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蜜月度假回來以後,葉風翼果然變得非常忙碌,她也知道卡特琳娜有意将權利漸漸移交到她的手上,所以也在努力地适應繁忙的工作。
一日,葉風翼在辦公室裏工作到深夜,她心愛的銀灰色跑車又送去車檢了,一時無法自己開車回去。
葉風翼穿上淺灰色的法蘭絨風衣,來到督檢司的門口,準備搭乘一輛出租車到她位于首都郊區彼弗利山莊的小別墅裏去,霍華德正在那裏等她一起共度周末。
早春的天氣如同孩兒的表情一般陰晴不定,突然之間就下起雨來,大風夾雜着雨點打在葉風翼的頭發和衣服上,很快就将她淋濕,深夜四周車輛稀少,在短時間內看來是無法攔到車的。
就在這時,一輛流線感十足的跑車緩緩停到葉風翼的面前,那輛跑車的顏色非常奇特,竟然是淡淡的熏衣草紫的,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閃爍着光澤,稀疏的雨點在車身上印出淡淡的水漬,在雨天的黑夜裏顯得清雅而蕭瑟。
葉風翼在早春的夜晚突然看見這麽一輛跑車,突然有一種“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的感覺,自己竟然對一輛跑車有這樣一種奇妙的感覺,讓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現在葉風翼最關心的,不是欣賞這輛很可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度身訂制的名車,而是怎樣不在渾身濕透之前趕回去。
熏衣草紫跑車的車門緩緩打開,走出來一名年輕的男子,手上撐着一把雪青色的雨傘,他将雨傘罩在林風翼的頭頂,為他擋去微涼的雨滴,微笑着說:“怎麽樣,這位小姐,是不是沒帶傘?”
那名年輕男子面容溫潤如玉,笑容和煦,眉眼彎彎的樣子,十分俊雅,讓葉風翼頓生好感:“謝謝你,我是忘了帶傘,正想打車回去。”
年輕男子左右環顧了一下:“現在這個時間,又下起雨來,很少有車的。如果這位小姐願意的話,請允許我送您回去吧。”
“不必了,怎麽可以麻煩你。”葉風翼婉言拒絕。
“讓這麽一位漂亮的女子雨天一個人站在街上而不管,對于魏帝瑪共和國的男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罪惡。” 那名年輕男子非常優雅地為葉風翼打開車門:“請吧,尊貴的小姐,您不上車的話我良心會不安的。”
葉風翼今天總算體會到什麽叫盛情難卻,她想了一想就坐上了那輛名貴的紫色跑車:“請送我到首都郊區的彼弗利山莊去,謝謝你了。”
年輕男子緩緩開動了跑車,車中的氣氛非常沉靜,看得出兩人都是不喜多言的性格。不過葉風翼的确是在暗暗觀察這名神秘的男子,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深邃而迷人的眼睛,線條優美的嘴唇,使他的側臉比他的正面更加動人。他雖然穿着黑色的西裝,但是依然帶着深紫色的領帶,身上也散發着熏衣草的香氣。
葉風翼不得不承認,他很适合紫色這種神秘而優雅的顏色,低調而不張揚,這個男人,已經精致到一定的程度。
顯然,他也覺察到葉風翼在暗中默默地打量他,不由笑着說:“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楚,名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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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悠然,很清雅的名字呢。”葉風翼在心中暗想,連名字都這麽适合紫色。
“您的名字也很美。”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葉風翼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楚悠然一眼,雖然見他神色如常,但是葉風翼已經暗生警惕。
楚悠然笑了起來,溫煦如春風:“說來我和您也算是同事,所以知道您的名字。”
“是嗎?我們是同事,你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你。看來真是我孤陋寡聞了。” 葉風翼淡淡地說道,話中別有深意。
“因為我是特工出身的,所以您對我不熟悉也很正常。”
“那你現在不是特工嗎?”
“我現在是督檢司的中級督檢官。”
葉風翼聽了以後,一陣默然,過了一會才說:“我原本以為在督檢司,男性很難取得中級督檢官這個位置。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奚落你。我只是覺得……”
肯定事有蹊跷。
“您不用感到抱歉,您會這麽想也是按照常理來推測。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您說對嗎?”
