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兩雄再遇
若夢的一生,彷佛是一場為了別人而造的夢。
而有一個人,他每日每晚每時每分每刻也在為若夢而憂。
他,可是為了若夢而生?
這個人,正是一憂子。
這數天裏,他不僅為了若夢而憂,更為了他師兄程仇回來複仇而憂。
從前他面對過無數敵人,但即使強如修羅魔君這等絕世魔頭,他也未曾皺一皺眉。
但今次的敵人,卻是與他情同手足,更曾救他一命的大師兄。
這才是最叫他為難的事。
還有,當日在廣成觀中,他明明見到若夢的背影随着程仇而去。
若夢……為何會跟程仇在一起的?
她當日為何棄他不顧?
今日既然已回來了,又為何不跟他見面?
所有的煩惱,都一下子堆到一憂子的頭上來,叫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
所以,這幾天他的心情可說是壞到了極點。
這天,他突然想出外走走,以舒解一下心中的悶氣,于是便借着替淩真買藥,下山跑到西歧城去。
現在距離十五之期尚有十天,而且派中有姬昌在鎮守,于是他出外也比較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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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百無聊賴地在城中逛着。城中如往常般熱鬧,但一憂子的心卻是冰冷的。
不知不覺,他竟步至一所大宅之外。
大宅的門口裝飾得很美,但卻被灰塵和蛛網侵蝕得華麗盡洗。
破爛半吊着的門扁上,刻着兩個筆劃雄勁有力的大字--
卓府!
這裏,曾經是一憂子的家。
在這大門之內,曾有着他的歡笑、他的眼淚、他的一切一切的過去。
可是,随着他的爹卓山之死,這一切都完結了。
他的姊姊卓伶現在東淮,他的娘親跟着他大哥卓無涯到了朝歌居住,而其它下人也都各散東西。
曾經名震西歧的卓家,就只剩下他一人留在西歧城裏。
而他也曾答應娘親,還名還姓,從此改名一憂子。
卓無憂這名字,從那天起便在世上消失。
卓家,就只餘下這座廢棄了的大宅,在受着日月的磨洗。
想到這裏,一憂子不勝唏噓。
往事逝去難返,再想也是徒然,一憂子唯有舉步離去。
他漫無目的地進了一間食店,并登上二樓随意選了一張桌子坐下。
客店小二展開那令人讨厭的虛僞笑容來為一憂子倒茶點菜。
一憂子又那有心情去點菜?只着店小二随便來幾碟小菜和一斤高梁酒。
店小二如釋重負般走開。
一憂子思緒極之紊亂,眼睛漫無目的地定定注視街外情景。
就在此時,有兩個人從樓下緩步而上。
那兩個人,赫然是在這數天裏從未離開過一憂子腦海半分的--
程仇!
和--若夢!
一憂子徒地心頭一震。
這……莫非是幻覺?
一憂子擦了擦眼睛,再看清楚,才确定……
這不是幻覺。
他所見到的,确實是程仇和若夢。
程仇雙眼只顧看着前方,而若夢則把頭垂得低低地跟在程仇身後。
二人像完全沒看見一憂子般,在樓上選了一張靠窗臺的桌子坐下。
一憂子的內心掙紮了很久,才決定上前跟他們面對面說話。
走到那張桌子的十多步,就好象要走千百裏路般艱辛遙遠。
好不容易才走到桌子之前,二人仍沒有瞧一憂子半眼。
他本來有千言萬語要對若夢說,但現在并非談兒女私情的時候,他目的只為能說服程仇別要攻打廣成仙派而已。
一憂子見二人毫無反應,先開口說道:
“大師……”
他本能地喚程仇作“大師兄”,誰知“兄”字尚未出口,程仇已狠狠地回頭瞪視着他,眼中暴射出驚人淩厲的殺氣,仿似若一憂子的“兄”字一出口,他使要立即把他撕開百塊般。
一憂子接觸到程仇的眼神,陡地一凜,并立即改口說道:
“程……仇兄,我……可否坐下跟你談幾句?”
