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工作

第11章 (1)

和死神正式告別後，莫林就放棄去醫院直接回了家，他腦子實在太亂，死神說的話幾乎颠覆了他的世界觀，之前他連外星人都有想到，結果人家說，他是死神。

因為是死神，所以他們只有一種關系，就是工作關系，除非自己是他的顧客，否則他們永遠也見不到的。

莫林頹然地坐在沙發裏，心裏不再像前幾日那樣揪得疼，只是覺得很空洞。一開始死神消失的時候，他還想着或許能再找到他，或許他只是自己精神失常幻想出來的一個人，配合醫生的治療後，自己就會好轉。

但現在，他突然覺得有點茫然，如果說死神第一次離開，是他精神支柱的崩塌，那這一次，就是幹脆把碎片也掃得一幹二淨。

莫林捂着臉，這種空洞太難受了，此刻胸口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一團黑色的怪物從洞裏面鑽了出來，将他牢牢裹住，他快喘不過氣了，想把它甩下去，卻甩不掉，他知道是抑郁症在折磨他，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擺脫卻是另一回事。莫林忍無可忍，從桌子上摸起一把水果刀，他要殺死這個怪物，他受不了了。

刀刃挨上動脈的一瞬，一只冰涼的手拉住他。這只手很蒼白，沒有血色，很像是死神的。

莫林驚愕地擡起頭，卻立刻又失望了。

面前的女人只是穿着和他一樣的黑袍子而已。

莫林冷淡道：“你是誰。”

那人是個新上崗的死神，完全沒有工作經驗，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是死神。”

莫林想，原來黑袍子是死神的工作服。

“你也是死神，我是要死了麽？”

女死神十分驚訝，他說，你也是死神。難道他見過別的死神嗎？不過她沒有問出口，現在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這人要自殺了，她得阻止他。

女死神道：“那個，敢問您是什麽事情想不開啊？”

莫林想這個女死神的業務水平怎麽還不如之前的死神呢，不應該和自己寒暄一下再切入正題？這也太直白了吧，他前男友竟然不是墊底。

女死神：“先生？”

莫林道：“有一只怪物，他總是趴在我身上，我很難受，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了，我想殺死他，不然我會受不了的。”

女死神：“……”這是個什麽操作？怪物？哪裏有怪物？她本以為勸活自殺的人，只要解開他的心結，好好開導就行，未曾想還有這種情況，這讓她怎麽下手？

莫林道：“如果我自殺了，會怎樣，為什麽死神都不想讓我自殺呢？你們死神不是專門接收死人麽，怎麽還搞歧視呢？”

這題我會答啊！女死神解釋道：“先生您誤會了，我們不是歧視顧客，只是因為我們這邊只有客觀因素死亡的顧客才能正常轉生，自殺的話，命運線會被損毀，沒有辦法轉生，只能像我們一樣，在冥界做死神，所以我們是盡量不接待自殺的顧客的。”

莫林道：“那如果你沒有勸住我，會怎麽樣？”

哎嘿這題我也會！女死神道：“這個，自然是沒有什麽影響的，我們的規矩是，勸活一位輕生顧客，就會有一筆額外的獎金，沒做到的話，這筆獎金自然就是沒有的。”

莫林點了點頭，低聲道：“哦……沒什麽影響就行……”

女死神沒聽清：“先生您說什麽？”

莫林對她柔和一笑：“我說，抱歉。”

****

自從系統修複以後，冥界老板就肉眼可見地忙了起來，之前因為系統故障而造成的遺留問題太多，很多顧客的事情陷入十分麻煩的境地，甚至還要他這個老板親力親為，整天統共在辦公室裏坐不了幾個時辰。

老板那天因為莫林的事情發了一通火，将資料丢給新人後，馬上就被接二連三的工作給搞忘了，直到那個新死神今天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找上門來，他才想起還有這麽回事。

