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久違的名字
“周達成有錢人了,說是要舉辦高中同學聚會,你來不來啊?”
不知是誰,快要把她的手機打爆,放在桌上靜音了的手機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它的主人啪啪地打着電腦,一點目光都沒分給它。
深夜工作忙到結束,她打完客戶的電話,那邊紙醉金迷的,不是很想接她的電話。
她輕輕籲了口氣,都一個禮拜了,這個項目還拿不下來,估計又得辭職了。
拉上燈,關上辦公室的門,感應燈發出慘淡的光,照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悠悠的拉長。
“哦……”她頓了五六秒,認真思考了一下,又看着來電顯示上的名字,終于記起了打來電話的人好像是高二坐在她後面的女生,趙香香。
一個愛八卦,性格開朗,有點在忍受範圍之內的小脾氣,她跟班長在一起了,去年他們的婚禮她沒有去,聽說辦的很隆重。
“你來不來啊?周達跟你可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他現在成有錢人了你不會不知道吧?顏顏你來嗎?你來我就跟班長說給你登個名字。”
周達?個子很高但很瘦,面容總是陰郁,在班中跟她一樣毫無存在感的男生?他現在是有錢人?
鄭顏将人從記憶裏拉出來,難免有些唏噓,不過疲憊的身體馬上提醒了她。
“我現在在外地,趕不回去,還是下次吧。”她并不想去。
“沒說在春城舉辦啊,周達是在海城發達的,你不就在海城工作嗎?正好可以來啊,其他好幾個同學還特意從京城大老遠趕過去呢。”
“好好好,我會去的,”鄭顏按下了電梯,一邊說道,“如果我有時間的話。”
“你一定會有時間的。”對面肯定道,語氣又快又急,“好了不說了,到時候在海城見,時間地點就發在高中群裏,你記得看。好了不說了我老公在催我睡覺了。”
挂了電話。鄭顏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兩點半。
到了深夜,高樓大廈變成可怕的怪獸,一盞盞燈亮起來,驅散了黑暗。
為了工作方便,她租住了離公司最近的小區,在市中心,房租自然很貴,可是經常加班到淩晨,那偏遠的郊區實在是不适合她。
電腦連續看了二十四小時,她的頭鈍鈍的痛,她一手提着包,一手扶着額,冰冷的手背貼在額頭上,頭痛也減輕了許多。沿着路燈往前走去,以往只需要十分鐘的路今天卻格外的漫長,冷風吹得渾身發顫。
不到一百米的小區門口,裏面保安室的燈關了,黑漆漆的,只有路燈還在照着。
對保安來說,熬夜守班其實也挺痛苦的。鄭顏冒出了這個想法,忽然覺得保安很可憐,年紀大了工作辛苦,工資還很低。
她自己也很可憐,待遇好的工資不夠高,工資高的待遇就沒那麽好,她已經工作五年了,可還是身無長物,辛辛苦苦存的買房的錢早已化為灰燼。
海城這麽大,繁華又富貴,她就是用自己的命來耗,也買不起房。
或許再等兩年,等她掙到足夠的錢,那她就去個安逸的小城。
身後隐隐約約傳來腳步聲,很輕,還有窺伺的目光。
她想加快腳步,可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動作跟不上大腦的反應。
身後的腳步越來越重,越來越快。
離門口還有五十米了,保安室,保安室的燈亮了。
可是腳步聲已經到了跟前。
似乎是餓狼貪液腐朽的味道,還有潮濕的泥土的腥味,她忍不住回頭看去。
一個男人,高大的男人,鄭顏看到了他邪惡又猥瑣的眼睛。
他在笑,亮出一口臭牙。
來不及了,她轉回身想呼救,那人已經揮舞起磚頭,直直向她的頭砸去。
總是聽說女子深夜加班回家遇襲的新聞,她總以為自己是幸運的那一個,沒想到也要死了啊。
正好她也累了,很累很累了。
睡了好長好長的覺,就是在夢裏都覺得舒服極了。她都舍不得醒過來,可是光線太刺眼了,刺的她眼皮疼。
睜開眼,一眼就望到了拉開的窗簾,還有揮灑進來的大把的大把的金色陽光。
“304床的病人醒了。”
“傷口沒有發炎,你恢複的很好。”
她被歹徒砸的頭破血流,做了一個手術,加上這三天的住院費,本來得住院的,可住一天就得要一千多塊。
她住不起。
“可以報銷嗎?我交了醫療保險的。”
窗口的人很忙,聞言愣了愣,很快說道:“你這個不在報銷範圍之內。”
“不能通融嗎?”
