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煽風點火
早朝之後, 慕容铎傳蘇仁去禦書房回話。
蘇仁早知道皇後的動作,好整以暇地等待賜婚的旨意,哪知上首那人卻是語帶戲谑對他道:“你最近可是把皇後給得罪狠了。”
蘇仁面上一片平靜,只溫和的笑,“臣愚鈍,卻不知曾何時開罪過皇後娘娘,還請陛下指點,臣也好去給娘娘請罪。”
慕容铎失笑道:“愚鈍?你可是比猴兒還精呢。你先前逮住了那徐美人,不暗中審訊出結果禀告給朕, 卻将人直接光明正大帶到鳴鳳殿去,可不是在打她的臉?”
蘇仁也笑道:“臣非是特意要将此事鬧大,只是審訊宮妃, 原不是臣該插手之事,況且徐美人當時就剩一口氣, 若是臣将她下了獄,萬一一句話還沒問出來, 人就死在東廠昭獄裏,那這裏外的罪名,臣再得陛下偏愛,也是萬萬擔當不起的。”
慕容铎年紀雖大了,但腦子并不糊塗, 他心知蘇仁同皇後之間,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然而不論他二人是因何為敵,能夠互相牽制, 于朝堂社稷都是有利無害。
若論起偏愛,慕容铎自認還是更心向于那個年輕于自己許多,又心機不深的繼室。但還是借着蘇仁的話頭接着道:“你自小在朕身邊當差,朕自然是要心疼你些的,所以昨兒皇後來同朕說要給你賜婚,朕并未立時答應。你上頭沒有父母,又年紀不小了,這事兒确實該問問你的意思。”
蘇仁詳做不知內情,只挑眉道:“給臣這樣的身份賜婚?那該不是為難臣,而是為難那位小姐罷?只不知是誰家的小姐這麽不長眼,竟比我還召娘娘記恨呢。”
慕容铎哈哈一笑,“可不就是就是那陳娘子,若不是你二人也因為這事兒鬧翻了,那朕都要以為這整件事都是你給皇後布的局了。”
蘇仁心內暗罵這老狐貍平日好似信任自己,細枝末節的小事一應不過問,其實不知暗中插了多少重眼線,心思重的跟那赑屃馱着的碑似的,赑屃真是活該他才過不惑之年就已經頹敗成這副老态。面上仍陪着笑,低首道:“既然是娘娘的意思,臣也不好拒絕,不過就是個管理後宅的女人罷了,若是娘娘能因此消氣,那也是美事一樁。”
慕容铎見他答應的如此痛快,心內卻疑惑了起來,蘇仁雖然從不做逾矩之事,但是在朝中張揚跋扈也是出了名的。他對皇後這般示弱,難不成是不敢與她硬碰?
才過了午時,禦前伺候的小曹公公便駕臨了蓬萊閣,陳青鸾于衆目睽睽之下領了聖旨,全程冷着臉,甚至都沒給曹公公塞紅包。
曹公公并沒聽說過其中的彎彎繞,本還要說幾句吉祥話,哪想到莫名被人甩了冷臉,又氣又尴尬,擰身出去時将門摔的山響。
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人遠遠對陳娘子起哄道:“陳娘子夠硬氣啊,連皇上身邊的紅人也敢随便甩臉子,就不怕他回頭給你小鞋穿?”
陳青鸾嫣然笑道:“夫人惹了禍,自然該是相公去平,曹公公要是心裏有氣,那就讓他去找督公理論去,我才不管呢。”話音剛落,大堂裏就炸開了鍋,她也不理,一擰身也上了樓。
,露珠直追到陳青鸾屋裏,拉住她的衣袖:“小姐!您真的還要嫁給老爺呀,你們之前吵成那樣子,再回去他……他會不會把你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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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鸾沒繃住,笑的前仰後合,還不忘逗她:“你好歹也是廠督府的人,竟是一點也不盼着回去?那正好,你現在去給我收拾包裹,咱主仆二人連夜逃跑作對亡命鴛鴦去。”
露珠急得直跺腳,苦着臉道:“使不得啊小姐,聖旨都下了,真要逃跑可是違抗皇命,那還不是死路一條?要不,小姐還是先去給老爺道個歉罷,你們之前感情那麽好,給老爺個臺階下,他肯定就會原諒小姐了。”
陳青鸾揉了揉肚子站起來,拍拍露珠的肩膀道:“你家小姐我呀,硬氣得很,不去。”她晃了晃手裏的聖旨,接着道:“我可是皇上賜婚嫁給他的妻子,他不敢一進門就讓我弄死,不然名聲也不好聽。等回頭我又睡到了他房裏,怎麽哄他不行呀?”
露珠聽得臉都紅了,見陳青鸾當真是一點都不犯愁,一雙美目中全是笑意,她突然靈光一閃,瞪大了眼睛道:“小姐,該不會……你和老爺是假裝鬧別扭罷?”