老板往她身後一看，果然跟着來的還有莫林這小子。

那天莫林說完抱歉就直接跳樓了，女死神眼看着莫林從窗口一躍而下，幹脆得仿佛不是在自殺，直接将她吓呆了，都沒來得及拉他一把。她第一天上崗就攤上莫林這麽個奇葩，開導的話都還沒說出口，顧客就已經涼了。

莫林說抱歉，抱歉什麽呢？顯而易見，抱歉你的獎金沒了。

女死神倒也不是為了獎金心疼，只是沒見過莫林這樣說跳樓就跳樓的，直接吓哭了，她幾乎忘了，自己當初也是因為跳樓而死的。

老板草草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員工，将她打發走，只留下了莫林。

莫林覺得這個老板看他的眼神實在是很不友善。

老板道：“看你很淡定的樣子，想必對于我們這個流程，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

莫林撓了撓頭：“嗯……我只知道生命線的事，還有自殺是要做死神的。”

老板點點頭：“嗯，那我就不多說了，來，把這個登記表填一下吧。”

莫林接過表格，一邊填一邊聽老板說。

“你為什麽自殺，理由我也知道得差不多，前幾次你把我們這個死亡名單當公交車，想上就上，想下就下，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你以後要好好培訓，好好幹活，知道麽？”

莫林鄭重地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老板看他态度不錯，心裏那點不順眼的感覺稍稍淡了些。

“本來你登記完以後呢我這邊是會有人帶你去大概了解一下我們冥界的，去看看我們的分工，思考一下以後工作的方向，不過這個事情現在不急做，我先帶你去一趟煉獄十八層。”

莫林甫一進門就察覺到這個老板似乎對他有點意見，此刻聽他說要去煉獄十八層，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是要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嗎？雖然他幾次三番上了死亡名單又沒死成，但也不至于懲罰得這麽硬核吧？

莫林一路上心驚膽戰，雖然不知道煉獄十八層有什麽，但是這名字一聽就讓人很不舒服好嗎！人世間罵人都怎麽罵來着？你死後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莫林想，雖然沒人這樣罵過自己，但是架不住自己太“争氣”。

電梯很快下到十八層，門一打開，莫林就感到撲面而來的一股壓力，外面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莫林一腳踏進黑暗裏，只覺得瞬間仿佛被流沙掩蓋住似的，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老板淡淡道：“十八層煉獄，是煉心，比起你抑郁症的時候如何？”

莫林只顧大口喘氣，根本說不出話，抑郁症和這種感覺比起來，簡直相形見绌，如果說将抑郁症的感覺比作人落水的話，那十八層煉獄簡直就是把他扔進一個只有水的世界，既沒有岸，也沒有底，難受還是其次的，那種完全看不到救贖的感覺才最恐怖。

“真正煉心的地方還沒有到。”

莫林：“……”

“老板，我錯了，放過我吧。”

老板充耳不聞，将他往更深處帶，莫林無奈，只好跟着繼續往裏走，黑暗中雖然看不到太遠的地方，但是耳邊卻傳來一陣陣絕望的哭喊聲，想必是在這裏受刑的其他人了。走了大約百十來米，漸漸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安安靜靜的，只是跪在那裏，也不像其他人，不停地哭嚎。

莫林眼睛陡然睜大。

那不是他前男友嗎！

莫林喊道：“是你？？”

意外的，死神聽到他的聲音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莫林心覺不對，跑到他面前蹲下，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死神這才擡起頭來賞他一眼。

死神看着安安靜靜的，莫林心想他怎麽突然就這麽堅強，受刑還不哭不鬧的，結果一擡頭才發現，這人眼睛都快哭腫了，只是太小聲，是嘤嘤嘤的那種。死神看見莫林，情緒沒有一點波動，只是哭道：“我知道你是幻覺，讨厭死了！不要再出現了！”

莫林完全摸不着頭腦。

老板站在旁邊，幽幽地開口道：“我也是幻覺？沒想到你內心深處竟然這麽挂念我，我很感動了。”

死神看着老板，漸漸睜大眼睛。

老板沖着莫林問道：“你願意原諒他嗎？”

