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烏龍案
魏帝瑪共和國344年9月18日中午。
溫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射進寬敞的辦公室中，葉風翼端坐在花梨木的辦公桌前，金色的陽光落在她烏黑柔順的短發上，宛如給她戴了一個光環。
“嘟、嘟……”輕巧而有禮的敲門聲。
“請進。” 葉風翼擡起頭來。
帶有良好的隔音設備的花梨木大門輕輕打開，進來的是一個非常俊美的黑發青年，簡短而利落的發型，白皙的肌膚，鑲嵌在濃密的長睫毛下的藍紫色眼睛格外迷人，他是葉風翼的貼身秘書加洛斯。
“恭喜您，風翼，這麽快就升任中級督檢官。” 加洛斯是葉風翼的私人秘書，同時也是她現今最寵愛的情人。
葉風翼今年22歲，以這個年齡升任魏帝瑪共和國督檢廳中級督檢官，的确是個特例。
“有什麽好恭喜的，派給我的差事就是專管風情月債的。平時我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煩事，現在就是我的法定工作，唉……” 葉風翼可不這麽認為，作為共和國史上最年輕的中級督檢官，她剛一上任所接管的工作範疇是有關社會風化的，所以她就對外宣稱自己是“專管風月情事的中級督檢官。”
“不管怎麽樣，升遷總是好事。您升遷的越高，共和國對您的免稅也就越多。” 加洛斯坐到了葉風翼對面的椅子上。
“你知道憲法為什麽會這麽規定嗎？那是因為議會知道，我的位子越是往上，國家對我的壓榨就越是深重。你以為在這件事情上，國家會做虧本買賣嗎？”對于自己職業的選擇，葉風翼一直覺得自己是抱着偉大的犧牲精神的。
加洛斯露出了淺淺的微笑，漂亮的眼睛也眯了起來：“想想好的地方吧，比如說成為中級督檢官就可以有一間自己獨立的辦公室，這樣的話，您就可以盡情午睡而不被人發現了。”
“那當然，否則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麽如此賣力的。” 葉風翼同樣抱以淺笑，接着話鋒一轉：“你找我有事嗎？”
“上頭給您派了一宗新的案子，我先調查了一下，挺敏感的，我把詳細的資料帶來了。”說着加洛斯拿出一疊厚厚的文件。
“有關什麽的？” 葉風翼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侍童保護法。”
“真的？這個新法剛剛才施行沒幾天，這麽快就有人以身試法了？” 葉風翼連忙把杯子放下來，結過了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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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帝瑪共和國是個女性掌權的社會，法律規定具有公民資格的成年女性不但可以擁有好幾個丈夫，而且可以擁有一定數量的侍童。侍童的年紀為12歲－17歲，年滿18歲以後，如果女性公民不能将他收為正夫或是偏夫，就要放他自由。
但是近年來，女性公民非法搶奪或虐待侍童的案例時有發生，嚴重影響社會的正常運作與治安，葉風翼在魏帝瑪共和國343年年末督檢廳總結題案中就倡議議會頒布《侍童保護法》，題目為“論《侍童保護法》的必要性與可行性”，有理有據，言辭精到，引起督檢司司長的高度重視
344年元旦，就傳出議會預備修訂《侍童保護法》的消息，并于同年9月1日正式頒布實施。
而這一新法的頒布，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了葉風翼的升遷。
所以葉風翼成為中級督檢官所負責的領域，就是有關規範社會風化，抵制驕奢淫逸風氣的，與《侍童保護法》緊密相關。表面上看起來是督檢司對葉風翼一番努力的回報，其實是有人想把這個燙山芋扔給這個升遷速度驚人的律法界新秀，做的出色是理所當然的，做的不好……中級督檢官這個位子，可是有很多人垂涎的。
粗粗翻閱了一下資料，葉風翼越看越是心驚，倒不是這次案件的情節特別惡劣，而是所牽涉到的人比較特殊，難怪加洛斯會說這個案子比較敏感。
原告：依恩，今年17歲，是克勞蒂娅.馬德林的侍童。
