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喘着殘氣,拖着傷上加傷,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向廁所。
經過昨天的尴尬事件,我特意看了門上的大字才确定進入。首先檢查了一下蛋,它沒破,槍也沒壞。我把它換了一個地方,放在蛋前太危險了。我把它放在衣服的左兜裏,兜是破的,槍順着破口滑進衣服的夾層裏面。很安全,緊急情況拿出來也比較順手。
王建東給的紅花油,在我二次遍體鱗傷,終于耗盡。那氣味,我自己聞着都有點熏人。
我帶着刺鼻的氣味回到教室,這次的影響力更大,但不是紅花油的氣味,而是我。他們看見我‘完好如初’的回來,都是一陣訝然,然後竊竊私語。這次就連許四多也有好奇心了,他不用竊竊私語,可以直接用他的正義教方式問我。
我吃力地坐下,許四多繼續回過頭看書:“你命挺大的,還沒住院。”
在這個文弱書生面前,我絕對不會說實情的,被一個女生差點踢爆蛋,是一件多麽可恥的事。
于是我繼續逞強:“哼,一個女人還能拿我怎麽樣,我想加入哪個幫派就加入哪個幫派,想跟誰混就跟誰混。”我故意挺了挺并不結實的胸膛,好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更加威武。
許四多揉了揉鼻子:“你想要樹立威信之前,應該把紅花油洗掉,那樣看起來比較真實。”
然後,我好不容易鼓起的胸膛,洩氣了。我終于知道他怎麽敢跟我下七天的時限,要是真跟那個處于神經與精明邊緣的女人在一起,我七分鐘都呆不到。我只是被迫與她呆在一起,被迫妥協而已,妥協是拒絕不了的。
突然,我很想知道他這樣一個文靜到靜止的人,跟一個細胞太過活躍的人會在一起多久。我便問:“你是不是跟林秋落在一起的時候也經常塗紅花油。”
許四多說:“以前我經常塗那玩意兒,但不是林秋落踢的,是平常練武摔傷時用的。”
我略微驚訝,像他這樣文文靜靜智慧型的人,像練過武嗎?我便疑問:“你練過武?”
他帶着敬仰的神情:“不然怎麽配得上佐羅·福爾摩斯這個名字。”
哦,我算稀裏糊塗明白了一點,這個佐羅·福爾摩斯估計是某個種馬小說裏面的牛B人物,他想把自己也訓練成那種人。他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我便勸解他:“你小說看多了。”
他說:“我看的是人性。”他把書合上,給我看封面,上面果真寫着《人性的弱點》。但我還是把它理解為一本小說的名字,其實它就是一本書的名字,只是人性兩個字有點深度罷了——對于我這樣沒多少人性的家夥來說。我粗淺的把它理解為,人與人之間的性,所以有‘深度’
我環顧教室裏面的形形*,我試圖從他們身上更深度的了解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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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結束了我的話題,恢複自然狀。時而嬉笑,時而沉默,時而冥想,時而閉目養神。老師在上面唱着獨角戲,對下面的紀律無動于衷。
下課鈴聲響起,老師合上書,走了出去。我清楚地記得,他最後一句話還沒講完。老師潇灑的動作,充分證明了,加班不會給錢的事實。同學們還是那種時而的心态,仿佛這鈴聲沒有聽見似的,只有少數的幾個去上廁所了。
我扭頭問許四多:“什麽是墜落的天堂?”
許四多看着《人性的弱點》:“不是這樣的,他們只是作繭自縛,現實如蟻,夢想成蝶,你覺得螞蟻怎麽蛻變才能長出翅膀?”他從未正視過我,一直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打趣着:“母蟻就有翅膀。”
這貨終于正視我,又帶着他那種說教方式:“顧子浩,不那樣的,王建東是母蟻,林秋落是母蟻,但他們不是,他們沒有翅膀。不管有沒有翅膀,人生只能靠自己,靠山山會倒。老師只是在你人生上起一個輔導作用,小學老師教不了你大學的知識,大學老師也給不了你未來。他們只是一個工人,混飯吃而已,只分敬業與否。”
在他擺出正視我的姿勢時,我就準備好這樣的洗禮,但我耳朵是通的。我想這家夥以後八成是個評論家或者哲學家什麽的。
然而一個普通人在一個專家面前,專家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便稀裏糊塗對他的話作出回答:“哦。”
他看着我漫不經心的表情,又開始了,這次直接把矛頭指向我:“就像你這樣,轉學一本書都沒有,難道你就這樣一輩子渾渾噩噩下去,沒有一點目标,私立學校很貴的,還是你也是母蟻?”