莫林疑道：“什麽？”

老板：“我說，他作為死神，玩忽職守，打亂你的命運，甚至間接害你自殺，你能原諒他嗎？”

莫林：“當然啊！我來就是為了找他！而且我什麽時候怪過他？？”

話音剛落，只聽得黑暗中一陣機關活動的聲音，繼而好似有一些巨大的鎖鏈在抽動，發出悶悶的碰撞聲，死神身上瞬間一輕，之前壓制着他的沉重感已然消失了，他很輕松地站了起來，又看看面前的莫林，突然明白。

“你！你！你不是幻覺！”

莫林笑道：“我當然不是幻覺。”

老板道：“既然當事人已經原諒你，十八層的處罰就可以免除，不過麽，我這邊可沒有這條規矩，你不好好工作，我要扣你一年的工資，走吧，其他的上去再說。”

工資什麽的暫且放在一邊，死神跟在老板身後，拉住莫林的手兇道：“你自殺了！你怎麽可以自殺！你不聽我的話！！”

莫林道委屈：“我有抑郁症，最近複發了，你看你平時都不關心我。”

死神吓了一跳：“你竟然真的有抑郁症嗎！”

莫林點了點頭。

死神被人倒打一耙還沒發現：“唉，我果然還是大意了，竟然連這麽嚴重的事情都沒有發覺，難怪我總是工作做不好，以後還是要再仔細一點。”

莫林笑道：“這些都是後話了，老板剛才可說，要扣你工資呢，你怎麽辦。”

死神苦惱道：“這……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在別人那裏先蹭吃蹭喝了。”

莫林笑得更加開心：“你這辦法不錯，正好我來了，你以後可以蹭我的。”

死神道：“新來的死神要培訓的，還要看很多書呢，沒正式上崗之前，工資很少的，你真的要養我嗎？”

莫林道：“那我可不是白養你的，你得聽我的話。”

死神想了想，失節事小，餓死事大，當然是答應了。

老板在前面聽了半天，此刻冷不丁開口：“如果你沒意見的話，我就暫時不給你安排宿舍，我這邊事兒可多了，你這耽誤我半天功夫，不如你倆先湊合住一間吧，以後等我閑了再說？”

莫林：“沒意見，您忙，不着急，就算忙忘了也沒關系。”

老板：“……”

死神咯咯地笑，莫林捏了捏他的手心，又問道：“我好想你唉，你有沒有想我啊？”

死神笑道：“我想死你啦！”

莫林道：“嗯，那我這波不虧。你這麽說，讓我想起我們那邊的一個相聲演員，一會兒回宿舍我放他的節目給你看。”

死神：“好！”

莫林欣慰道：“以後我上崗了，你就是我的前輩，看在我包養你的份兒上，你得罩着我。”

死神看着他，笑成了一朵花。

“好的，新人！”

作者有話說

死神默默地在小本本上記了一筆：“關愛抑郁症患者。”

莫林：“嗯，總結工作經驗，以後會慢慢進步的。”

老板嘬一口茶：“你的關愛，四舍五入就是給醫生添亂。”

死神：“……”

莫林：“……”

完結完結一陣開個長篇試試2333

一個随意的番外

莫林自打當上死神以來，就又過上了幸福的高三生活。死神的宿舍不算小，莫林粗略估計一下，大概能有個一百來平米，比他活着時住的房子還要大些，和人間的員工宿舍一比，簡直是宿舍中的戰鬥機。莫林想，大概是冥界地廣死神稀，房子不值錢，直接包分配了。然而即便如此，堆上課本這房子還是顯得有些局促。死神是過來人，特別有先見之明地給莫林弄來四五個書櫃。

那天莫林看着死神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櫃子，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不就是課本嗎，還能堆滿是咋的。

死神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你不懂。”

莫林：“……”