程仇的答案,跟他的聲音一樣冰冷,道:
“我這裏不歡迎廣成仙派的人,有甚麽事就這樣說吧!”
一憂子無可奈何,但不說又不行,唯有站在桌邊,對程仇道:
“我……只是想要求你不要與廣成仙派為敵,希望你念在往日的一點點情……情……
義,答應我吧!”
程仇聽罷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狂态,并道:
“哈哈哈!想不到廣成仙派的人,竟是如此怕死的!”
一憂子忙解釋道:
“不!我并不是怕死,只是不希望大家有所死傷吧!”
程仇又狂笑了幾聲,道:
“哈哈!這個你大可放心,死的、傷的,一定不會是我,而是你們廣成仙派。”
“我要天玄子親眼看着廣成仙派百年基業毀于一旦,看着他疼愛的徒兒一個一個地被我殺死,等他受盡痛苦之後才殺他,那才是世上最痛快的事。”
想不到程仇的仇恨竟會那麽深,一憂子登時也感到啞口無言。
程仇又道:
“我看你還是早點替各人辦理好身後事,免得到時屍橫遍野,無人清理。”
程仇的态度已是決絕無比,但一憂子仍是不肯死心,繼續道:
“難道除了殺戮外,真的沒有其它解決方法嗎?”
程仇眼中射出怨毒神色,忿然道:
“哼!當日天玄子拋妻棄子,殺我娘親之時,可有想到有今日這後果?當晚斷崖之上,你也親眼見到他是如何心狠手辣吧!如今竟還敢厚着臉皮來求我放過他?總之,下次月圓之夜我一定要血洗廣成仙派,你還是好好地享受這餘下的日子吧!”
一憂子萬般無奈,卻又說不出其它理由反駁,頓時啞口無言。
他悄悄地斜眼偷看若夢。若夢仍是低垂着頭,一聲不響地呆坐着。
連半眼也沒有看他。
仿似未有程仇的命令,她便不能有一言一動。
一憂子正想再說下去,忽然街下傳來嘈雜人聲,很自然地探頭查看發生了甚麽事。
只見大街之上一大群百姓在圍着數人,其中一人被兩個惡形惡相的漢子捉着,而另一名惡漢則在磨拳擦掌,作狀欲痛毆那被捉着的人。
此時客店內的其它食客都被那嘈吵聲所吸引,聚到窗臺前來圍觀。
其中一個看熱鬧的人道:
“咦!那個不是梁狗嗎?為其麽會被那幾個流氓惡霸抓着的?”
只見那個被抓着的人,是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中等身材,雖然五官尚算端正,卻天生一副小人相,而且還帶點猥狽。
他便是那看熱鬧的人口中的梁狗。
那梁狗原名梁三六,傳言是在三月初六出生,所以他爹娘便替他改名“三六”。
梁三六讀書不多,但靠着一些人事關系而當上官府的低級官差。
他平日恃着官差的身份橫行霸道,為人嚣張,又缺乏口德,因此西歧城中的居民都很讨厭他,并在他背後叫他“梁狗”
梁狗這名字,在西歧城中可謂臭名遠播。
另外一邊又有兩名在看熱鬧的居民在談論着。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人道:
“十三叔,你猜梁狗這次又開罪了甚麽人呢?”
那個被喚作“十三叔”的中年漢子異常不屑地道:
“唏!還有甚麽?那梁狗一無是處,就只會好賭成性。這次除了欠人賭債外還有甚麽?何伯,我們還是在這裏好好地看表演吧!”
何伯點了點頭,似乎很認同十三叔的推論,陰陰咀地邊笑邊看熱鬧。
這時一名惡霸指着梁三六,聲色俱厲地大喝道:
“梁狗,你欠我們“吉祥賭坊”的一百兩銀,到底何時才還?”