凡事總有例外,但是為什麽這個例外不是霍華德,他為督檢司鞠躬盡瘁了16年,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如果說男子不能被提拔為中級督檢官,雖然不公平,但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交代。既然現在男子可以成為中級督檢官,為什麽霍華德到現在都不能得到原本他早就應該得到的?
我要成為督檢司長,有太多的事情只有我到達這個位置才能做,我不能失敗!
葉風翼半晌不語,手卻慢慢握成拳頭。
“您怎麽了,不舒服嗎?” 楚悠然關心的問道。
“沒什麽,只是有點冷。”葉風翼随便找了一個借口。
“來,我車後座有一條羊毛毯,您可以先蓋着。”
“不用了,馬上就要到了。“葉風翼已經看到彼弗利山莊小小的磚瓦尖頂了。
淺紫色的跑車停在了別墅的前面,楚悠然依舊撐着傘為葉風翼打開車門。
“謝謝你送我回來,你進來喝一杯熱茶,驅驅寒再走吧。”葉風翼微笑着邀請。
“恭敬不如從命。”
打開別墅的大門以後,葉風翼看見霍華德正撐着雨傘準備出門。大概是想去接她。
“風翼,你回來了。太好了,我看見下雨,正想開車去接你。”
“讓你擔心了。是這位先生好心送我回來的。” 葉風翼指了指楚悠然。
當霍華德看見楚悠然的時候,霎時如同被電擊一般,臉色突然變得複雜起來,聲音中的水分也像是一下被抽幹了似的,變得十分幹澀:“楚悠然……竟然是你!”
楚悠然露出微笑:“霍華德,好久不見,看來你還記得我。”
“對于一個相處了10年的拍檔來說,我永遠都不會忘了你的。”
葉風翼看看霍華德,又看看楚悠然,兩人臉上的表情皆是非常可堪回味,于是笑着說:“原來你們是老相識,太好了。朋友遠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吧。”
霍華德走過來為葉風翼脫掉已經被雨淋濕的風衣,然後輕聲說:“風翼,你被雨淋了,快點去沖一個熱水澡吧,小心感冒。招待客人的事情就全部交給我了。”
“那當然,他是你的老相識,不是我的,我和他又不熟。我這就去洗澡,你們盡管聊吧。”
雖然霍華德并沒有明說,但是葉風翼已經察覺到他并不希望她和楚悠然進行過多的接觸。
葉風翼在浴室裏沐浴,而客廳裏只有霍華德和楚悠然兩個人,壁爐的爐火噼啪作響,而杯中的紅茶袅袅生香。
楚悠然舒服的坐在沙發上面,呷了一口溫暖的紅茶,環顧四周,滿足的發出一聲輕嘆:“真是一個舒服的小別墅呀。看來,你結婚以後已經成功得拿回你母親的遺産了。”
霍華德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一手撐着下巴,冷冷的觀察着楚悠然的一舉一動:“喝完茶就快點走吧,這裏不歡迎你。”
楚悠然略帶苦澀地笑了笑:“真是冷淡呀,我記得以前你為了救我可以連性命也不顧,現在是不是一看見我就覺得厭煩了?”
“楚悠然,你很清楚你早已不是以前的你了。變的人是你不是我。”
“可是我對你的感覺一直沒變,我還像以前那樣羨慕你。你總是能夠擁有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別開玩笑了,楚悠然。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麽意義?”
“這些話當然對你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你一直站在比我更高的地方。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是,記得當時我們接受特工培訓的時候,你是所有男孩子當中最漂亮的一個……”
“你其實也長的不賴嘛!” 霍華德打斷楚悠然的話。
“我承認我後來是長開了,但是在那個時候,确實萬萬不能和你相比的。你總是那麽光彩奪目。成績一直是第一,教官也最喜歡你,連督檢司長大人都對你另眼相看……”
“可我現在只是一個高級特工而已,你都已經是中級督檢官了,你還羨慕我什麽?”
