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默搗着藥杵。
“嘶!”一不留神砸到了指頭,許宣把手舉到眼前,看着被砸中的那塊指甲,又青又紅,自嘲道:“無用!真是無用!”
“大哥哥,你吃這個就不疼了。”
許宣聞聲擡頭一瞧,見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娃娃站在自己跟前兒,雙手舉得高高的,手上托着一個打開的油紙包,裏面是幾塊麥芽糖。
“乖,你留着自己吃吧。”許宣撫摸她的小腦袋,按下她的手,瞧見她手腕上挂着一圈兒紅繩,上面串的是一粒粒嫣紅可愛的豆子。
“這是什麽?”
“我娘說這叫相思豆。”那女童見許宣不吃,用胖乎乎的小手捏起一塊放入口中,舍不得嚼碎,只是含在嘴裏口齒不清的笑着說:“甜呢!”
許宣心道:相思怎會甜?相思是最苦的。莫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女童被家人抱走了,許宣懷抱藥杵,失魂落魄的看着外面。這一幕落在胡先生的眼裏,胡先生直看的長嘆一口氣,搖着頭,返身回後堂去了。
“許宣,你發高熱了吧?”走過來一個小夥計,看許宣丢了魂兒似的傻傻站着不動,擡手在他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哎喲!燙手啊!怪不得你今天都吃不下飯。”邊說邊喊來一旁幾個夥計,一起扶着許宣回房歇息。
“生病也不怕,咱們鋪子裏最不缺的就是湯藥。”
與許宣相熟的幾個夥計手腳麻利的安置好他,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來一碗熱騰騰黑漆漆的藥汁。許宣素無舊疾,夥計看他不過是沖了涼風,因此這湯藥是祛風散熱益氣安神的。許宣半推半就的喝了藥,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這兩日栾青在白府裏可算是六根不寧坐卧不安。白素貞叫她出門買絲線,她慌慌張張的跑出去,帶回來兩軸棉白線。一進家門就東張西望,生怕她不在的時候許宣來把她姐姐娶走了。
白素貞看的好笑,勸她坐下歇歇,她哪裏坐得住呢?借着打掃的由頭,在大門和堂屋之間來回走動。
到第三日,栾青握着掃把慢悠悠的進了堂屋,在白素貞身邊一坐,“哼!我是高估了那許公子,瞧他,不敢來了吧?”
見白素貞不搭腔,她把掃把一丢,開始搖晃姐姐,“好姐姐,不如你掐算掐算?”怕白素貞不依,她邊說邊按住心口,“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可難受死了。”
“醫者尚且不自醫,哪有人給自己推算的?你呀……”白素貞說着捏一捏栾青的小臉蛋兒,“這次叫你長長記性,看以後還敢不敢魯莽行事了。”
“再不敢了!”栾青邊說邊搖頭。這話她常說,可這次确真是發自真心,天地可鑒。
“青兒,有人敲門。”白素貞擡起頭。
“沒有啊。”栾青豎起耳朵聽了聽,搖搖頭。
“去應門吧。”白素貞含笑低下頭,繼續撚着繡花針在手繃上用功。
栾青滿腹狐疑的從堂屋出來,一路走到大門口,才聽見幾聲扣門的聲響。來人似乎很猶豫,敲的很輕,又斷斷續續的。栾青腹诽:不過是心慌,怎麽連耳力也變差了?正煩惱着,手上已把門栓卸掉,拉開大門一瞧,“喲!是許公子!”
門外正是許宣。
“許公子。”栾青上下打量着許宣,不過三日未見,他似乎清減了幾分。栾青眼睛滴流亂轉,嘴巴上已先有主張,“你可真會挑時候,只是晚了一步……”
“什麽!”許宣聞言大驚,一手扶住門框,幾欲暈倒。
他不是有意算着日子上門的。前兩天病了,吃了藥,無知無覺的睡了一天一夜,其間接二連三的做夢,夢的他都糊塗了。他夢見白家小姐被一幫兇神惡煞的歹徒擄走,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推倒在地,眼睜睜看着心上人眼含熱淚的上了花轎。他夢見白家小姐在抛繡球,繡球砸在他身上,又被人搶走了,他悔的腸子都青了。他夢見他與白家小姐相對而坐,向她一訴衷腸,卻被青姑娘一扇子扇過去,罵他:不過是做戲,居然真想當白府的姑爺、小姐的夫婿!你也配!
