到了。
他讓姜冬澤坐後坐,自己坐在司機邊。
司機是個看起來三十左右的青年,一見他們就說:“這裏離那邊很遠,起碼要兩百。”
“行。”
銀灰色的大衆融入下班後的車流中,他們下班比較早,還沒到高峰期,路上很順暢。
晚風徐徐吹着,令人感覺到美好。
“姜哥,待會兒咱下車後先吃飯吧,路上這麽長,到了也該肚子餓了。我請你。”
“嗯。”
姜冬澤的話很少,不過看起來狀态很輕松。
陸苗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他。
他顏值很高,起碼按陸苗的标準是如此,至少九分。
短發利落,眉目英挺,輪廓深邃,有極為吸引人的陽剛之氣,雖然他的氣質是很沉靜的。
唯一可惜的是他并不是很高,只有一米七八,不過身上結實有肉,兩條手臂在黑襯衫裏流出如同古銅,健美極了。
陸苗看得自己臉紅,他在腦海中極力提醒自己,不要花癡,不要露出垂涎的目光,不要過多貪看,不要讓人發現自己是個徹底的顏控。
不知何時,他發現自己被另一道目光打量着。
“小哥你哪裏人?”司機大哥斜眼問。
“C城的。”
“剛畢業吧,看起來很年輕。”
“嗯。”
“長得真俏。”
陸苗覺得有點怪異,一般不會用俏來形容男生。
紅燈時,司機大哥轉頭沖他一笑,他隐隐約約察覺到什麽,飛快從後視鏡裏睃了姜冬澤一眼,怕他注意到。
司機大哥又從車內儲物盒裏找出一張名片,遞給陸苗,“我經常在這裏跑運輸,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
手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陸苗接過,頗有些尴尬。
陸苗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雖然他性格很柔和,但不算娘氣,而且從來沒有交往過,也沒什麽流言蜚語,加上他一直都不想讓這件事被別人知道,克制得很,從不涉圈子或者約丨炮什麽,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一眼被別人看穿的。
難道是他剛剛看姜冬澤的目光?
要是這個司機跟姜冬澤說就不好了,他驀然緊張起來。
捏着名片宛如捏着火炭,陸苗苗正張了張口,就在此時,他聽到了急速的剎車聲,一輛大卡車的尾部從前面一塊窗戶的大小,瞬間放大到他只能看到藍鐵皮車門,仿佛有一層白光炸破,萬物俱寂。
嘭!
出事故了。
車身劇烈地晃蕩了一下停下,陸苗擡起頭時,大衆的車前已經完全扭曲變形,它撞到了一輛藍色大卡車的尾部,就像壓變形的積木一般完全嵌到了底下,玻璃窗輕微裂開,掉了兩塊玻璃。
陸苗反應過來,立刻回頭:“姜哥,你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陸苗輕舒了一口氣,別把他叫出來還惹上交通事故。
姜冬澤在後座輕微地笑了一下。
但陸苗沒注意到,因為後面響聲成了一片,司機大哥下車跟大卡車師傅已經吵起來了。
“你他媽突然剎車幹什麽?!”
卡車司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吼道:“我哪剎了車,是你他媽撞上來了!”
“誰他媽撞了,明明就是你突然停下來!”
“我停下來?你看看這痕跡!”
“看就看!”