陳青鸾笑的眼睛都完成了月牙兒,在唇前比了根手指道:“噓,這事兒可別聲張,之後有的好戲看呢。”
第二日,準備早朝時,一衆官員見了蘇仁,面上的表情都十分不自然。
大楚不禁太監娶妻,宮裏沒權沒勢的小太監尚能同宮女結為對食。品級爬高了能夠在外有府邸的大太監三妻四妾的不在少數,甚至連些小官吏家的小姐都娶得到手。蘇仁院子裏素來女人不少,衆人也都不稀奇。可是聖上下旨給太監賜婚,這可是開國以來頭一遭。
清流言官的面色都不好看,但也有那原本就是閹黨一派,亦或有心巴結的人,紛紛擠出笑臉來,迎上去給蘇仁道喜。
蘇仁将他們源源不斷的溢美之詞盡數收下,轉頭看到吏部尚書劉文熙正鐵青着臉轉過身去,仿佛多看一眼這些人谄媚的嘴臉就要吐出來一般。他走過去,對劉文熙道:“劉大人,您就不與本督道個喜麽。”
劉文熙強壓下嫌惡之色,板着一張死人臉,硬邦邦地道:“恭喜蘇廠督。”
蘇仁嘴角微微上揚,一雙桃花眼中滿溢着惡毒的笑意,輕聲道:“劉大人,您不多說幾句吉祥話沾沾本督的喜氣?就算您這把年紀,自己用不到了,也該為兒女考慮,您這樣不誠心,就不知令愛何時才能搬回侯府住了。”
那劉文熙幾乎咬碎了後槽牙,才堪堪壓制住怒意沒直接沖上去與蘇仁動手,他膝下只有一女,自幼寶貝的不行,那清平侯也是經他千挑萬選才定下來的女婿。誰知那清平侯表面正人君子一般,卻在幾日前,突然帶回了個青樓女子,那女子已經懷了身孕,寶貝的跟什麽一樣。
劉氏初還強裝大度,怎奈那女子玩的一套好手段,三番四次挑釁,卻又在清平侯面前裝可憐,直挑唆的清平侯豬油蒙了心竅,半點夫妻恩情都不顧,當着一家人的面動手打了劉氏。劉氏氣不過,連差人提前打招呼都等不及,直接帶着身邊的丫頭就跑回了尚書府。
劉尚書既要面子,又心疼女兒,這事情同誰也沒提起過,只盼着回頭有機會,去提點一下那清平侯,叫他派人将女兒接回去好好過日子。哪知還沒等到這個機會,就叫蘇仁把這醜事抖了出來,他如何不恨。
眼見劉尚書氣的幾乎要冒煙,蘇仁心情極好,轉過身去又同那些排隊等着巴結他的官員敘話不提。
下了朝後,蘇仁進了宮內,卻沒去自己尋常辦公的禦所,而是找上了曹德望,一見面就給他行禮賠不是,驚得曹德望連忙擺手道使不得,又問蘇仁為何如此,蘇仁便道:“昨日曹公公你去宣旨,那陳娘子對你定然是很不客氣的,她是我未來的夫人,少不得要你多擔待些,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曹德望聽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家嬌蠻些倒也使得,但別怪我多嘴,那陳娘子當真是不懂規矩,督公您回頭還是多管教着些為好。”
蘇仁面有難色地道:“她那何嘗是不懂規矩?那是故意下本督的面子呢,你當本督之前為何将她攆出府去,還不是因為她是皇後的人!”
曹德望大吃一驚,偷眼看了看周圍,确定沒有旁人,才湊近蘇仁低聲道:“既是如此,那督公您何必勉強自己,把個釘子接回府去當夫人供着,聖旨違不得,可是卻不忌成婚的人是死是活,大不了就是便宜她站您家祖墳一塊兒地方罷了。”
蘇仁嘆息一聲道:“曹公公你太看得起本督了,這滿朝文武本督誰都可以不放在眼裏,可是到了後宮裏頭,只有這皇後,本督可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見曹德望神色不解,他又繼續道:“如今衆位皇子裏,聖上并不特意偏愛哪一個,将來這儲君之位還不是要落在八皇子頭上,八皇子素來孝順,對皇後娘娘言聽計從,你說若是将來一遭變天,那得罪過皇後的人,會是個什麽下場?況且就算陛下有意另立別的皇子,以溫皇後現今的權勢,怕是不會叫陛下如願的。”
曹德望初始以為,皇帝将太子之位空懸至今,就是因為他不喜皇後,連帶着她的兒子也不被待見,但今日聽蘇仁這樣一說,心裏便有些沒底了。又聯想起之前太子薨後不久那山一樣勸皇帝早立儲君的折子,不由得心驚:這溫月如平日裏看不出來心機有多深,竟是已經在暗中經營了這般大的勢力了嗎?
蘇仁也不給他思索的時間,又對他道:“今兒這事,本督不過有感而發,曹公公聽過便罷,左右您平日也不可能與皇後有沖突,不用放在心上。”
曹德望聽了點頭答應着,離去時卻還是滿懷心事。蘇仁心知這些話早晚都會傳到皇帝耳朵裏。
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現如今就只差再點上一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