直到發書的那一天，莫林才知道那句“你不懂”是什麽意思。

所有新死神一開始學的科目都是一樣的，基礎課學分全拿到以後，就要分專業。死神給莫林弄了個小三輪，小三輪的輪子周圍都是橙色的火焰，拉着就能飛，莫林本以為是死神怕自己累着，所以搞了這麽個東西來，心裏還沒美上幾分鐘，就看到路上領書的其他死神幾乎都拉着一輛這樣的小三輪，莫林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戳了戳死神的腰：“我有點好奇，死神的基礎課大概要上多久……”

死神道：“十年吧……看你學的好不好啦，所有科目一次過就是十年，如果挂科重修的話大概也就十二年啦，除非你特別差，就學到學分修完為止，這些等你開課老師都會告訴你的，不過我相信你，肯定不會挂科的！”

十年？？？？莫林震驚了，十年人世間本碩博都念完了，這才學完基礎課？

不過當他領到書的時候，就明白能讓他學十年的點在哪裏，那是整整一車書啊！

莫林将車上的書搬進宿舍裏，總共搬了有十來趟，幸好死神是會飛的，省了爬樓梯的力氣。死神見莫林搬完了書，拉起小三輪去還車，莫林把書分門別類地放到書架上，光是人類史就占了半個，冥界史又占了半個，敢情一整個書架就能放下兩門課。

上高中的時候也就學點國內外史，他還是個理科生，這一大櫃子歷史書，那不是要他老命麽……

死神還車回來，正趕上莫林塞第二個書櫃。

死神随手拿起一本冥界地理翻了幾頁，感嘆道：“唉……好懷念，還是當學生最好，社畜太辛苦了。”

莫林：“那如果讓你繼續回來讀書，你願不願意？”

死神：“……我還是繼續當社畜吧。”

莫林笑道：“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你基礎課是多久畢業的呀？”

死神眯起眼睛，努力回憶：“十年多一點？我好像挂的課不是很多……嗯……是什麽來着？”說着便在書堆裏翻找，企圖喚起自己的記憶。

莫林：“那你學習還很不錯麽，我看着這些書都害怕。”

“唉……不要怕啦，我們有的是時間……啊對了！就是這兩門！”死神抽出兩本書舉起來給莫林看，一本是《古今世界語言3》，一本是《冥界經濟概述2》。

莫林看着這本世界語，眼前有點發黑：“全世界的語言……都要學嗎……”這別說給他十年，就是給他一百年也不一定能學成啊！

死神點點頭：“當然啦，不然你怎麽和人類交流呀。”

莫林一屁股坐到地上，對自己的培訓生涯感到了深深的絕望，他突然覺得，上高中挺好的。莫林從死神手中拿過兩本書，只随手翻了翻，頭便開始發昏。

死神挨過去，用肩膀蹭了蹭他道：“別害怕，船到橋頭自然直。”

莫林忽然有了一個疑問，伸出手去把死神往懷裏一攬：“我有點好奇，你死之前是哪個國家的，你的母語是什麽？”

死神道：“嗯……我的母語已經消失啦，是很老很老的一門語言，我們國家又是小國家，連教科書上都沒有記載。”

莫林吃了一驚，随即想起死神作為一個已經順利畢業并上崗工作的正式員工，肯定死了不知道有多久，他的年齡取個零頭搞不好都能做自己的祖爺爺。

“說起來，我以前還是這個國家的王子呢。”死神絲毫不知道莫林的內心活動，只是順着這個話題又繼續聊。

莫林回過神來，聽到這話更加吃驚了：“你還是皇族啊？”看來之前他騙自己的時候還算謙虛，只說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

死神開始回憶以前的事講給莫林聽，原來他之前在超市裏同莫林說的理由也并不全是瞎編的，他爹是國王，他确實死了生母又有了後媽，雖然在皇宮飽受欺負，但後來自殺卻不是因為後媽虐待，而是因為國家遭難，他被送給敵對國家求和，最終實在不堪受辱才喝毒藥而死。

莫林聽到這裏不由地收緊了攬着死神的手。

死神卻毫無知覺，繼續道：“不過說是國家，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也就是個小城邦罷了，在戰争中被滅國，語言連同文化都消亡了，沒被記載也實屬正常。”