假如我不渾渾噩噩又能怎樣呢?目标,現在的目标是殺了王建東吧,但這只是建立在活得更久之下。我說:“你看我有翅膀嗎?我只想活着,不求安逸,只求平平安安的活着,向着永遠。”
他擡頭用着并不像鄙視的眼光鄙視我:“真是沒出息呀…!不過也好,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游戲,不求輸贏,平安度過就已經賺到了。”
“那你的目标是什麽?當個正義使者?”我說。
許四多略微思考一會:“嗯!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把一個人繩之以法。”他手握着拳頭,青筋暴漲,臉色慘白吓人。
誰會讓這麽一個人憤怒到這種狀态?我膽怯的問:“誰呀?”
“我爸。”他說。
我腦子短路了一下:“誰?”
許四多更簡潔地回答:“許邁永。”
許邁永,我略有耳聞,本市的市局長還挂着副市長的職位。以前我煞是羨慕加仰慕了他一段日子,幻想自己以後也有這般能耐,大權在握,大錢也握。而現在,我不在幻想與現實差距太大的東西,我有的僅僅是回憶。
我沒有因為許四多的回答,而對他産生敬而遠之的念頭,也沒有巴結的想法。他始終讓你覺得是一個普通到可以若即若離的人。我摸着他的額頭,在摸我的,溫度一樣。便問:“為什麽?”
“他是壞人。”他擡頭看着我,那是一種祈求的眼神:“你願意幫我嗎?将血煞幫,青龍會一網打盡,将貪官污吏繩之以法,從此人們就平平安安的生活。”
平平安安的生活?我想笑他傻,但笑不出,我看着他背後的氣勢磅礴:“你也有翅膀呀…”
“但它太白了,我要摘了它,就能看見裏面流出來的黑色血液。”許四多回答。
我看着他憤怒的臉色,拍着他肩膀:“淡定點,好好珍惜活着的親人,不要像我一樣什麽都沒有了。”
他本沒有多少動态的臉上,終歸恢複平靜,把怒火壓下:“你一個親人都沒了嗎?”
我模仿他的那種淡定:“有,但我希望沒有,那樣我不會感到傷心,被遺下,比被抛下好得多。”
許四多沉默着,或許他是體會被抛下的那種滋味,但他體會不到的,只有親身經歷。他說:“那你向着永遠不覺得很孤獨嗎?”
我思索了一會:“以前我一直在尋找一種不讓自己孤獨的方式,我現在終于找到了他們。”
“他們是誰?林秋落嗎?”他猜測。
我解釋:“林秋落可能會毀滅他們,虎哥、張大蝦、馬六兒、鐵拐李、一把刀、郭總、老不死、還有很多人…”
過了良久他才說:“真是好悲哀。”我也覺得很悲哀,沒有親人,不管再多朋友,也是悲哀的。
我們一上午都在人性與夢想之中徘徊,我告訴了許四多很多以前的事兒,鵬飛哥哥,我的暗戀生涯。他對我評價:“你真的是好悲哀,好孤獨,好可憐。”
這是他一廂情願的表面看法,我從不這樣認為,顧子浩是誰?沒死就會慶幸。或許我是一個爛人,但我不曾覺得悲哀和孤獨與可憐。
我不停向前的腳步,始終有人與我同行,他們倒下之後會告訴我。前方沒有末路,你不曾孤獨。
而我在許四多身上看見了一種向往與信仰,但我卻找不到那個向往和信仰的方向,我還是如此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