就是最後這個夢,把他從沉睡中駭醒。他心道:白小姐肯向我求助,想是還看得上我的為人,我必定義不容辭。如果只是人家一個玩笑,那反倒說明白小姐沒被舅母為難,那豈不是更好?只是自己這一腔相思的哀愁,恐怕無處訴說了。許漢文哪許漢文,你就只敢把心思藏在肚子裏,為男兒一世,難道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麽?
他驚醒後,得知睡過了頭,當即慌得連口水也顧不上喝就直奔白府而來。
“晚了一步……”許宣此刻聽栾青這麽一說,兩天水米未進的身子再也撐不住,飄飄搖搖的就要倒下去。
“哎!你這人!”栾青連忙扶住他,“我是說你晚一步,沒趕上吃午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許宣聽清楚栾青這下半句話,總算緩回神,整一整衣衫,向栾青見禮,“你家小姐還在府中?”
栾青眼瞧着一不小心又把未來的姑爺捉弄了一番,想笑的都快繃不住了,朝他揮揮手,“公子随我來吧。”
許宣跟随栾青進了門,穿過前院、回廊、花叢,才到了堂屋。一路上看着白府闊大的布局,雕梁畫棟的做派,雖然陳舊,但氣勢還在。方才定住的一顆心,又開始有些慌了。
心裏砰砰跳着,許宣跟着栾青進了堂屋。擡眼一看,朝思暮想的白姑娘正坐在正中一側的圓桌旁,含笑對他見禮。
許宣覺得胸中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訴說,到了嘴邊,只剩一句,“你還好麽?”
“多謝許公子關懷,我一切都好。”白素貞朱唇微啓,笑着點了點頭,看他面上似乎少了些血色,關切道:“許公子這幾日可是生病了?”
“哪有那麽不濟事”,許宣見白素貞關懷自己,連忙反駁,“前兩日沖了風,今天已大好了。”其實他心裏想說的是,真有什麽病,見了你也就好了。
白素貞請許宣落座,栾青奉茶上來,先端給自家小姐,又把給許宣的那杯重重放在他面前。
“青兒。”白素貞佯裝不滿,把她拉到身前,“還不快向許公子道歉?”
“我有什麽錯兒……”栾青低聲分辨一句,躲到一旁去了。
“青姑娘怎麽了?”許宣不明白白素貞的用意,問道。
“她太頑皮,還請許公子不要和她計較。”白素貞請許宣先喝口茶,才向他說明前因後果。
鬧明白逼婚一事只是青姑娘的一個玩笑,許宣這下可尴尬了,當即站起來,“既然如此……”他話還沒說完,栾青就趕上前對他說:“那許公子慢走。”她這麽一說,許宣反倒一時腳下生根,不想走了。
“我……我……”本來鼓起的勇氣,對住本主兒就有煙消雲散的趨勢。“哎呀!”許宣一跺腳,“白姑娘!就算是沒有你舅母逼婚,我也有這個心!”
“哼!”栾青冷哼一聲,“你倒是不傻。敢問你這份心緣何而起啊?”
許宣幹脆把心一橫,豁出去了,“從西湖初見,從白姑娘毫不嫌棄的扶我起身,從共舟游湖,從那首不合時宜的詩……我這顆心,就交付給……交付給……”
“許公子……”白素貞聽的生出幾分感動,站起身。
“不,我還有話沒說完。”許宣先施了個禮,又道:“許宣自知今天上門已是莽撞,索性就莽撞到底。即便沒有逼婚一事,我也早把白姑娘看做心尖上的那個人。我不敢奢望白姑娘能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也只是說出來,不辜負自己一片癡情。白姑娘,但凡日後白姑娘有所需求,許宣願為你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白素貞見他說的情真意切,一時愣住了。
“你這說的什麽呀!又不是要你上陣殺敵,怎麽還肝腦塗地了?”栾青翻一個白眼兒,揶揄道:“你有那膽子麽?”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我看你呀,上陣殺敵的膽子沒有,唯有一個色膽包天……”
“青兒!”白素貞喚一聲,心裏一時也沒了主意。她不願以謊言诓騙許宣,本以為實情相告後許宣會有所猶豫,但聽了他那句“以前沒有,現在有了”,心裏便只剩下柔腸百轉。想起自己曾說過的“他與我前世有恩,若真的有意求娶,我也正好可以尋機會報答他”,現下可不就真的是來求娶了麽?
栾青見白素貞此刻面若桃花,眼波流轉,似是頻頻投向自己,心中嘆了口氣,也罷!
“許公子,即便今日舅母不來,難保她日後不動這個心思。家中無男丁,小姐無長輩做主,這事兒