莫林看他坦然得不像在講自己的事一樣，料想也是時間過得太久，實在很難再體會當時的感受。

“那你還記得你們國家叫什麽嗎？”

死神皺起眉頭，想了許久：“我大概記得是這個發音，念起來就是阿爾文迪亞薩利托波琳麥克羅喬希爾貝利奇……應該是的吧。”

莫林：“什麽？？？？”

死神還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一遍。

莫林：“……”這名字聽着真是……好生熟悉，貌似就是他做春夢那一晚聽到的名字啊！說什麽他猥亵了這個國家的王子……原來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嗎！OMG！

然而莫林是萬萬不敢将這件事情講出來的。

“那什麽……咱們不說這個，說說你的本名吧，我突然想起，你還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真正的名字呢，咱們這戀愛談的，也太不走心了。”

這可就難了，死神又冥思苦想許久，才不确定道：“應該是叫安德羅維亞特萊爾薩利西斯奧克蘭迪特哈維艾澤羅厄維斯比埃爾……”

莫林趕緊打斷他：“好了好了不要再回憶了……我錯了，我不該問這麽多。”

死神笑吟吟地停了下來。

莫林摸了摸他的頭發，結束了這個話題：“還是叫你媳婦吧，簡潔明了。”

死神從善如流道：“好的呀~”

忍不住又想寫番外

明天是萬聖節，雖然莫林做了死神，但作為一個剛過完頭七沒幾天的人，這種吃喝玩樂的節日還是要過一過的，好在現下培訓班還沒有開課，莫林有大把的時間和精力搞些幺蛾子哄死神開心。

莫林是這麽考慮的，死神死的早，肯定不知道這種節日，就算知道，以上次他在超市的表現來看，也一定不知道要怎麽玩，而且剛好死神明天休假。

同樣蠢蠢欲動的還有被死神帶回來的那個高中生和女職員，兩個人計劃着去市場買點好東西開派對玩。畢竟也算是同一批培訓的夥伴嘛，莫林就去銀行取了一些冥幣，和這兩個姑娘套近乎去，讓她們回來的時候幫他帶點東西，跑路費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莫林買的東西又不多，這等不吃力又讨好的事，兩個女孩當然不會拒絕。

至于莫林為什麽不親自去，自然是有事要搞，市場來回一趟怎麽都得一天，莫林沒這等閑工夫了。

這事一搞就搞到了死神工作回來，莫林畫得太入迷，忘了時間，直到死神開門的聲音響起，莫林才緊張地一把攬過畫了一天的包裝紙，做賊似的溜進了書房裏。

死神回來沒見莫林像只金毛狗一樣撲過來，心下正奇怪，就看到書房那邊探出一顆鬼鬼祟祟的腦袋，只望了他一眼，便又縮了回去。

死神：“……”你可別是在家裏偷人吧。

死神也不打算走進去一探究竟，就想看他要搞什麽幺蛾子。

莫林仿佛一個沒梳洗不敢見丈夫的妻子，匆匆忙忙在書房整理了儀容，這才換上一張熱情又不失禮貌的笑臉迎了上來。他一把拉住死神的手，對死神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視而不見，柔聲道：“媳婦回來了呀，我切好菜了，這就去給你做飯。”

死神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廚房鍋臺，又看着莫林。

莫林：“咳，那什麽，我失憶了，我還以為我切了。”

“……”

死神：“沒事，沒切的話今天就不做啦，你也不用整天這麽忙。”

身為死神當然是不用吃東西的，但是大多數死神都保持着自己活着時的飲食習慣，即使過了幾百幾千年，食物的種類也變得不同，吃飯這種人生大事死神們還是一點不湊合。這可是一個怎麽吃都不會胖的好機會！怎麽可能會放棄美食！于是冥界老板幹脆又設立了一個采買部門，專門去人世間大批量采購各種食物，免得死神們自己出去買東西又搞出什麽讓他頭疼的事。