陸苗和姜冬澤也一起下車。
司機大哥跟火車司機吵得臉紅耳熱,很快交警過來處理,司機大哥轉頭看他們還在,揮了揮手,沒好氣地說:“我送不了你們了,找別的車吧,錢也不收了。”
陸苗說了聲謝謝。
兩人走到路邊,陸苗用手機地圖看位置。
司機大哥載了他們大概一半的路程,另外一小半也還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而現在已經晚上七點了。
陸苗伸手招車,這地方很偏,而唐修住的地方更偏,很少有合适的司機正好順路,剛剛那個司機大哥都是他找了半個小時才找到的。
果然,沒有計程車肯去,滴滴也沒人接單。
等了十五分鐘,陸苗說:“咱們先吃飯吧,之後再叫車。”
“嗯。”
遠遠一望,馬路對面就有好幾家菜館,火鍋燒烤龍蝦炒菜應有盡有。
“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烤魚吧。”
“好。”陸苗掏出手機查詢了一下,“咱最前面的妙香烤魚評價不錯。”
“行。”
兩個人穿過馬路走進店內,找了個靠近窗邊的位置坐下。這時候天已經變為藍黑色,仿佛有霧氣一般的在天空移動着,陸苗讓姜冬澤點菜,他撐着下巴看外面,遠山如黛,城市霓虹漸升。
“你想吃什麽?”姜冬澤問。
“給我加份豆芽就行。”
姜冬澤點完,小妹放上碗筷和熱水。
陸苗說:“真抱歉,要耽誤你一晚上了。
“不必客氣。”
一叢灰綠色急速從眼角墜落,“啪嗒”一聲,身側傳來劇烈聲響,左前方的桌椅被砸毀,蕩起了一層淺灰,離他們不過半米左右。
他被吓得站起身,很快心想:果然。
飯館裏驚成一團:“天啊天啊,怎麽回事!”
“啊啊啊,電風扇掉下來了!”
“太吓人了!”
“砸到了人了嗎?”
“沒有。”
“好吓人啦!”
剛上菜的服務員小妹連忙過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讓您受驚了,有受傷嗎?”
陸苗搖搖頭。
“我給您換個座位。”
“沒事。”陸苗說。
小妹笑了笑,店內客人不多,但都被吓到了,他們擡頭看了一眼自己頭上的舊式電扇,幾個等菜的當即不吃了。幾個小妹收拾掉落的電扇,另幾個應付客人,吵吵嚷嚷的,反而離事發地點最近的兩人顯得格外沉靜。
陸苗這才注意到,姜冬澤坐在那裏,壓根就沒起身,而且完全不驚慌。
“還吃嗎?”陸苗問。
“嗯。”
過了十分鐘,他們的烤魚被端了上來,老板娘為了表示歉意,說給他們打五折,另送飲料。
陸苗倒是不怎麽在乎,實際上,他雖然餓,但着實沒什麽胃口,吃了幾下便說:“待會兒,咱們吃完飯後打車回去吧,別去拿書了。那邊太遠,去了就回不了。”
姜冬澤盯着沒吭聲。
“總之,謝謝你了。”
晚上十點,陸苗回到了家。
他非常累,心累,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沒開燈,直接趴在床上,然後翻過身來凝視着漆黑的天花板。
今天姜冬澤特別好,他說要去,他就陪他去;他堅硬地要回來,他也就陪他回來了。
他都沒想到他居然是個這麽好的人。
他又回想起來,自己其實是被那個司機大哥調戲了。
他沒什麽經驗,只是聽說gay圈一般是很開放的,約丨炮很常見。
在一片漆黑中,有人坐在他身邊。
陸苗愣了愣,起身一看周圍是一片混沌,仿佛漂流在黑夜的海水中。
姜冬澤就在他面前。
“你……我怎麽會夢到你?”陸苗很吃驚。
姜冬澤問:“你在難過麽?”
他心想,這果然是夢啊,姜冬澤居然注意到。
也許并不是他在乎到了,而是實際上他想找個人說。
“你不知道,其實我是個災星。”
“從我出生開始,我媽失蹤,我爸失業,我姥姥去世,我爺爺去世;
上幼兒園和小學,語文老師中風,數學老師離婚,英語老師車禍,鄰居家叔叔進醫院;
上初中,宿舍樓起火,食堂食物中毒,教學樓施工一夜之間坍塌,所有好友全部摔斷了腿;
上高中,校長貪污,學校虧損,所有好友全部摔斷了手;
上大學,舍友一個跳樓,一個跳湖,一個跳車;
後來的舍友,一個從床上摔下來,一個從樓梯摔下來,一個從欄杆上摔下來;
還有兩個舍友,一個在廁所跌倒了,一個浴室裏跌倒了;
再後來整個學校,只有我們班全是光棍;
最後,畢業,城市地震。”
“……”
作者有話要說:
城市架空,勿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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