克勞蒂娅.馬德林，今年29歲，魏帝瑪共和國十大将軍之首，手握銀鷹軍團重兵40萬，而且都是軍部中骁勇善戰的精銳部隊。相傳她會在35歲之前被晉升為共和國元帥，進而成為軍統長，入議會，正式成為共和國的實際統治者之一。
這樣一個非同凡響的人物，出身一流、實力一流、聲望一流，卻在她如日中天之際纏上這種不入流的官司，怎麽看都像是事先設計好的，至少葉風翼是這麽覺得的。
看着克勞蒂娅.馬德林雕塑般秀麗的側面的照片，葉風翼輕輕吹了一下口哨：“真是一副高傲美麗的女王樣呀，如果他的侍童依恩告她虐待的話，還真頗像是有那麽一回事。”
“風翼！” 加洛斯有些擔心，憑感覺斷案一向就不是葉風翼的風格，何況這次的被告身份如此顯赫，理應加倍小心才是。
葉風翼笑着擺了擺手：“你不用擔心，我只是說出了通常意義中常人的看法。就我個人而言，我倒并不這麽認為。”
“那麽就您的看法，是覺得克勞蒂娅.馬德林其實是無辜的？” 加洛斯将右腿搭在他的左腿上。
“現在我還無法下斷言。但是各種征兆都表明，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首先案件發生的時間。依恩成為克勞蒂娅.馬德林的侍童已經有4年的了，為什麽拖到現在才告她的主人性虐待？”
“有可能是因為《侍童保護法》剛剛頒布吧？”
“可以這樣理解，但是以前他依舊可以以《男性居民人身安全保護法》來維護自己的權益，甚至到督檢廳來備個案也行。可是他完全沒有那麽做，這一點非常蹊跷。而就克勞蒂娅.馬德林來說，如果她有虐待侍童的傾向，那麽以她的條件，絕對可以多找幾個侍童，但事實上她的侍童只有依恩一人，而且她常年帶兵，一年都未必能見到依恩幾次面，這樣豈不是很不方便嗎？難道說她只能從虐待依恩的過程中得到快感，這也不符合常理，克勞蒂娅.馬德林看上去并不像是具有偏執狂的傾向。” 葉風翼一邊翻看着資料，一邊說出自己的看法。
“風翼，依恩現在就在外面，你要現在傳他來問話嗎？”
“可以，你讓他進來吧！”
當面問話的話，應該就知道個十之七八了，葉風翼心裏暗想。
“需要我回避嗎？” 加洛斯笑着站起來。
“你不要在現場吧，免得他緊張。不過也不需要回避，我也想聽聽你的看法。” 葉風翼指了指旁邊那帶有暗窗的偏廳，加洛斯會意地點點頭，起身走了進去。
依恩是個容貌非常俊秀的少年，棕色的頭發，棕色的眼睛，俊秀得甚至給人一種中性的感覺，身材也纖細而苗條，頗為惹人憐愛。
葉風翼上下打量了他一會，依恩覺得面前這位容貌清麗非常的女子用難得犀利的目光将他從頭到腳審視個遍，頓時感覺緊張起來。
“坐吧，不用緊張。” 葉風翼看出了依恩的拘謹，笑着對他說。
依恩依言坐了下來，但是依舊無法放松，他覺得葉風翼雖然微笑着，但是那壓迫人心的氣場卻是越發強烈了。
這位督檢官的氣勢逼人，好像并不亞于我的主人呢。
依恩在心裏暗想。
“我看了你的資料，也看了你的供詞，依恩。現在我想簡單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如實回答就可以了。不過你要注意，你的回答将會被錄音，而所有的答案将會成為有效的證詞影響最終的審判結果。所以在回答我的問題前，你最好要考慮清楚。”
“是的，督檢官大人。” 依恩聽話的點點頭。
“你說你的主人克勞蒂娅.馬德林對你進行虐待，一般是采用什麽方式？”
“鞭打。”
“那麽說你的身上應該有鞭打的痕跡喽，讓我看一下。”
依恩慢慢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臂膀，上面一條條鞭打的紅印赫然入目，雖然不深，但是因為依恩的肌膚雪白，紅白相映，還是煞是觸目驚心。
葉風翼仔細端詳了一下依恩手臂上的傷口，都是新傷，而且并非十分嚴重，點了點頭說：“看上去像是新傷，你身上有沒有舊傷？”
“沒有。” 依恩将袖子放下，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主人以前并沒有虐待過你，這種行為是最近才開始的？” 葉風翼覺得有些奇怪。