莫林抱住死神親了一口：“我一點都不忙，你看我整天都閑在家裏，冥界沒有灰塵，連衛生都不用搞，倒是你，每天還要出去工作。”卻連工資都沒有……莫林心裏默默地補上後半句。

雖然莫林沒有說出來，但死神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自己每天累死累活的，結果是給老板白打工，更可氣的是，他當時犯下這個錯，還不是想讓莫林好好活着，可結果呢？

死神委屈地一錘莫林胸口，罵道：“你這個大垃圾！”

莫林：“……啊？”

****

第二天一早，莫林習慣性地把手往旁邊一摸，一把抓到了微微有些冰涼的床單，莫林閉着眼睛愣了兩秒，突然翻身坐起，只見本應該在休假日和他一起賴床的死神，早就已經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莫林大腦瞬間宕機，片刻後才下床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沒有見到死神。

莫林幾乎都能聽見自己心髒瘋狂跳動的聲音，實際上他作為死神早就沒有心髒這種東西了。但為什麽會這麽緊張？他對這件事情有陰影啊！他倆當初是怎麽分手的？就是對方這樣突然消失分手的！

莫林稍稍冷靜了一下，這裏是冥界，他們都是死神，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他穿好衣服，直奔老板辦公室去。

冥界老板正和員工談工作，突然門被一腳踹開，莫林腦子驀地反應過來裏面是自己頂頭上司，在門轉開的一瞬間整理好情緒，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辦公室門口。

老板：“……”

莫林問道：“請問您看見我媳婦了嗎？”

員工驚愕道：“媳婦？”他看莫林是個生面孔，而且最近也沒聽說有死神結婚啊？是他消息不靈通嗎？

莫林支吾道：“呃……我媳婦就是……就是……”他懵逼了，平日裏都叫死神媳婦的，沒成想關鍵時刻連人家名字都說不出，但問題是，他這個名字也太長了好吧……

老板把記錄本往桌上随手一扔，對那員工道：“他來找維亞的。”

莫林：“維亞？？”

員工先是思索了一陣，然後了然地“哦”了一聲。

老板轉而對莫林道：“我沒見過他，他今天不是休假嗎，怎麽沒和你在一塊兒？”

莫林尴尬地撓了撓頭：“我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他不在了……”

老板一臉掩飾不住的八卦：“怎麽？這才沒幾天他就嫌棄你啦？去外面沾花惹草啦？你看看你，死的那麽草率，到頭來怎麽樣？人財兩空！”說罷覺得哪裏不對，改口道：“人命兩空。”

莫林：“……”

還沒等莫林想出怎麽接話，身後就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咦，莫林你也在這裏呀。”

莫林驚愕地轉過頭去，只見死神懷裏抱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正輕輕地把辦公室門扣上，他剛才進來得太着急，竟然忘了随手關門。

老板眉毛一挑，看了看莫林，又看了看死神，道：“你們兩個都跑我這裏來幹什麽？要結婚登記找冥政局。”

死神道：“不是啦……我是想請示一下，和莫林去一趟人世間。”

莫林驚訝道：“你也來請示？”

死神道：“對呀……你也是為這件事來？”

莫林本來是這麽打算的，結果因為死神突然消失，他就變成了暴力闖辦公室找人。“我是想着今天是人間的萬聖節，帶你出去轉轉，那什麽……老板，你們過節嗎？”

“不過。”

莫林：“……”

老板：“鑒于莫林目前還沒開學，你們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工作服……”

死神立刻舉起手裏的黑色袍子：“我借到了！”

老板點點頭：“嗯……出去的時候你們安分一點，不要瞎搞事。”

死神正要答應，卻突然聽見門口傳來兩道弱弱的聲音。

“那……我們也能去嗎老板？”正是女職員和高中生，兩個人開了一條門縫，正做賊似的朝裏面看，看這倆人接話茬的順暢度，顯然在門口偷聽了他們交談。

老板：“……”