梁三六被兩個人捉着,加上他本身又體力弱,掙脫不來,只得低聲下氣苦苦衷求道:
“賭……賭債嘛,我……我遲點有銀兩的話,一定會盡快還的。”
惡霸見梁三六欲賴賬,眼珠一轉,似乎要用甚麽方法對付他,道:
“要賴賬嗎?好!好!”
梁三六見狀,吓得大驚,急道:
“你……你想怎樣?我……我怎說也是官差,你……你別要亂來……”
惡霸道:
“哼!就憑你這低級官差,唬得了老子嗎?何況我有借據在手,就算去到官府你也奈我不何。”
惡霸使了個眼色,在後面的二人迅速将梁三六推倒地上,使勁地按着它的肩膊及手。
梁三六上半身動彈不得,只有雙腳在亂撐亂踢,狼狽不堪。
惡霸奸笑了幾聲,似乎很欣賞梁三六此刻的狼狽相,施施然從背後取出了一枝東西。
那是一枝由數條藤枝紮成的粗大藤枝,給它鞭上一下可不是說笑的。
惡霸用藤枝虛舞幾下,帶出一連串霍霍之聲,吓得梁三六差點哭了出來,并又哀求道:
“不……不要……我答應你,官俸一來我便……立刻還給你。”
惡霸似乎毫無收手之意,道:
“還?好!但老子一場來到,又怎能不留下一點紀念品?”
說罷已連環揮動手中藤枝,每一下均是鞭在梁三六面上,痛得他殺豬般大叫。
一旁圍觀的居民,眼見梁三六被如此毒打,竟沒一人上前緩手,還指手劃腳地幸災樂禍。
食店上的程仇遭這數人吵得甚為不快,面上微露不悅之色。
此時圍觀的人群突然被沖開,一名樣子清純,作平民打扮的少女急奔上來。
惡霸見狀,戛地住手。
梁三六一見少女,如看見救星般,急求救道:
“小……小碧,救我……”
那名叫小碧的少女原是城中一家藥店店主的女兒,乃梁三六青梅竹馬的戀人。剛才有居民告訴她梁三六破人圍毆,于是她便急急趕來。
小碧看見梁三六面上浮現一條條清晰的藤印,紅腫一片,吓得花容失色,急道:
“不……不要再打了……求你們……停手吧!”
惡霸言道:
“停手?除非你替他還債吧!”
小碧問道:
“那麽,他欠你們多……少兩?”
惡霸從懷中取出一張借據,揚了一揚道:
“不多不少,剛好一百兩。”
小碧大驚,道:
“一……百兩?我那有這麽多銀兩?”
尾随着小碧而來的,還有一名作公子打扮的青年。小碧轉身向那青年道:
“伍……公子,你……可否借一百兩銀給我,我遲點一定還給你的。”
那伍公子本欲追求小碧,但小碧心中只有梁三六,一直不加理會,如今無奈何之下才哀求他幫忙。
伍公子想了一想,咀角泛起邪笑,輕搖手中紙扇,态度輕浮地道:
“一百兩嗎?那可不是小數目啊!一般人借當然不成,但要是作為娶妻的聘禮嘛……”
伍公子言下之意,是要小碧答應下嫁于他,才肯出手相助。
小碧不料伍公子會乘人之危,一時頓感彷徨無助,急得淚珠兒滾滾而下。
惡霸見狀反而更加高興,一把抓着小碧臂膀,道:
“嘿嘿!沒銀兩不打緊,老子不要你做老婆,只要你陪我一晚便夠了!”
惡霸拉着小碧便走,那伍公子竟全無緩手之意;梁三六仍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圍觀的百姓又因為怕惹事非而不敢作聲。
難道就此任由那惡霸胡作妄為?那麽天理何在?
在場衆人之中,當然有些有能力,而又肯出手相助的人。
一憂子正欲躍下替小碧解圍之際,一直坐着不加理會的程仇冷冷吐出一句:
“胡鬧!”
