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一早她醒來,池濰州坐在床邊守着她。
“你一直在做噩夢。”他說,語氣關切。
鄭顏摸了摸腦門上的汗,身上也濕膩膩的,不大舒服。但池濰州看起來比她狀況更糟糕。
身上的衣服雖然打理幹淨,可疲憊的臉騙不了人。
“你很累,要睡一覺嗎?”鄭顏猜到他昨晚沒回來應該是留在公司加班了。
池濰州點頭,在她床上躺下了,睡姿标準,很快閉上了眼。
鄭顏看着他的睡容,慢慢地她也跟着睡着了。
再醒來已經是中午了,熾熱的太陽把玻璃窗快要燙化了,池濰州起來把窗簾拉起來,不準備再睡,但神情依舊有些疲意。
點的酒店大餐已經送達,鄭顏先去飯廳等他,想到他的冷淡,眉間的喜意淡了下來。
下午池濰州還要忙,關上了書房的門,這越發讓鄭顏難以忍受。而同時何楊柳約定的今天一起去明月山,也不見人影。
微信上叫不到人,電話也打不通。
仿佛昨天說的是客套話。
她好像被屏蔽在這個世界之外,因為快要死掉的緣故。
在洗手間照例吐了一場,她出門去打營養針,等出了醫院的門,一個和藹的居家女人攔住了她。
“我們陸先生想見你。”
鄭顏被帶到一輛車上,疑心自己已經被拐賣了,可想到沒幾天好活,她就沒打報警電話。
這輛車很低調奢華,跟池濰州的車不相上下,這應該不是綁架,倒有點像懸疑劇情,可她只是個普通小百姓。
她上的是後座,一坐進去就看到裏面的男人,氣質僞裝的很溫和,但他的眼睛暴露了他的陰狠。
像是個金盤洗手的黑幫老大。
他說話也很彬彬有禮,起伏有致的語調總讓她覺得熟悉。想了半天她才知道:“你是楊柳的未婚夫?”
“池太太眼力真好,不日我與楊柳婚宴,池太太可一定要來啊。”他的語調真誠而不虛假,是個狐貍一樣的男人。
“我沒結婚,你稱呼我為鄭顏就行了。”她有點明白楊柳為什麽不喜歡他了,他的真誠裏總帶有一種桀骜的狡猾氣,聽着有種兩頭受氣的挫敗感,令人不适。
但這種不适又很輕易的被他的絕色容貌給抹掉。人長得好看是天生的優勢。
“您與池先生是天作之合,池先生那麽愛重您,您又何必謙虛。”說到後面都有一股冷意了。
叫人不寒而栗。
“陸先生的意思是?”世上莫名其妙之人實在是太多,鄭顏想,池濰州不知道認不認識這位陸先生,兩人是競争對手?
“鄭小姐很有本事,也很聰明,但光抓住男人的心是不夠的,池先生願意給你名分,其他的鄭小姐難道不想要了嗎?”
“你到底什麽意思?”他這樣奇怪的話,會讓她以為自己穿越到幾年後了。
她昨天才和池濰州告白,就已經這麽人盡皆知了嗎?
“池先生投資了一個實驗室,在美國,據說研究出了一種最新型疫苗,我蹭點湯喝就行了。鄭小姐只要能讓池先生把這個疫苗帶到香港去賣,我就有辦法把它弄到大陸來。”
“鄭小姐你因為貧窮而遭受的侮辱,不想早點洗清嗎?”
“你可以自己去跟池濰州談。”新的世界大門已經打開,被猝不及防推進去的她好像适應的還不錯,起碼裝的還挺鎮定。
“池先生貴人事忙,我怎麽好打擾。見池太太也是一樣的。”
一五年轟動亞洲的毒疫苗事件,多少□□離子散,現在還有人敢。
何楊柳是醫生,醫生在中國向來褒貶不一,近年來越發聲名狼藉,是有心人所為,還是大環境如此呢。
“我會考慮的。”她思考了半分鐘,謹慎說道。
他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其實她什麽都不知道。
被發現的後果是什麽?
她突然很想見到池濰州。
陸先生把人送到繁華的商場門口,作告別道:“楊柳一個人在家很無聊,池太太有空可以過來看看她。”
“我會的。”她的神情看起來很惶恐,哪怕她表現的很鎮定,可她的下巴在發抖。
“回去吧。”黑色轎車駛入馬路,很快消失不見。
“先生您何必找她,我怕池先生知道了會不高興。”駕駛座上的司機小心道。
“池家出了個癡情種,誰不想看熱鬧,我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男人語氣淡淡的,有點調侃的意味。
“那位鄭小姐,”司機頓了下,“真看不出來她的手段,她要是去學呂雉,恐怕會覺得我們今天慢待了她。”
“她不會。”陸伯明很有自信,“她不是普通的女人,能從污泥裏爬出來的人,心性可不簡單。在這一點上,楊柳就比她差多了。”
“她還是不吃飯?”
司機點點頭,又勸道:“太太是執拗性子,您越逼她恐怕适得其反。”
“幼稚!”陸伯明冷嗤,“我幫她的父親免去牢獄之災,她反而翻臉不認人。我陸伯明還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虧!”