作者有話說

沒趕上萬聖節寫完這一篇

就……給大家拜個完節吧……

明天再更後半篇_(:з」∠)_

我要克制住自己

老板留下死神談話，莫林走出辦公室就悄咪咪去拐角找兩個姑娘彙合。

莫林：“小姐姐們，東西買好了嗎？”

高中生壓低聲音道：“當然買好啦！”說完勾勾手指，女職員嘿嘿地笑了兩聲，從自己随身的包裏翻出兩只紅色小盒子遞給莫林。

女職員搓搓手，八卦道：“給他買的呀？”

莫林毫無障礙地get到了女職員口中的“他”是誰，微微一笑，小聲道：“對，晚上出去玩你們可千萬別說漏嘴啦。”

兩個姑娘激動地抱成一團：“噫——你放心，出了冥界我倆就和你們保持距離，絕對不打擾你們！”

莫林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姑娘們握住莫林的手：“合作愉快。”

莫林背對着辦公室的門，高中生和女職員倒是可以繞過他一眼看過去，見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便對莫林使了個眼色，像兩條魚一樣悄無聲息地溜走。莫林立刻靠在牆上，拿起手機作等人狀。

死神拍了下他的肩膀：“嘿，回去啦。”

莫林邊走邊問：“老板留下你說什麽呀？”

死神道：“沒什麽，就是讓我們出去的時候留心，他說你成為死神以後還沒回去過人世間，叫我看着你不要搞事。”

莫林指了指死神懷裏的黑袍子：“那你借這個衣服是？”

死神道：“這個是工作服，你現在還沒正式上崗，沒有工作服穿，是不能帶随身物品的，否則別人會看見。”

“為什麽會看見我？活人不是看不到死神嗎？”

死神解釋道：“哎呀不是看見你啦，是能看見你拿的東西呀，穿上工作服就可以把東西放在衣服裏，死神黑袍遮蓋下的物品也是看不見的，不然人類只看見東西在飄，又看不見你人，那不是很驚悚麽。”

莫林突然就想到當時死神在醫院門口送別自己的情景，立刻明白了那些人異樣的眼光是怎麽回事，那次死神是把白大褂穿在黑袍外面的，可想而知別人看到的是個什麽恐怖的景象。

但是這次還是不太一樣。

莫林問道：“你為什麽想去人間？”

死神道：“我想着你死了這麽多天，會不會想念人間，所以趁着今天休假陪你回去看看。”

莫林心理登時感動得涕泗橫流。

死神又道：“那你為什麽要出去呀？真的想回去看看嗎？”

莫林：“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死神搖了搖頭。

莫林：“在我們那邊今天是萬聖節，晚上大家可以辦成鬼怪在外面慶祝，還能收到糖果，所以這個東西嘛……”他撩了撩死神手裏的黑袍。“其實不穿也可以，我們回去弄兩張白床單，扮成幽靈。”

死神兩眼放光：“這麽好玩嗎！”

莫林像是一個騙炮的猥瑣大叔：“晚上我們就去玩，保證你玩的開心。”

****

當晚死神看見同行的女職員和高中生時也沒有太過驚訝，畢竟她倆和莫林是同一批的學員，肯定也是趁着節日吃喝玩樂去的，只是出了冥界以後，兩個小丫頭就跑沒了影，死神還擔心她們走丢了，莫林卻知道她們就在不遠處跟着，便安慰道：“沒事，她們女孩子和我們兩個在一起肯定不如自己玩得開，回去的時候再聯系她們，而且她們回去還要開萬聖節派對，我們就一起去。”

來到人間，披上挖了眼洞的床單，兩個白色的人影混入了大街上五顏六色的人堆裏。活人聽不到死神說話，即使他們偶爾提到冥界的東西，也不會有人聽到。莫林準備了一塊換紙的寫字板，用來和別人交流，其中一張紙上畫了一副漂亮的鬼怪圖，中間寫着一行血紅的大字：trick or treat，還做出了一個滲血的效果。