一憂子雙眉一緊,下躍之勢竟改為往空中一抓,可惜這一抓卻甚麽也抓不到。
一憂子輕輕搖頭嘆息,與此同時,那惡霸捉着小碧的手戛地一松,他整個人已隆然倒地。
細看之下,赫見他喉頭竟不知何時插了一只木筷子,鮮血自創口泊泊而出,竟已氣絕身亡。
出手的人,當然是程仇。
這時圍觀的人都給吓得四散奔走,而那兩個按着梁三六的流氓與及那個伍公子,亦随着人群不知去向。
小碧吓得呆站不動。
梁三六仍躺在地上。從他的角度,剛好清楚看到程仇的樣子:那頭淩亂的散發,滿臉的胡須,還有那只觸目的血紅眼睛。
他沉思了一會,若有所思般,然後一把跳起,拉着小碧便往一條橫巷逃去。
一憂子眼見程仇性情變得如此暴戾嗜殺,心下一陣黯然,道:
“那家夥雖然罪大惡極,但也罪不至死,你何必如此……?”
“哈哈哈……”
程仇仰天狂笑了幾聲,道:
“我殺人,只有一個原因,就是--”
“天下人皆該殺!”
一憂子這時才恍然大悟。
原來在程仇心中,天下人人皆該殺,那更遑論殺他娘親的人了。
瞿地,程仇霍然站起,叫了一聲:
“走吧!”
若夢如言站起随他而去,但仍沒有看一憂子一眼。
一憂子把握着程仇轉身那一剎,以快疾無倫的手法,把一件小東西塞進若夢手中。
他感覺到當他的手接觸到若夢的手那一刻,若夢整個人也陡地一震。
卻始終沒有看一憂子一眼。
她若無其事地跟着程仇下樓遠去。
就在若夢快要消失于一憂子視線的一刻,他方才留意到,若夢仍穿著當日他送給她的鞋子。
一憂子心中暗喜。
他,仍有一絲希望。
他的夢,仍未到盡頭。
別了二人,一憂子的心緒仍未平伏,獨自返回隐寶山。
他吩咐道僮把買回來的藥煎好,再加上隐寶山上特有的草藥來為淩真醫治。
這時姬昌正在淩真房內看顧他,見一憂子回來,便即問他道:
“師兄,三師弟的情況已穩定了很多,幸好他體格強健,相信只需再養一個多月便能複原。對了!距離月圓之期尚有十天,不知師兄可已想出對敵之法?”
一憂子遲疑了片刻,道:
“放心吧!辦法我已想好,到時我會應付得來的!”
“我很累,先回後山的小屋休息,有事便到那裏找我吧!”
說罷已徑自離開。
其實他又怎有辦法?他現在心中記挂着的,還有另一件事,那就是他臨別時交給若夢的東西。
他,究竟交了甚麽東西給若夢?
一處陰森詭秘的亂葬崗,正是程仇和若夢這十多年來的家。
自從當年若夢跟了程仇離開程家之後,便一直跟着他來到這裏。
既然她的生命已不再屬于她,去到哪處又有甚麽關系?
但到居住下來之後,她反而喜歡這裏。
這裏雖然航髒腥臭,但她睡了馬槽十多年,也早已習慣了。
在這裏,至少不用看別人的面色,也不用聽別人的冷言冷語。
相比起在程家的時條,這裏實在寧靜很多。
唯一缺少的,是失去了王媽給予她的溫暖。
但這樣換回王媽一命,她覺得很值得,也沒有半點悔意。
往常沒事可幹,她就獨個兒坐在石上發呆,由日出坐至日落,彷佛在記挂着誰……
王媽,還是她的卓大哥?
這時,程仇突然行近她身旁,問道:
“在想着卓無憂嗎?”
若夢搖首。
程仇又道:
“沒有就好了,不要忘記你的命是我的,你注定今生今世也要跟着我。”
若夢幽幽回過頭來,一字一字道:
“我,沒有忘記。”
程仇道:
“好得很!現在我要閉關數天,來貫通六絕魔經最後一章 。今天在鎮上買的糧食夠你吃十天的了。在這期間,你最好別離開這裏。”
若夢沒有答話,回過頭去。
程仇轉身往地上一個約方圓十尺的洞躍下。
只見他運氣一吸,遍地白骨被扯得飛向地洞;把地洞覆蓋得密不透風。
程仇平日就是這樣閉關練功?