霍華德點燃一支香煙,一輪一輪的煙圈在他的指尖纏繞。
楚悠然的眼中顯出自我嘲諷的神色:“這才是我所要說的重點,連我這個中級督檢官都是你不要了才輪到我的。想當年麗貝卡選擇丈夫的時候,第一人選可是你呀。”
“我對麗貝卡的評價可不如你這麽高。我一直不怎麽喜歡這個女人,更不用說嫁給她了。”
“這才是你讓我最嫉妒的地方。在這個社會中,男人是很少有權利選擇什麽的,特別是像我們這樣從小就無依無靠的孤兒。為什麽偏偏你可以例外,不但可以堅持自己的獨立,還可以堅持自己的選擇。中級督檢官的地位當時就放在你的面前,你卻棄如敝屣,而我卻只能在你選擇放棄以後才有機會得到。這對我來說,只是更深一層的羞辱罷了。”
霍華德的臉上顯出不耐煩的神色:“楚悠然,你要在我面前自憐自艾,明顯是找錯了對象,我不會同情你的。一個人如果要自甘堕落,放棄自尊和自己心中的信念,就算再找千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是無用。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近幾年在麗貝卡身邊幹了些什麽?我要有同情心,也要放在那些被你們整治的人的身上。一邊感嘆自己的不幸,一邊卻在制造別人的不幸,你這樣的做法,我的确看不上。你就真的能夠心安理得了?”
楚悠然笑了起來:“罵得好,罵得痛快,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麽說的。不過,我今天只想告訴你一點,我現在最羨慕你的地方,是你有一個這麽好的妻子,既美麗又優雅,最重要的是,我看的出來,她在心裏是真的在乎你。”
霍華德一下子站了起來,眼中的溫度已經降到零點以下:“不許你在我面前談論我的妻子。楚悠然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碰葉風翼一個手指頭,我霍華德一定會窮盡世界上一切毒辣的手段除掉你。”
“霍華德,你不用緊張,我沒有任何傷害葉風翼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以葉風翼現在的實力,是不可能和麗貝卡抗衡的,既然如此,為什麽她不選擇投靠麗貝卡呢,如果這樣的話……”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內心的想法,你想讓我所選擇的女人拜倒在你選擇的女人的腳下。對你來說,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能讓你感覺揚眉吐氣的嗎?不過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休想!有些事情,自己做做白日夢就可以了,一旦說出來,只是徒惹人恥笑罷了。” 霍華德的語調比眼鏡蛇還要毒辣,而話中的含義也如毒汁一般,可以将別人的自尊傷的體無完膚。
楚悠然有些無奈地笑笑:“看來,我是徹底被你讨厭了。我現在在你的心目中,就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我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在這點上我和你沒兩樣。我只是看不上你所謂‘目的’。如果你光是為了金錢和地位就出賣了自己,我只能說你的自尊真廉價。好歹也是當過牛郎的人,怎麽也不知道給自己賣個好價錢……”說道這裏,霍華德突然停住了,因為他看見葉風翼已經穿着休閑裝走出了浴室。
“你們……好像讨論的蠻熱烈的樣子。”
其實葉風翼的原意是想說:你們,好像是在吵架。
“呵呵,我們好幾年沒見了,難免情緒激動一點。” 楚悠然已經恢複常态,笑着站了起來。
“那我打攪你們了嗎?”
“沒有。”霍華德走過去将林風翼摟在懷中:“恰恰相反,剛才楚悠然說他明天一早還有事,要早點回去休息。”
男主人已經如此明目張膽的宣布了“逐客令”,楚悠然也只好表示要離開,他本來想對葉風翼行一個吻手禮的,卻看見霍華德将葉風翼的身子稍稍往後挪了一下,一臉防備的樣子,最後楚悠然只好微微鞠躬:“打攪你們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
“哪裏,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葉風翼說起了客套話,她早已覺察到霍華德其實很不悅這人來訪,所以“以後有空來玩”這種客氣話就略去不說了。
等楚悠然走了以後,葉風翼才問:“霍華德,那人到底是誰。很少能看你這麽不待見一個人。”
“啪”的一下,霍華德又點了一支煙,這已經是他今晚抽的第三根了。
“他嘛,就是首席高級督察‘火鶴鳥’麗貝卡的法定正夫,專管廉政事務的中級督察官楚悠然。”
煙圈從霍華德的嘴中優雅地吐出,袅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