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出】真情實感地嗑cp是要遭報應的

第11章 11

【風是從北方來的。

昨夜剛剛下過雪，淩冽的寒風夾着衰敗的陽光，卷起冰涼的雪粒打在綠谷出久的臉頰上，明明看着那麽溫暖的東西，卻帶着微微的涼意和細微卻清晰的疼痛。夕陽緩慢地下沉着，把城鎮熏染成一派複古顏色，它似乎想要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卻在出聲前那一刻戛然而止，于是那抹顏色便更晦暗卻更飽滿起來，像是一張可怖巨口，要吞噬掉夕陽下的那個小小的人。

綠谷出久覺得自己仿佛在一場火海中，全身上下都要燒起來了，可是外殼卻是冷的，幹冷的空氣讓他的嘴唇發白起皮，他無知無覺地用牙齒撕扯着自己的嘴唇表皮，連它已經破損滲血都毫無反應，他內裏的火被這個冬天封住了，出不來，逃不掉，只能在他的身體裏燃燒着，血液和內髒在他的體內被這場火燒成一鍋在火爐上不斷咕嚕着的湯，全都變成一碗分不出你我的漿糊。綠谷出久想，這場火的燃料，到底來自于哪裏，又到底會不會有燒完的一天呢？

在那一刻他有一瞬間失去全部力氣的時候，像是被人在剎那間打斷了所有骨頭，切斷了所有經脈，又在頃刻間回溯到前一秒，他好好的站在哪裏，可還沒來得及反應的痛覺神經後知後覺地将他本應受到的疼痛在此時反噬過來，他完完整整地站在這裏，卻痛得仿佛已經粉身碎骨。那劇烈的疼痛讓他光抑制自己不叫出來就用盡了所有力氣，忍受疼痛對綠谷出久來講是常事，可是不被允許叫出來卻又比這殘酷一千倍，綠谷出久就這樣在極端的疼痛裏被反複拉扯着，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他看向他面前的金發少年，爆豪勝己帶着圍巾，站在離他不到三米遠的那根路燈下，他手插着褲兜，側着頭，擡起下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少年嗤笑一聲，那聲嘲笑幾乎要把綠谷出久靈魂都要撕扯開：“Deku，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

綠谷出久突然就不想撐了，他想逃離這裏，捧着他已經四分五裂的自尊逃開，多少能讓自己不會太難堪，可就在他馬上要轉身的時候，他瞥到爆豪勝己那雙紅色的雙瞳，像是隔着岸的盛大煙火。

他頓住了。

三米，不到三米，他如此努力，他那麽竭力，才終于得到與爆豪勝己相隔三米的距離，可是這三米卻也如此不堪一擊，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他曾經的那份不顧一切，他曾經的那份傾其所有，都會變成一場多年後想起啼笑皆非的一場大夢。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甘心。

綠谷出久竭力地開口，出聲的時候即便是他自己也多少有點吃驚于的沙啞聲音，可只有這聲音才能作為信號打破着涼薄的氣氛，即使它們在接觸空氣的須臾間就被凍成了冰片掉在地上。

“小勝……”

少年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竭盡全力地微笑着。

明明不過三米……為什麽那麽遠啊。

小勝。

我和你之間……為什麽總是那麽遠啊。

他含着淚看着爆豪勝己，聲音如此輕又如此小心翼翼，怕驚了停在樹上沒有趕上南徙的燕：

“小勝……我可不可以喜歡你啊？”】

綠谷出久在床上猛得睜開了眼睛。

直到綠谷出久已經跑到盥洗室對着鏡子刷牙，他仍然有點沒有從那個夢裏清醒過來。

那并不是現實中發生的事情。

這個夢出自一本GZDK同人小說（是的又是這樣，自從綠谷出久磕了GZDK之後他平時的休息讀物裏已經百分之八十都是同人小說了，比率仍在不斷上升中），名字叫《我盡力靠近你時你的樣子》，作者id叫奧爾良海鳗，據作者自己說這個id是翻了當時離自己最近的一本書挑了兩個詞瞎取的。

她也是磕GZDK磕得比較早的，和Boom Zero同期（說到Boom Zero綠谷出久忍不住在水龍頭下捂住了臉），GZDK第一篇純肉長篇《戰役》就是她寫的，這位作者也是綠谷出久比較喜歡的作者，但她在綠谷出久心裏比起Boom Zero而言還是更微妙些的。

綠谷出久現在才反應過來他以前會那麽喜歡Boom Zero的原因可能恰恰是因為Boom Zero實在寫得太扯了，他看的時候完全不覺得這是可以代入進去的故事，不用多真情實感，自然也就容易說句“最愛”。而奧爾良海鳗則不同，奧爾良海鳗是個考據黨，并且盡自己所能去琢磨怎麽把Ground Zero和Deku寫得更“還原”，當然她的成果即使被很多人認為是成功的，在綠谷出久一個貨真價實的“DEKU”來看，還是很差強人意的。

不過這倒是也能理解，一個人隔着屏幕去思考他的思維方式，實在是件很難的事，幾乎不可能做到，得到的信息太少，呈現在媒體上的永遠只是一個平面，可以被分散成若幹個标簽，現在這個時代，現實中與人相處都拿不出多少精力，又怎麽揮霍在永遠都接觸不到的人上呢？

綠谷出久曾經是這麽想的。

奧爾良海鳗這本《我盡力靠近你時你的樣子》是他和爆豪勝己的一次聯合訪談後的産物，就是在這次訪談之後GZDK湧出了一系列新設定，而這些設定裏應用最廣泛，直接改變GZDK産出方向的，就是這次訪談中，爆豪勝己“不經意”間透露出，他和綠谷出久是青梅竹馬的事實。