好駭人聞聽的練功方法。
若夢确定程仇已閉關,才敢在腰間取出今天一憂子交給她的東西。
那原來是一張很細小的紙條,紙條之上寫着八個字--
“老地方等,不見不散!”
看着一憂子的字,感受到他對自已的思念,若夢再也按捺不住,淚珠瘋狂滾下。
她的心在交戰着,到底應否去見她魂牽夢系的卓大哥?
相見又不能相愛,那又是何等痛苦的事啊!
三天了!
自從那次在西歧城中遇見程仇及若夢之後,這三天裏一憂子從未離開過小屋半步。
他一直在這小屋裏等,等一個他最深愛的人--
若夢!
他對她說過不見不散,她不來,他絕不離開。
這一晚,他又為想着若夢而不能入睡。
從前他不知道,愛一個人,原來可以這麽深,而思念一個人,原來是這麽痛苦。
這六年來,他嘗透了!
而且他更相信,若夢與他同樣痛苦,她當日離去,必定有她的苦衷,見面之後,他自可問個明白。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在夢中出現的,除了若夢,便沒有第二人。
六年如是。
但這次夢見的若夢,卻比往常來得真實。那比鮮花更香的體香,軟如柳絮的發絲,與及那只帶着無限溫柔和溫暖的玉手在輕撫一憂子的臉龐;還有那帶着無限柔情、惹人憐憫的眼神,一切都是那麽真實。
一憂子竟不自禁地問自已:這,真的是夢嗎?
他希望這不是夢,他希望他一睜開眼,便看見若夢在面前出現。
他……瞿地睜開雙眼……
眼前的是……
若?
夢?
若夢……真的在眼前出現?
還是……他仍在夢中?
他自已也不敢肯定,呆呆的看着若夢。
眼前的若夢,與夢中所見一模一樣,那面龐、那發絲、還有那眼神……
一憂子迷迷糊糊地問:
“若……夢?”
“我……還在夢境中嗎?”
眼前的若夢輕輕搖了搖頭,幽怨的眼神泛起點點淚光,一顆晶瑩的淚珠滴到一憂子的臉上……
他感到淚珠帶來的濕潤感覺,這……不是夢,是真實的,眼前的,确是若夢。
若夢真的來了!
一憂子無法壓抑心中的激情,一把抱着若夢。
其實在這六年間,若夢又何嘗不是日夜想着一憂子?
如今重逢,也是難禁心中喜悅,把一憂子抱得緊緊的。
二人一直相擁着,也不知過了多久,只知很久很久才舍得分開。
一憂子本有千言萬語想對若夢說,如今乍然相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道:
“若……夢,你可知我多麽想念你?”
若夢點頭。
一憂子問道:
“當日你不辭而別,就是為了……大師兄?”
若夢說:
“是。其實我當日不肯把我的身世告訴你,是因為我明知不能與你在一起,才勉強自已不去接受你的愛。誰知到了最後也控制不了自已的感情。”
一憂子又問道:
“那……你與大師兄,到底是甚麽關系?”
若夢于是把自已的身世,與及如何遇上程仇,她為救王媽而用自已的命來交換等事情從頭至尾,完完全全地告知一憂子。
一憂子聽後,也不禁為若夢的遭遇而黯然神傷,并道:
“其實當日你答應把生命交給大師兄,也是出于無奈,何以你不趁機逃走?”