“不是，以前也有過，但是因為傷口淺，所以現在看不出來。” 依恩解釋道，額上已經微微沁出了冷汗，看來葉風翼的問題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如果都是一些淺淺的傷口，不會留下傷疤的話，也可以解釋成你的主人為了調教你而施行的符合尺度的懲罰。你确定你的主人是無緣無故地鞭打你，還是因為你犯了錯誤以後所帶來的懲罰？”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做錯事，主人認為我錯就是我錯了吧。” 依恩深深把頭低了下來。
如果僅憑這幾條不深的鞭痕就判定克勞蒂娅.馬德林有意虐待侍童的話，明顯會因為證據不足無法立案。而且更令葉風翼困惑的是依恩的态度，如果要控告主人虐待的話，他現在應該聲淚俱下的控訴才更有說服力，但是在提到克勞蒂娅.馬德林的時候，依恩不但沒有顯示出憤懑的情緒，反而夾雜着一些敬畏而依戀的敢情，難道……
葉風翼心裏有了另一個猜測，她決定試一試。
“依恩，實話告訴你，這次督檢廳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如果你的所言屬實，你的主人克勞蒂娅.馬德林将會被督檢廳控以虐待侍童罪而遭到停職，甚至依法拘禁，而你當然也不可能繼續留在她的身邊了，你确定你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停職只不過是葉風翼随口說說的，依法拘禁更是天方夜譚，這種程度的案子最多也就是罰款了事，但是她吃準了依恩其實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孩子，不知道其中的原委，所以故意說出來吓吓他的。
“怎麽會這樣？” 依恩果然信以為真，驚吓地站了起來：“我傷得其實并不重，為什麽主人會遭到停職。其實我只是想讓主人多重視我一點，羅賓說，我這樣做主人就不會再忽視我……”
突然，依恩意識到他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滿臉通紅地打住，開始擺弄自己的衣角。
弄了半天，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受到主人忽視的侍童希望用這種方式獲得克勞蒂娅.馬德林的注意。突然，葉風翼對于克勞蒂娅.馬德林投以十二萬分的同情，看來她不是錯在“虐待”侍童上，而是錯在了“完全忽視”上面。
不過，有個名字還是引起了葉風翼的注意。
“羅賓是誰，他和這件事情有什麽關系？”
“羅賓是我的一個朋友，有一次我把我的煩惱告訴他，他就說這樣我肯定能引起主人的注意。”
聽上去羅賓的身份像是另外一個侍童，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誰，如果他出的馊主意是另有目的的話，肯定和他的主人脫不了關系，看來要讓加洛斯去察訪一下。
想到這裏，葉風翼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毛：“那麽說，你的控告完全是你捏造出來的喽？傷口也是你自己弄上去的？”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依恩不敢再隐瞞下去：“是的，整件事的确都是我在撒謊，我的主人并沒有虐待過我。是我不好，我很抱歉……真的……” 依恩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好半天不敢擡頭看葉風翼的臉色，其實不難猜到，葉風翼現在的臉色一定是有夠難看的。
真是的，新官上任接到的第一個案子竟然是這麽一個烏龍案，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了。早知道我就不寫那篇該死的報告了，現在想想後悔也來不及。葉風翼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偏廳的暗窗，果不其然看見加洛斯在裏面忍笑忍得很辛苦。
好你個加洛斯，擺明了是在看我的好戲，待會找你算帳。不過這件事情也沒有那麽簡單，依恩雖然承認他是在撒謊，但是如果他是心思單純受人挑唆的話，一定會有幕後主使人。
看來，我明天應該去拜會一下這位大名鼎鼎的銀鷹将軍克勞蒂娅.馬德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