司機聽得頭皮都要冒汗,他實在是不想摻雜在先生與夫人兩人之間的紛争裏,但因着先生這些日子做事越發失了水準。
就像今天,怎麽能直接去找池太太。
池先生知道了必然會不悅,雖然嘴上不會說什麽,但事後的報複可不會少,池先生可不是個慈善人。
就算那池太太有雄心壯志,他們也不必做第一個賞識的人,這樣急哄哄的反而落了下乘。
但置之不理,就只能看着陸先生一路糊塗下去,司機心裏盤算了一番,最後還是勸道:“夫人年紀還小,經歷的事不多,哪裏知道社會的險惡,等過幾年經的事多了,自然就知道誰才是對她好的人。先生您又何必急切,您用真心對她,夫人會明白的。”
“就怕她不明白,到現在還惦記着那個秦律師,她以為背了幾條律法就能救人了?沒有我,她父親一輩子都別想出來!”
“都是年輕人嘛,先生多體諒體諒。”司機附和,又道:“您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把他招到麾下,集團那麽多優秀律師,也讓他多學習學習,年輕人太自傲了不是好事。”
陸伯明覺得這個主意極好,興致好了起來,一路又談了些別的事情。
商場這邊,鄭顏才逛了第一家店,又有人想請她上車。
她坐上車,這次車的主人更為客氣。
“夫人,那陸伯明有傷害到您嗎?先生剛才有事出去了,沒來得及來接您。”一個面目俊秀的青年說道,他穿着西裝,臉上是天然的陰郁。
原來他叫陸伯明。
“你是?”
一天內兩次被當做已婚婦女,這并不是個愉快的經歷。
“我排名第三,池先生總叫我祁三,夫人您也這麽叫我就行了。”
“沒有真名嗎?”
祁三搖頭,“真名在身份證上,我身份證丢了。”
很明顯的一句假話。
但更可能的是她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去哪裏?”如果是回池家,這個路口應該掉頭才是。
“去醫院,先生說夫人您身體出了一點狀況,需要做個檢查。”
“池濰州在哪裏?”
“先生已經出門了。”祁三的語調也冷酷起來,有種不可更改的強勢。
鄭顏被強迫着走進一家私人醫院,然後做了全身心的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的很快,因為整個醫院只有她一個病人。但她去上廁所時,在護士的推車上看到了子彈殼。
護士去的方向是頂樓,醫院裏安靜的過分,空氣裏除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別的很隐秘的味道,例如鮮血的味道。
可醫院裏就她一個病人。
她這個福爾摩斯當的越發娴熟,她躍躍欲試的想看看大門後的世界是怎樣的,她的好奇心達到了頂峰。
可惜無人為她解答。
“先生馬上到,夫人可以再等等嗎?”
池濰州要來?她可不想用這種形式告訴他,她得絕症了。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我想先看。”
“先生馬上就到。”祁三很有耐心的陪她等了五分鐘,然後接電話去了。
她又一個人等了二十分鐘,冰冷的椅子都被她坐熱了。
又過了十來分鐘,池濰州姍姍來遲,手上帶着猙獰的傷。
祁三好心跟她解釋,說是被刀砍的。
鄭顏看着池濰州去包紮去了,她沒敢跟上去,怕自己會問,你一個正經公司的老總怎麽會被人砍。
她想離開這裏,她想尖叫。
她身體裏的喊聲越大,她越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看着自己流出了眼淚,因為池濰州的可怖傷口。
她看着自己在問是誰傷了他。
不!不!不要問!
池濰州仿佛變了一個人,英俊的臉上是生殺予奪的血腥氣,他看着她,猶如毒蛇盯上了兔子,只是語氣很平常,“顏顏要為我報仇嗎?”
“當然。”她看着自己氣紅了臉,恨不得現在就提刀過去。
池濰州笑了一下,身上的郁氣一下就散了,反而安撫她道:“顏顏擔心我,我很高興。但我們先來看體檢報告,你的身體最重要。”
她在池濰州身上看到一種急迫感,像趕場子一樣,恨不得一個場景接着一個場景趕緊走完。
她怎麽會這樣的荒謬感。
醫生還沒來。
池濰州熟稔的拉着她的手,說:“祁三說剛才陸伯明找你,是因為何楊柳的事,不是叫你不要管了嗎?”
鄭顏正被他這一牽手弄得心跳猛跳,不知該羞澀還是欣喜時,就聽到他這樣說。
他有說過讓她不要管楊柳的事嗎?
“你沒說不讓我管啊,楊柳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光看着吧。昨晚楊柳自己不說,周達也不說,他們都不說,一副生怕把我也牽扯進去的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攤上了什麽貪腐案呢。生活又不是小說。”
池濰州聽到這裏眯了眯眼,深邃的眼裏閃過幽光,“顏顏想不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不用。”鄭顏搖搖頭,“楊柳不想告訴我是為我好,我就當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就好了。”
池濰州對她笑笑,心裏的冷意更甚,擡頭瞥了一眼祁三,問:“醫生呢?死了?”
祁三知道先生生氣了,也不敢多言,拔腿去找人。
鄭顏看着,忽然道:“這個叫祁三的是你秘書嗎?我總覺得他不像一個普通人,他以前是不是當過兵啊?”
池濰州沒回答她,而是問:“你想進入我的世界嗎?跟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