若夢輕嘆一聲,道:
“唉!天大地大,我孤身一個女子,去得了那裏?何況我跟着程……大哥,一直也沒甚麽。甚至有好幾次我染病,也是多得他照顧我。”
“直至六年前他一次練功時不慎走火入魔,把我打傷,我在逃避間不知如何被你所救。其實那時我本想從此留在隐寶山與你長相厮守的,讵料就在你當晚離開後,他竟尋到這裏來。”
“我見過他的魔功,确是很厲害。我不想連累卓大哥及其它廣成仙派的人,亦不想因為我而破壞隐寶山的寧靜與和平,因此最後我還是選擇跟他走。但想不到,六年後的今天,我還是要跟他回來,還是阻止不了他的殺戮。”
一憂子終于清楚一切,他道:
“那……不若我求他讓你離開吧!”
若夢又搖了搖頭,道:
“沒有用的!我跟着他已十多年,很了解他的性格。他的心被仇恨掩蓋得太深了,他不會再信任何人,不會聽任何人的說話,就像他怎樣也不會放過你師父般,他……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我的。”
一憂子無奈地道:
“難道真的別無他法?”
若夢說道:
“那倒不是,我……有一個方法,只不知……你肯不肯……”
一憂子大喜,問道:
“是甚麽方法?”
若夢續說道:
“我今晚所以能偷偷來見你,是因為把正閉關準備數日後之戰。我們可趁此機會逃到遠方。他十分重視這次決戰,必定不會抽身追趕我們的。”
一憂子驚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這時期離開師門,跟你遠走高飛?”
若夢沒有作聲,她要說的都已說了,現在只等一憂子一句回複的說話。
與若夢一起,是一憂子多年的心願。但日下廣成仙派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要他在這時離開,丢下師父及衆多師弟妹不顧,他……
辦得到嗎?
情與義,到底他會如何取舍?
他一聲不響,內心在激烈交戰。
若夢在等,只等一憂子的一句說話。
終于,一憂子有了決定。
他緩緩地道:
“若夢,雖然我很想與你在一起,但要我在這個時候離開廣成仙派,我……”
“辦不到!”
一憂子知道這決定傷透了若夢的心,急道:
“但,你一樣可以留下來,只要有我在,總可解決得了的。”
一憂子一看若夢,赫見她已淚流滿面,心痛得無以複加。
若夢重重地搖了搖頭,哀傷地道:
“不!既然你不肯走,我也不會留低,你……就當造了一場夢……”
“忘了我吧!”
話剛說完,若夢轉身便走。
一憂子手快,捉着若夢的手,道:
“若夢,你……到底為何非走不可?”
這時若夢已哭得像個淚人,半帶嗚咽地道:
“你……不要問了,就讓我走吧!”
一憂子仍不肯幹休,堅決地道:
“不!你不說,我怎也不放手!”
若夢道:
“好!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訴你吧!”
“我與……程大……哥相處多年,早在結識你之前,已和他……”
“結成夫婦!”
“後來遇見你,我方知道甚麽是愛。今天我背着夫君來見你,已是天大錯事,我……
決不會留下,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一憂子聞言,心頭如遭雷轟,痛得無以複加,腦海更是一片空白,手,不由自主地……
松開了!
若夢帶着無比的傷心,痛哭着離去了。
一憂子并沒有追去,怔怔地呆在屋中。
他想不到,一切的真相竟會是這樣。
天意就是如此殘酷!
多年的夢想和希望幻滅了,一時間他也不知如何面對。
夢已破碎,他,還有甚麽可以做?
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盡了做徒兒的責任,與償還當日程仇對他的救命之恩--
化解程仇對天玄子的仇恨。
瞿地,一憂子腦海突然靈光一閃,他……竟想出了一個辦法。
雖然他也不知這辦法是否可行,但除此之外,他再沒有其它辦法了。
回看若夢,瘋狂的哭泣、瘋狂的奔跑,她,已離開了隐寶山,離開了一憂子。
哭泣、奔跑,使她累得不能再跑,頹然跪倒地上。
她不停地喘氣,極力壓抑激動的情緒。
當她稍微恢複了少許氣力,她立即又提步向前走。
她,要盡快離開那個地方,離得越遠越好。
從隐寶山到亂葬崗,步行至少要一日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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