“都說了不能報銷了,趕緊的交錢,下一個。”
周圍的人看了過來,鄭顏拿出手機,點開支付寶。
付了一萬五,卡裏還剩了兩千。
工資下個月十五號發,熬一熬就能熬過去了。
早知道這樣,還是早點醒過來的好。
還要去警察局銷案,那個歹徒是個慣犯,專門挑獨身女性下手,手段下作。幸好小區的保安救了她,但是歹徒跑掉了。
救命之恩,她就是買兩千塊的禮物都是輕的。
适合老年人的保養品品種又多又雜,便宜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好的又太貴了,一盒就要三五千。
回公司的路上,看着手機,都沒能按下‘立即購買’。
領導沒有接她的電話,發的解釋微信也沒有回複。她只能回去看看,乞求看在她深夜遇襲的份上,能保住工作。
到了公司,白天的公司人流憧憧,個個西裝領帶,專業又時尚。
“你來啦。”同事小羅冷淡的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其他同事低頭忙着工作。
鄭顏回以微笑,看來是別想從同事口中知道這幾天的消息了。
提步去領導的辦公室,身後的目光就緊随而來,鄭顏沒有回頭,但也猜到了是哪些人在看她。
“岑總。”她敲了敲門。
“進來吧。”
“這兩天無故曠工,連個解釋也沒有。”岑總開口。
“岑總,我這兩天不是故意沒來上班的,是有原因的,我那天晚上”
岑總伸出手打斷她,“我不需要知道理由,像你這樣無故曠工的人我們公司是不敢要的。你可以去財務那裏結算工資了。”
“岑總……”
岑總臉上滿是不耐煩,冷冷打斷,“你又不是正式員工,可以收拾東西走了。”
是了,她簽的不是正式員工的合同,想為自己辯解都辯解不了。
“記得先把工作交接給玲玲。”在她拉開門出去時,岑總提醒了一句。
玲玲是他的情人。
她忙了兩個月的成果就這樣拱手送人,還免費。
還好財務那裏還不錯,她這個月才工作了十天,也給她算了十天的錢。加上上個月的,一共有八千兩百塊。
五千是固定的用來還錢,剩下的三千二加上卡裏的兩千,應該還能支撐她到找到下一個工作。
之前有個客戶想挖她,她當時沒有同意,那份工作太辛苦了,現在看啦她還是不夠拼命。
回去的路上正好有一家商場,她進去吃了碗面,又到了三樓,挑了一份兩千八的保養品,還有一套五百多的衣服。
只剩下兩千了。
下個月的房租還沒有着落,只能搬家了。
回了小區,那個救了她的保安不在,是另一個保安在值班。她只好記下牆上的電話號碼,打電話給他。
“喂?你是?”
“鄭小姐是嗎?哦哦哦你就是那天晚上……沒事沒事……職責範圍內的事……我也是正好從外面回來就看到了你,別說還真挺及時……不用不用哪能要你的東西啊……真不用……再見拜拜我有事……真有事挂了挂了啊。”
空調室裏風扇呼呼的響,保安戰戰兢兢的挂了電話,跪在地上的腿快沒知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開口:
“你可以回去了。”
“鄭顏,聽說你住院了?在哪家醫院啊,我去看你。”
又是趙香香。
在她準備投遞簡歷的這兩天裏,發來了很多消息。
好似她們以前是關系很好的同學。
“不用。你從哪裏聽說我住院了?”
來了海城,就是跟過去做個決斷,她跟高中同學再也沒了聯系。
趙香香是怎麽知道的。
“……沒有誰啊,就一個同學,你快說是哪個醫院嘛,我去看你。”
“哪個同學?”
“哎呀顏顏我想去看看你嘛,你住院了都不告訴我這個老同學,很不夠意思啊。”
有什麽不夠意思的?
隔着虛拟的電話線,她永遠都不知道對面的人所思所想。
“…我來你家看你吧。”趙香香直接道,“正好我在海城。”
“你知道我家在哪裏?”鄭顏聲音已經很冷了。
“當然知道啦……哎……”那頭,聲音忽然嘈雜起來,好像手機都在晃動,聲音忽遠忽近。
“池濰州……好久不見……啊啊好……哦哦哦在跟鄭顏打電話……對對對就是高中同學,坐角落裏的,還跟你同桌過……她住院了我打算去看她……啊!你也要來嗎?………好好,一起啊。”
“你等下,我問下她。”
“顏顏,池濰州也要來看你,趕早不如趕巧,今天下午兩點鐘到你家行嗎?”
她已經都聽到了。
池濰州。
這個久違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