在一群此起彼伏的要糖聲中，兩只幽靈舉着一塊寫字板，上面寫着血字，只要是和別人交談，就一定是手寫。

街上許多人人漸漸地都注意到這兩只奇怪的幽靈。

“幽靈，你們為什麽不說話呀？”一只小僵屍攥住了他們被子的一角。

家長抱過冒失的孩子放到一邊，小心翼翼問道：“不好意思，孩子沒禮貌，請問你們是……這個……不方便說嗎？”

兩只幽靈點了點頭。

周圍的人還沒來得及同情，就看到幽靈從寫字板上抽出一張紙，上面依舊是一行血字，寫着：“我們是幽靈。”緊接着又抽出一張：“人類聽不到我們的聲音。”

圍觀群衆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發出了一陣陣“噫——”的聲音。

“哇他們真是……太硬核了！真的不說話唉！”

“而且你看他們好像真的沒有腳的樣子，太逼真遼！”

莫林心想：逼真到談不上，把那個“逼”字去掉還差不多。雖然我們不是幽靈，但我們是死神啊！這群愚蠢的人類，我們是真的萬聖節鬼怪！莫林把別人送的糖果悄咪咪地往黑袍下一塞，臉上都樂出花了。

兩個人沿着街一路掃蕩，收獲不小，死神正玩得開心，冷不防被迎面跑過來的孩子一招手掀了被角，孩子也沒看到死神，與他擦肩而過，跑得飛快，死神只當是小孩子帶起來的一陣風，也沒太在意，依舊飄來飄去逛到一個攤子前。

“莫林莫林！這家燈好可愛呀！”

莫林應聲過去，只見死神正打量這家的南瓜燈，他一拍腦袋，自己光顧着搗鼓別的東西，南瓜燈這麽重要的道具居然忘了。不過看這家南瓜燈也确實造型有趣一些，這錢能省嗎？肯定不能省。

“老板，你家南瓜燈怎麽賣？”莫林在紙上寫道。

老板眼神呆滞。

莫林拍了拍老板的肩：“？”

老板一個激靈，收回了落在死神身上的目光，看向莫林紙上的字。

“呃……這邊大的35一個，小的20一個……”一邊說一邊目光還是不住地往死神身上飄。

莫林翻出錢，一擡頭正看見老板盯着死神，眼神意味不明，心裏犯嘀咕，雖然自己媳婦好看吧，但你也看不着哇，一個大被單子有什麽好看的。

于是他瞅了一眼死神，又瞅了一眼死神，死神還在猶豫挑哪一只燈好，莫林則後知後覺地發現死神身上的被單有些不對勁。他飄到死神的另一邊，赫然看見這邊的被單已經被掀起一角，挂在了死神衣服的扣子上！

莫林：“！”

眼見老板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正巧死神挑好了燈，莫林把錢往桌子上一扔，一手拉着死神，抓起那只燈就跑。

老板：“……”

再寫番外剁手！

路上高中生和女職員打來電話，莫林看時間差不多，一路直接跑回了冥界入口，兩個姑娘顯然也大有收獲，袍子下面鼓鼓囊囊地藏了兩大包東西，正站在門口等他們。

死神直到回家還不知道莫林跑什麽。

莫林一敲他腦袋：“傻子，你床單掀起來被人看到啦。”

“啊！！是這樣嗎？？”

莫林給他詳細演示了他當時的狀态。

死神：“我，我錯了，我是豬。”

莫林點頭附和：“你是豬。”

死神：“……”

莫林叫他在客廳裏坐着，自己去書房取來兩個被他藏了一天的小玩意。其中一個是紅色絲絨盒子，令一個被包在包裝紙裏，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莫林把那只包好的盒子往死神手裏一塞：“打開看看。”

癱坐的死神立刻彈了起來，抱着盒子仔細看了一圈，邊拆邊道：“咦？送給我的？這是萬聖節禮物嘛？”他揭開包裝紙，激動地一看，發現裏面是另一層包裝紙。

死神：“……”

如此反複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