他和爆豪勝己從小一起長大，對于綠谷出久來說，對這件事有認知是和呼吸一樣自然的事。但對于這些磕GZDK的人來說，這個信息是她們從未接觸過的，是她們當時能得到的最大的“糖”，整個GZDK圈在那場訪談之後完全炸開了鍋，綠谷出久随便一刷新就是關于訪談的熱烈讨論。

奧爾良海鳗就是基于這次訪談之後寫出的這部小說，她把這場訪談每一幀都拿出來細細寫分析，每一個對話，每一個眼神交流，每一個神态變化都不放過。她信誓旦旦拿屏幕裏一個綠谷出久望向爆豪勝己，被她形容為泫然欲泣的眼神說，DEKU在學生時期一定暗戀過Ground Zero。

而綠谷出久看到她這一發言苦笑不得，因為那個所謂“泫然欲泣”的眼神，是因為他當時想打哈欠，又想到這是在公衆面前壓抑的結果。綠谷出久的發達淚腺終于給他惹上了麻煩，但沒想到不是指責他作為英雄卻總是露出代表軟弱的一面，而是這種方向的麻煩，最尴尬的是他沒法去直接去解釋，他試着在這條分析下稍微地指出這完全有可能是奧爾良海鳗想多。結果當時陷入狂歡的GZDK沼民壓根聽不進去，他還不少人在評論區怼，說他KY。

但奧爾良海鳗本人脾氣還是蠻好的，至少比Boom Zero好太多，她不僅沒有拉黑綠谷出久，在綠谷出久誠惶誠恐地和她私信道歉之後，居然和她建立了一定的聯系，兩人時不時會在私信裏交流兩句——當然是用世界第一的歐魯邁特這個id。

這樣的人不止奧爾良海鳗一個，這樣的人在GZDK裏有很多很多，這些人頂着各種各樣的id，從各種方面論述他和爆豪勝己之間的愛情到底多絕美，GZDK到底多麽真。

綠谷出久看多了就會想，我的魅力在哪裏呢？小勝的魅力在哪裏呢？而GZDK……它的魅力又在哪裏呢？

綠谷出久是不可能真情實感的，永遠都不可能真情實感，因為他比其他所有磕GZDK的人都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GZDK之間沒有什麽愛情，他們的感情是子虛烏有的，既然他早知道GZDK是假的，那他怎麽可能會真情實感？

可他突然想起昨天的爆豪勝己，爆豪勝己已經二十一了，再也不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連校服都不好好穿的高中生，他也一樣，他也不是那個領帶系得亂七八糟像玩具一樣的綠谷出久，他想起爆豪勝己笑着說“它不拉風嗎？”的樣子，意氣風發又神采飛揚，又想起自己和他說謝謝，爆豪勝己背過身卻在夜色裏微微有點發紅的耳根，又聯想到昨天晚上那個夢……

他開始覺得不對了。

那個夢是假的，綠谷出久如此心知肚明，他沒有喜歡過爆豪勝己，他确實崇拜他又向往他，但那絕對不是喜歡，這個故事是假的，這段感情是假的，那個夢裏他不是綠谷出久，是坐在電影院裏看着銀幕的觀衆，手裏捏着一把一直未來得及塞進嘴裏的爆米花……

可他醒來的時候哭了。

可能名字是真的有魔力的，即使是再荒誕不經的故事，即使是再如夢幻泡影的情節，一旦冠上了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這兩個名字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和他們聯想在一起，即使他自己就是綠谷出久，依舊無法斬斷這種牽連，依舊無法不受它影響。

我該不會要真情實感吧？

綠谷出久有點害怕了。

不磕了。

他拿毛巾擦着臉，一邊擦一邊決定以後不磕了，本來也沒有多認真，放下也一定很容易，等過一段時間把GZDK的東西整理一下放到二手網站上吧，希望下一個擁有它們的人也是很珍惜它們的人。小勝那邊的事和他解釋明白吧，小勝那邊的購買記錄怎樣都會有辦法的，這種事本來聽起來就很荒誕，怎麽想都應該中止……

我不能再磕GZDK了。

就在綠谷出久把毛巾放下的那一刻，他的手機尖利地響了起來，他被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了電話。

電話是他的同事村上打來的，他們事務所公關部的，工作是維護并營造各位英雄的對外形象，綠谷出久一接電話那邊就大喊着：“綠谷！你和爆豪怎麽回事？”

“啊？”綠谷出久心一驚，又想到村上肯定不會知道他昨天和爆豪勝己胡扯了什麽，他定下心神，繼續說：“怎麽了？”

“你快看我給你發的附件？”

“附件？好的，等我一下。”綠谷出久切換了通話頁面，點開村上在line上給他發的信息。

他渾身一震。

綠谷出久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裏面是兩張圖片。

圖片1 圖片2

裏面的赫然是他和爆豪勝己，背景隐約能看出來是電影院，到此為止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們做的事，這兩張圖片裏面，“他”正跪在“爆豪勝己”的雙腿之間，低頭做着GV裏常見的動作。

還他媽沒打碼。

不管是他和爆豪勝己的臉，還是爆豪勝己胯間的東西，都沒打碼。

“等……等等！這個是假的！”

綠谷出久完全慌了，他和爆豪勝己在電影院裏壓根沒幹什麽，就算有這種會被誤會的動作，他們也沒有真的做這種事，這兩張圖片一定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我也覺得你不可能會這麽幹！”村上焦急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可是現在網上已經完全炸鍋了！”

——此時，GZDK在職英RPS排行榜上的排名，是第七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